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天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篝火之前有渔歌

作者 : 子莫语

当苏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边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是于身前升腾着阵阵热浪,柴禾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空气也再也没有了那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觉得浑身都有些发软,紧接着,他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簇篝火,以及篝火对面的那个人。

“我睡了多久?”

苏如条件反射般问道,却忘了询问对方是谁。

“一个时辰而已,其实你如果再睡久一些会更好,只是你身体的本能似乎不允许你睡这么久。”

那少年的声音有些生硬,带着一些外乡人的口音。

苏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听懂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叫身体本能不允许?不过他并没有发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少年的怀。

吱吱正惬意地躺在那里,时不时抬起爪挠挠少年的脖,看起来颇为热络的感觉。

苏如条件反射般模向自己的腰间,冷月还在。

怀的完美拓本、书碑笔、无量壶、幻灵笔皆在。

苏的这一番动作落在少年眼,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笑了笑。

苏随即感觉到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之月复了,他讪讪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一些。”

“应该的。”

少年点点头,笑着将怀的吱吱放在了地上,吱吱颇有些不舍地蹭了蹭少年的裤腿。这才慢地踩着小碎步跑到了苏身前。

苏一把抱起吱吱,微微颔首:“谢谢你。”

少年同样以点头回礼,淡然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总是应该相互帮衬一些才是。”

苏的确应该感激对方,如果不是这个少年,或许此刻他已经成为了某只妖兽的宵夜,或者被其他行人抢劫一空。

顿了顿,苏开口问道:“不知道公如何称呼?”

少年并没有忌讳什么,大方地回答道:“渔歌。渔夫的渔,唱歌的歌。”

渔歌?

苏一愣。这算是个什么名字,这个少年的长相颇为奇怪,没想到。名字也这么奇怪。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施手相助,此时的苏倒是不觉得对方难看了,只是看着仍旧有些怪。

怎么说呢,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样。五官倒也算是端正。但额头上的那两个大包,却将这一切破坏殆尽。

那两块无端冒出来的骨头,将少年的额头凸显得特别宽大,以至于在视觉上,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和鼻被压缩得有些发紧,再加上浓密的双眉和细薄的嘴唇,若是下巴再尖一些,就整个一张雷公脸了。

如果他愿意将头发放下来。把额头盖住,或许会显得好看一点。但偏偏这少年却将头发梳在了脑后,将其挽成了一个髻,更让他那宽大的脑门一览无余。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礼貌,当下挪开了视线,开口道:“哦,对了,我叫……”

渔歌对于苏的目光不甚在意,或许自这一路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苏。”

看着苏那错愕的神色,渔歌抬手指向了吱吱。

苏低下头,正看到吱吱满脸无辜的样,一双小爪轻轻揉搓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

直到此刻,苏才惊觉,他脸上的黑纱已经不见了。

“你认识我?”不知道为何,苏的心莫名升起了一丝警惕。

渔歌笑道:“不认识,不过,整片圣言大陆,谁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顿时恍然大悟,随着《以载道》的发布,他的名字已经响彻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对方的言行举止,并不足以为奇。

但与此同时,场间却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只能听到柴禾燃烧所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片刻之后,苏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再度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卫国人吧?”

渔歌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笑道:“我从南方来。”

“来卫国探亲访友吗?还是来参加州考的?”

渔歌并没有回答苏的这个问题,而是颇有兴趣地疑声道:“听说,你是这届州考的榜首?”

苏点点头,如此看来,对方并不是来考试的。

“三登《以载道》,再获州考榜首,苏公不愧于圣才之名啊!”渔歌的声音似在感慨,又像是在试探。

苏不明其意,只好客气了一声,场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苏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或许对于朋友还能调侃两句,但是对于陌生人,他却很难与对方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友谊。

暖意盎然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引来一只妖兽的窥伺,眼看着,天便要亮了。

苏没有再沉沉睡去,渔歌也没有再往火堆添加柴禾,两人只是沉默以对,相坐无言。

终于,渔歌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他站起身来,对苏说道:“能在这里巧遇苏公,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久闻公之名,却不得识君采,实在有憾,我即刻便要踏上归途,所以还望能得以苏公赠诗一首。”

渔歌的这个请求有些突兀,也让苏颇感意外,不过,他没有推辞的理由。

于情于理,苏都应该还对方一个人情。

若是作诗的话,倒还简单了。

念及此处,苏也站起身来。向渔歌拱了拱手,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苏站定于篝火之前,静静地回想着脑的诗词,希望能够找到一篇既应景又有意境的诗。

片刻之后,苏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开口轻诵道:

“孤梦初回夜气清,世尘扫尽觉心平。”

只此一句,边让渔歌那浓密的双眉轻轻挑了起来。一首诗词,一个好的开头便成功了一半,而苏的这第一句。无疑已经足够令他惊讶了。

只是不知,此诗是对方临时创作,还是以往所写呢?

紧接着,苏声音再起。

“月沉洲渚渔歌远。人语比邻绩火明。”

此句一出。渔歌顿时从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撼之意,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句诗都是对此情此景的真实呈现,那天边即将消失的圆月,那身前还在熊熊燃烧的篝火,甚至其还夹带了自己的名字!

这首诗真是苏临场而作的!

“独汲寒泉鸣细绠,静听漏鼓下高城。”

渔歌已经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巴,诚然。不远之处的徽州府城墙之上,便坐落着两面战鼓。可是,那地底的幽泉,苏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他见过鸣师!

此时的苏当然不知道,他随口吟诵的这首来自陆游的《夜意》,在不知不觉当,竟然让渔歌产生了一个天大的误会,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将会影响整片大陆的局势。

当然,这种影响对于苏本身来说,是福是祸还难以预料。

伴随着篝火的阵阵热浪,与渔歌那惊骇的目光,苏的最后一句诗终于月兑口而出。

“然坐待东方白,却看林头淡日生。”

诗毕,一道碧蓝色的才气光柱翩然而降,将苏笼罩其,更将林间映照得如白昼一般。

“悟意之境!”渔歌惊然而道,一开始的那丝疑惑,终于随之彻底消逝不见。

此番北上,他为的便是苏这个人,他想看看,这位被圣域特封的圣才之人,到底何德何能三登《以载道》,这其又是否存在着一些他所不知的隐秘。

历经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于今时今日,渔歌终于在一种机缘巧合之下,得见苏真身,而苏临场所作的这首《夜意》,也彻底打消了他心的疑惑。

他终于知道,苏的圣才之名,绝非妄言。

蓝色才光渐渐隐去,而苏身上的疲乏之意,也在这天降才气的滋润下,被彻底消除,重新焕发出活力。

渔歌也随之掩下了脸上的震撼之色,他对着苏拱了拱手,开口道:“今日能闻得苏公此诗,实乃大幸。”

苏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渔公客气了,这诗,便赠予你吧。”

渔歌闻言,却颇为懊恼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我不能久待此处,以见公风采,但想必不就之后,我们便能再次相见的。”

苏不禁好奇道:“不知道渔公归途何处?若是日后我游览他国之时,也好登门拜访。”

渔歌再度摇头,遗憾地说道:“抱歉,家规甚严,不得吐露族地,不过他日若是苏公真的来到了我的家乡,我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届时必以好酒相待。”

听得渔歌这么一说,苏也不再追问,而便在此时,渔歌也开口告辞了。

“此番与苏公一见,收获甚丰,今日一别,望来时再会。”

苏也拱手道:“一定。”

言毕,渔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转身疾行,于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苏的视野当,让苏好生费解。

“有这么赶吗?”

苏可不知道,渔歌之所以急着离开,便是因为他先前那首《夜意》所致,苏解决了他来时心的困扰,却带给了他一个更大的疑惑。

所以,渔歌需要在归南之前,再去确定一件事,见一个人。

而苏,则看着天边的隐隐发白,拍了拍吱吱的小脑袋,开口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那死胖今天晋升贡生,要是我不在场的话,说不定被他念叨成什么样呢。”

吱吱还有些留恋地望着渔歌离开的方向,此时听到苏的声音,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搭耸着脑袋,发出一声轻吟。

“吱吱……吱……”

似乎是在回应苏的话,又似乎是想要告诉苏什么。

可惜,苏听不懂小幻鼠的语言,所以吱吱注定是在对牛弹琴,而苏也在下意识地忽略了,先前的渔歌,却是从一道道吱吱声,听出他的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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