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伊姝话锋一转,声音却见严厉,“事隔八年,你却连自保都做不到?还偏听偏信,你辜负了父皇对你的期望,辜负了母后为你幽禁的八年时光,更加辜负了太子妃嫂嫂八年如一日的等待!”
这一席话,逼问得伊琪哑口无言。
他承认,他早已信了沈邦彦的话,对伊姝产生了敌对情绪。此刻经她这一通提醒,才猛地明白过来,忆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细节,更多的疑虑涌上心头。
然而,八年里的酸苦辣,怨愤早已深深地埋进心里,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会消散的。想着那些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的日子,伊琪顿时有了泄的理由,“不错,父皇他是好心,是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三岁即被立为太子,从小就被教育着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仁善薄爱都是他们想要的,到头来却又要我放弃,再叫我去历练,这有用么?”
“有用没有用,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哼!别站着茅坑不拉屎!你要真不想当,早点说呗!说不定父皇早改了主意,立我为太子了!”伊琰连连冷笑数声。
“就算我不当这个太子,也还轮不到你!”
“那你干脆死在岭州好了,干吗要回来呢?”
“就想回来看你这个野种怎么死的!”
“你敢骂我‘野种’?”伊琰气得爆跳如雷,冲上去揪住伊琪的衣襟,脸色阴沉得怕。
这把一旁的伊姝吓坏了,急忙跑过去将伊琰拉开,随即训斥道:“还有完没完?都是自家兄弟,犯得着这样吗?”
“谁跟他是兄弟?”
伊琪和伊琰,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好!好!好!你们要吵是不是?那你们继续吵好了!我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伊姝随即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道:“咱们都已在人家的算计之中,性命都将不保了,亏你俩还有心情在这吵架!”
伊姝说完,果真转身走了。
刚到门口,就被伊琰叫住,“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伊琪也是一脸迷惑地望着她。
伊姝重新走近他俩,极其认真地问道:“你们信不信我?”
两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伊姝又再次说道:“别急,想好了再决定。”
又等了一刻工夫,伊姝将刚来的话重复了一遍。
伊琪认真道:“姝儿,我信你了!从今往后,我会一直信你!”
“那就好。”伊姝终于舒了口气。她刚才真是担心,伊琪会说出相反的答案来,那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你呢?五皇兄?”伊姝转身又问伊琰道。
伊琰盯着她,眸子里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顿了顿却是问道:“如果你真能保我不死,我就信你!你能吗?”
伊姝在心里暗笑,这厮原来是个怕死鬼,嘴里却认真道:“当然,就算不为你,也得为皇贵妃娘娘着想,我承了她的情,就得还她的恩。没什么比得上还她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更让她安慰的了!”
“好!那我就信你一回吧!”伊琰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紧咬着嘴唇道。
“好!就让我们三兄妹,齐心协力度过这个难关吧!”
正说着,外面忽然想起了敲门声。接着又是沈邦彦的声音,“殿下,公主,饭菜已经备好,请入席!”
伊姝随即打开房门,沈邦彦进来后,朝三人各施一礼,伊琰却对他怒目而视。
他没有忘记,这老东西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他杀回京城呢,转眼就将伊琪太子接进了府。他本来已经买通了杀手,眼看就要杀了伊姝,沈邦彦却偏偏赶来救了她,还有他那个儿子,也实在太怕了,居然连一剑盟都栽在了他手里。
反观沈邦彦,倒像个没事人似的,行了礼,说了话,又退到了门口站着等候。
伊姝对伊琰略使了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亲自扶了伊琪往门口走去。沈邦彦也凑上来想要挽扶,却被伊琰的眼神瞪了回去。
沈邦彦在前面,三兄妹在后面走着。
身后丫鬟小厮地跟了一大堆,伊姝却硬要亲自挽着伊琪进大厅。
果如其言,正厅里的酒宴已经摆好,各种香味儿扑鼻而来。
白依凡和沈默扬早已坐在了桌上,见到他们到来,急忙过来帮忙安排就座。
很自然地,伊琪坐了上首,左右各坐了伊琰和伊姝,白依凡挨着伊姝坐了,再接着坐了沈默扬,沈邦彦在下首陪着。却在这时,又走进来一位似曾相识的美貌女子。
伊姝细看之下,终于想起,这女子便是沈邦彦的女儿沈壁君了。八年前,母后的生辰宴上,她们见过的。或许更早一点的说,重生前的那一辈子,她们还曾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呢。
伊姝一时有些恍惚。
再扭头去看伊琰,只见他如痴如醉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沈壁君,半晌没有言语。沈壁君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有些憔悴的伊琪身上,半分没有离开。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沈邦彦自是早瞧出了心思,当即清咳了两声,伸着手一一介绍道:“君儿,这位是太子殿下,景佑公主和惠王殿下,白公子”
沈壁君站起身来,一一行过礼后,才重新落了座。
伊姝随即往沈默扬看去,这家伙倒是淡定,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语。待到沈邦彦举杯敬酒的时候,他就端着酒杯跟着抿一小口,却仍是不怎么说话,与他先前恶战一剑盟时的气势判若两人。
大家都各怀心思。好象也只有伊姝和白依凡二人相对自在一些,两人久未见面,这会儿自然要抓紧时间地你情我浓起来。
沈邦彦却看不下去了,便随即问起了宫里的情况,当她说到沈淑妃的时候,无意中却看到沈邦彦的脸色有些微的不自在。
当下不禁疑惑起来。这沈淑妃与沈邦彦不是兄妹么?他不是应该很关心她么?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这两人之间又有何秘密?
其实也不能说伊姝八卦了,实在是因为她最近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连带地也让她的想象力变得丰富多了。
一顿饭,很快便在沉默中吃完。没有欢欣没有笑语同样也没有争执。
饭后伊琪回了厢房。伊姝略使眼色,白依凡便跟了过去。伊琰却是主动提出要送沈家小姐回房。
当大厅里只剩下伊姝和沈邦彦二人的时候。
伊姝说话了,“沈将军,咱们书房里谈吧。”
沈邦彦道:“末将也正有此意。公主,请!”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来了沈邦彦的书房。
丫鬟送过茶水以后,沈邦彦便将周遭所有下人全都挥退了下去,四下里六窗紧闭,之后撩开书架一侧,带着伊姝进了暗门。
其实他书房的暗门,伊姝早在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知道,本就要想着法儿进去探试一番的,没曾想这沈邦彦却主动向她抖开了这个秘密。
只听沈邦彦坦言道:“末将之所以带公主来这里,便是为了示诚。不错,末将之将曾经收留过惠王,也曾经对他承诺,帮他重新打回京城。但这都是在太子杳无音讯的情况下,如今太子归来,末将自然要维护正统,拥立太子。”
伊姝紧盯着他地眼睛,忽地问道:“这么说,岭州府衙的那次袭击,真不是你派人干的?”
沈邦彦听得脸色大变,“公主,您哪里听来的谣言?末将如果真要对太子不利,又何必要救他?”
“因为你原本跟太子不熟,怕太子不愿跟你回秦州,所以才自导自演了岭州府衙杀人放火案,然后又派人救走太子,其目的就是要让太子感恩戴德,接受你的安排,难道不是吗?”
“公主,冤枉啊!那真不是末将干的——”沈邦彦苦着一张脸道,“不过张大虎告诉末将,他之所以会凑巧救下太子,那是有人给了他一张纸条和一百两金子,叫他某日子时到府衙门口救人,他看在那一百两金子的份上,才去的!公主要是不信,末将马上传张大虎过来,您亲自问他吧!”
沈邦彦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伊姝不信也不能了。随即,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能,一个忽然消失的人的名字瞬间跃上脑海。看来,他还是不想自己登基为帝啊!不过,我也压根儿没这想法好不好?
唉,但愿他没有其他恶意了吧。
伊姝叹了口气,并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结。
“好吧,这件事姑且先信你。包括以前你跟惠王之间的事,我也以不计较。但沈将军,从今以后,我希望你能保证,对皇室绝对的忠诚,你做得到吗?”
沈邦彦沉吟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伊姝同样跟了一句话,“沈将军,别着急,慢慢想,想好了想清楚了才回答,我要的是绝对真实的答案,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伊姝说完,就坐在榻上悠闲地喝茶。其心里却并不那么好过。如今皇室无能,军权旁落,世族壮大,野心勃勃。眼看萧氏王朝的江山,就要没落了,她怎能不着急?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