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郊外一座破旧的亭子里站着一名紫衣的中年男子,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他负着双手,冷冷的注视着身前的那片已经快要开败了的桃花,微微皱了眉。
一道暗影飞快的穿过那片桃林,来到紫衣男子身后单膝跪下:“主子,小姐到了。”
“知道了。”紫衣男子依旧负着手,没有转身。
嫣红的桃花瓣轻轻柔柔的飘落,彷佛下起了一场花雨,那顶紫色软轿就这样不急不速的穿过桃林。
一只芊芊玉手轻轻的撩开紫色毡布帘,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便露了出来,此人正是秦归情,只见她缓缓走到亭中,站在紫衣男子身边,她侧头看着身边的男子,倩颜巧笑:“爹爹,今日可是好兴致呢。”
“为何你不听为父的话,执意要去青霞关!”秦旭那双如黑漆般的眉毛此刻紧皱,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儿。
“爹爹,若我说我是为了凌至景呢?”秦归情不去看秦旭那张脸,抬手拂拂被风吹乱的发。若不是为了至景,自己何苦瞒着皇上千里迢迢的从凤城追至青霞关。
“哼!为了一个黄口小儿,你就要为父二十几年的辛苦付之东流吗?”秦旭的语调越来越冷,他紧紧看着眼前的秦归情,这个他最骄傲的女儿,他最喜爱的女儿,他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秦归情抿着嘴笑了,顷刻间,如同一朵新开的花那样艳丽,她一边绕着耳际垂下来的一缕青丝,说:“爹爹,你的辛苦女儿也是知道的,但至景,我是定不会放弃的!今日女儿来到暮城这里,就连皇上都认为我在隐灵寺,若非有人告密,爹爹你怎会知道女儿在这里呢。当然女儿是不计较爹爹在我这里安插眼线的。”
“归情,你也是知道斩草不除根根的后果。以凌至景的聪明他岂会不知道我的计划,他只是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爹爹,我了解至景。”
“了解?”秦旭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他说:“我在朝为官了二十几年,我也不了解他!就连你妹妹嫁进景王府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了解过他!”
“说起这事,女儿就不明白了,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你请求皇上把冉嫣嫁给了至景也就算了,你还上书请求把林淡水嫁去做了景王妃!”
“若不这样做,难道我要请求把你嫁去吗?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曳国的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父这么辛苦的把你推上了这个位子,你难道就回报父亲的吗?”
“爹爹,我说了,既然我答应助你一臂之力,便会做到!当年去隐灵寺,那个疯癫和尚便说我会凤仪天下,你回去不仅派人杀了他,还把我推上了太子妃的位子!好了,爹爹,我要回去歇息了,我今日就把话说清楚吧,你的辛苦我是知道的,但是,凌至景的事,我绝不退让!不许让冉嫣趟这浑水,还有,什么身孕,什么龙种都是假的!”
“假的?居然是……好好好!不亏是我的好女儿!”
“爹爹,女儿告退!”说完秦归情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那顶那顶紫色软轿,她坐进去对着秦旭点点头,便吩咐起轿。
秦旭嘴角噙着一丝笑,在那顶紫色渐渐消失在桃林里,他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哼!为了他的宏图霸业,即使牺牲两个如花的女儿也在所不惜!——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舒畅的凉意,微风拂过,淡水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乳白色的纱幔轻轻晃荡着,今日下午她看见凌至景那样,心便柔软起来了,但这样陌生的感情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一股怒气便陡然而生,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掀开纱幔,便光着脚丫下了床,任由到达脚luo的青丝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她来到屋中的圆桌边执起凉茶一口而尽,手腕上的碧玉镯子不断的敲击着桌子,发出纷乱的调子,就如同淡水此刻的心情一般,杂乱无序。
那种感觉就像掉进了沼泽一般,越是用力挣扎,便会陷的越深。
此刻,脚步声突响,门边被推开,一股凉风便吹进了屋里,撩起淡水的一头的青丝,凸显了眼角尾的那朵桃花印。
一道极细的影子在暗淡的光线里延伸,她不由的转过脸,门口背光站着一个男子,光影交错,淡水便只看见大红衣角上的金线绣着的百蝶穿花图案。
男子慢慢的走了进来,淡水借着暗淡的光线看清了男子的长相。
那是一张怎样淡漠的脸呢,苍白的几乎透明,琥珀色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淡水,嘴角的弧度生寒料峭,阴郁。这样的男子毋庸置疑的称的上是冷傲精致的,就如同一朵在黑暗里妖娆盛开的花朵一般。
淡水看了半响,说:“你……”顿了顿,道:“蒋枝?”
蒋枝嘴角的弧度向上弯了弯就笑了,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淡水可真是聪明。”
淡水笑眯了眼睛,“你那身百蝶穿花的衣衫想要忘记都难,只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看你啊。”蒋枝撩起衣角便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也执了杯子倒凉掉的茶一口饮下。
“你的白玉面具呢?”淡水想起他脸上那张白玉面具,问道。她不是没有想过蒋枝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的,但绝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张淡漠的脸,他没有凌至景的绝美,没有莫离然的儒雅,没有忘川的俊美,但就是这样的男子却给人一种冷傲精致的感觉。
“那个啊……取了啊。”说完,蒋枝探过身,在淡水耳边悄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只能在每月十五才能取得下面具。”
淡水有些愣,转而她莞尔的笑了:“蒋枝,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说一个带有诅咒的神话呢?”
蒋枝见淡水不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手,道:“哎呀,怎么就不信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神话故事我随便一抓就是百来个。”
“好啦好啦,不信便不信吧。”蒋枝有些无奈。
“咳咳,看来暮城府官应该检讨自己了!陌生男子能在深夜出现在女子房里!”冷清的声音在这个依然有些寒冷的夜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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