凌云无双 第2章 (1)

作者 : 水戈骨土亘

开天辟地以来,神州大地便分一府、三江、五岳及八郡。

一府乃天帝所在,五岳乃俯山为首,三江以赤水为先,八郡当属龙泉最为热闹

其位属平原月复地,东接湘西,西衔虞宫,南邻淄州,北边则是天都府与开天。不仅道路四通八达,朝廷修官道,富商修便道,甚至有河运所需的人工水道,便利非常。

俗话说:遍行南北东西路,龙泉郡城天下驿。

这龙泉城位居龙泉郡,明明位在北方,气候却颇为怪异,近似于湿暖的南方。不仅依山傍水、四通八达,一直是往来各地的、途经郡中的必经之地,更有着其它八郡无法比及的琳琅满目的客栈。

“古有若影,六灵降世,即称神州。苍龙叛六,祭生蛇,封玄冥,于开天。麒麟缮位,伐虎怒破,鸷鸟恸哭。天谕罚苍,染赤水,入轮回,历万苦……”

一条由北向南的宽阔官道上,两三孩童被父母牵着,携小手摇头晃脑,相互交替,一人一句,念着少学里夫子教的儿歌。

这歌谣里说的是万事万物的诞生始末,乃是上古传说。

念到最后,几个小孩声音脆脆,齐道:

“白景麒麟帝,昭梦得天启。”

像是一遍不够,他们又一起念道:

“白景麒麟帝,昭梦得天启!”

他们的声音又亮又响,惹得不少路人回过头来。随即众人却都各自摇头叹气。

“……天都府帝位悬空整整十七年了,哪还有什么天启。”

已近傍晚,官道上行色匆匆,都是急着赶往龙泉城投宿的人。

往常虽然旅客也多,却不是这般热闹。因为商旅多选择走水路,便宜又快捷。惜,现在已是秋末,雨水稀少,部分水道干涸断流,自是只能选择陆路。

眼见残阳又向西沉下些许,龙泉城门上几队官兵上了城楼,由那门官提着内劲朝官道上喊:

“时辰已到,即将封门,请各位尽快入城——”

城字尾音徐徐扩散,久久不尽,催着路人加快行路的脚步。

入夜封闭城门,乃是八郡皆有的惯例。

一为严防山贼,二为抵御流寇,更多却是为了防范毗邻几个郡的州兵夜袭。

州郡间有战事往来,也并非什么少见之事。

天帝并非世袭,乃天意所选定,治理各州的王侯却是同宗世袭,兵权自然相同。郡王委任郡内官员无需上奏天帝,招兵买马固守领地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天帝在位时,只干涉那些治理不善的州郡。

帝位悬空时,则八郡各辖一方,平起平坐。

此种制下,拥兵自重是合理,亦是惯例。

当然,欲带州兵直取首府,谋取帝位的王侯也不在少数。

惜,若是没有“天启”,就只是“伪帝”。

伪帝登基,文官三千人能会服软听令,那手下带着三百万护国帝兵的“开天元帅”决不会听其诏令。毕竟,这开天元帅与中书令一样为“天意”所辖,都怕再出个天罚,一夜之间灭了自己满门。

更何况,若真是伪帝,其它几位郡王自然随时出兵讨伐,是为:顺应天道。

伪诏天十五年,已是帝位悬空的第十七个年头,说起当世天下,即便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小孩子也会忍不住跳起来急红了脸道:诏天帝六十载弘治的太平盛世,就这么毁在了三宰辅的手里!

这三宰辅其中之一,便是那迎了伪帝入关的中书令。余下两位左宰右相,则是为了夺权,根本无心治下的百姓们安危。

华灯初上,守夜的兵队人马上城架起弓弩。

沿城墙每隔三十丈,便有一队人马巡逻。每队为十人,三队守一区,四个时辰坐一班,极其森严。

其实若说打仗,要冲之地必然是要牵连其中。龙泉却无此忧。原因有三:兵强马壮、粮草丰厚,是为其一。郡王安居一方,不图帝位,不欲征战,是为其二。未免时长多变故,龙泉郡王早早函至四方,内曰:若汝平七郡,小王则拱手奉上龙泉,跪迎天帝。若有未平,吾则与汝之仇敌同袍同进退。于是七郡嗟叹,再是愚蠢职人,也不会来动此地。毕竟,龙泉地理位置极其特殊,一旦得落入他人之手,周遭各郡皆有唇亡齿寒之危,必会出兵。到时自是形成八方来兵、四面楚歌之势,即便占了这个要冲之地,也未必保得了城池,谁都吃力不讨好。所以这无心征战的中庸龙泉王,反倒成了最易于制衡周遭的一位。

无心是一回事,夜间守卫的架势却要做个万全透彻。让宵小之辈退避三舍,让不知其所以然的人,以为两军对垒,夜守孤城。

抛开守城的肃然气氛,城中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原因出自初代天帝登基后,即颁下诏令:各州郡百姓移籍自由,诸王需以百姓福泰安康为己任,然则必遭万民弃离。这龙泉的中庸之王,恰恰是受乱世苦的百姓们求之不得的福地,移居入郡者自然络绎不绝。

秋末气候,已经散去那份炎热。

十步立桥,河面泛舟,客栈林立,商行兴旺,更有贯通整条主街的晚间集市,摆满了各式小摊小贩,满是孩童和姑娘家喜欢的玩意。

集市之外,空气清泽。

残霞余辉亮如赤金,艳若诛砂,似有若无的映在河面。

小舟交错,模糊了青石桥头,让人沉醉。

动人景色之中,有位少年抱着扫帚柄,怔怔地站在一家客栈门前,看得眼神呆滞。

少年约莫十五、六的年纪,轮廓虽未长成,到已长定,非美非丑,平凡得落进人堆里便拎不出来。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粗布衣服,非富非贵,普普通通。

他呆滞的望着美景,久久才眨一下眼。明明是付沉醉于美景的表情,却又生不出文人才子的春秋感怀,也吟不出七言五律。只能呆滞地看着,甚至忘了自己正在打扫客栈门口的落叶。

“珞殷,还不快点扫干净门口,楼上还有几间上房没打扫。”

客栈掌柜的从门前出来,提着个酒壶敲了少年脑门一栗,叫着他的名字数落了好几句,才晃悠着酒壶继续朝酒坊方向走,准备打壶佳酿,等晚上独自个儿好好喝上一番。

珞殷抚了抚被掌柜赏了烧栗的额头,既不怒,也不调皮的冲掌柜背后做鬼脸,只是老实的冲那背影点了点头,也不管掌柜看见了没,自顾自的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不过却没扫几下,动作又慢了下来,抱着扫帚再度开始呆。

“砰!”

他正呆得忘乎所以,却听一个重物伴着响声砸在自己脚边。他被吓一大跳,腿不由一颤,幸亏年纪轻手脚也够利索,踉跄着跳开一大截又连着向后退开数步,才勉强定了神。

隔了好一会儿,他镇定些许,又急忙低头去寻。

只见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多出个三尺左右的狭长东西,包在最外面的锦布略微散开,露出一截紫杉——此木略有些特殊,不仅纹路直且质细,坚实无比,乃是上上之品。价格自然昂贵非常,一般坊间自然不会拿来做东西。

珞殷盯着那东西,呆了好久,时间久到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开始酸痛,便转了转脑袋,向着四周张望一圈。

这东西仿佛是从天而降,并无主人。

珞殷偏了偏头,用扫帚棍捅了捅那东西,确定它的确不动,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冒出来,这才凑上去解开布包,小心的捧出个木盒子。

盒子说重不重,说轻却也的确不算轻巧,质地虽然特殊,却光滑得连个标记都没有。

他转动着木盒,上下查看一周,都没见到盒子的开口,更分不清哪边是盒盖,哪面又是盒底,不禁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仔细模索那只盒子。

模罢,他只得叹了口气。

光滑盒面无比,宛如剥壳煮蛋。

虽是好奇,也无奈何,只好拿锦布打算重新将盒子包回去。

这时,他的指月复却触到了一个暗刻。

他急忙斜着盒子,借着客栈里的光亮,看指月复所在位置。看到的却不是什么花纹,而是个向下凹陷的小字。

“凌?”

珞殷歪着头,愈加不解的捧着盒子,站在原地盯着那暗刻的字呆。

“这位小哥知道‘路不拾遗’这几个字怎么写?”

一道清亮的嗓音突然出现在他头顶。

珞殷又给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去寻声源,却只见一抹湛色的水痕自眼前划过,宛如清风般落到面前。在他尚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两手便已经空了,紫杉盒也腾空而起,随着那抹水痕漂浮至上方。

珞殷呆呆的杵在原地,要不是手里还捏着那块包木盒用的锦布,恐怕都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不等珞殷开口,“梦”又说话了。

“看你挺老实的模样,没想到是个贼。”

话语的声音似乎换了个位置,依旧清亮讨喜,说出来的话却恰巧相反。

珞殷略有些不悦,转头去寻那清亮嗓音的主人想做个解释,却因为转得太快,差点扭了脖子,只好边忙着揉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遇到鬼,边扶住自己的脖子,糊里糊涂又有些傻气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后,才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仰起脸,找到了立客栈顶上的那抹水痕。

的确不是什么鬼,也不是什么梦,只是位身形略显消瘦的姑娘。年岁似是与他相当,一身轻便水色短衫裙,同色面纱遮着面孔,乌简单的盘辫在左侧,也未戴任何饰。

客栈整整有三层之高,屋顶瓦檐为了排水,自是造成个大斜面,她却能不摇不晃、稳稳当当的立站在上面,那身淡色衣衫与天色将融未融,恰似一体,不经意间半侧过身,透着几许洒月兑。

珞殷眨了眨眼,隐约有些明白,那大概就是江湖中人所说的绝妙轻功。

“看你一脸无辜,反倒显得我是个小人?莫非我闲来无事就为跑过来冤枉你?”

趁着珞殷闪神,那姑娘再度开口。

声音还是清清亮亮,言语间却寻不到半丝温软,句句犀利,直戳人心。

珞殷微怔,被那言辞堵得哑。心底难免嘟囔:明明是木盒自己掉到下来,他也只不过是好奇才捡起来看看……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想归想,他却没能即刻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只是在心底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声音虽然好听,人却有些无理取闹。

“啧啧,真想找面铜镜给你照照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姑娘开口,不依不饶:“莫非你捡起盒子后,不曾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

珞殷一愣,没想到刚才那番张望已是被她看个清楚。

趁他这一愣,水痕又自瓦檐上一闪,转瞬到了他身畔,扬手便抽走他捏在手里的那块锦布,当着他的面前飞速裹好盒子,系在自己背上,再一跃,已身在客栈门口的木栏顶端,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直看。

天色已黑,二人又隔这二丈多远,珞殷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眉眼,视线刚追至木栏,她却脚步再转,又跃上了客栈屋檐,留下珞殷茫然的杵在原地。

“怎么不说话?”清亮的声音第五次开口,语调间多出一分戏谑:“莫非你不会说话?”

珞殷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出声音,又被对方抢白。

“那算了,我不跟哑巴一般计较。”

说罢她脚尖一点,便要离开。

“我不是贼!”见她带着误会便要走,珞殷急忙辩解:“我也并没有打算拿你的木盒……”

他说的急,声音里又带着一些犹豫的尾音,那却并非是踌躇,而是喉咙间天生的长音,仿若挽歌,无比悦耳。

“原来不是哑巴么?”

听到他的声音,那姑娘的嗓音里又多几分戏谑,身影已是陡然一顿,旋身再次回到珞殷面前,凑到仅距咫尺的位置,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珞殷根本没料到对方会转眼凑到自己跟前,二人视线撞个正中。

一个惊讶,另一个则也有些出乎意料。

珞殷惊讶是因为自己对上了一双异常好看的眸子。眼底三分清亮、三分戏谑、三分玩味,最后一分似笑非笑。水色面纱本就遮了口鼻,让这好看眼眸更加夺目,何况那眸底千回百转,溢着无数让人难以看透的心思,难免为其吸引。

水衫姑娘有些出乎意料。毕竟面前的少年轮廓普通,肤色不白不黑,身形不肥不瘦,虽不至于壮硕如牛,到也不会肩不能扛,至多也就身长略比同龄的少年多个二寸有余……他的声音却与那张普通脸恰巧相反,甚是好听。好听得让任何人都会有些出乎意料,不禁怀疑起这么普通的一张脸怎么生得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水衫姑娘盯着珞殷看个没完,珞殷被那双好看的眸子盯得久了便莫名有些心慌,像是被看透了自己脑中所有的心思,只得慌张地错开视线,窘迫的扭开脸,拧着头,尽量不去对上那双眼睛。

见他扭开头,那姑娘却眯起双眸,好似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

“无耻窃贼!”

一声怒吼突然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居然敢劫我们的镖?”

“你是何人?快点报上名来!”

数道尾音已经由远而近,与声音到的同时,几个身影从远处直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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