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夜沒睡的白鷺打開了手機，一打開，手機就叮咚叮咚響個不停，一連收了近十條短信。
其中四條是鹿霜的，喊白鷺一起去逛街。一條是肖逸飛的，還是那種寬慰的話。
余下的都是移動自動發的垃圾短信，還有一條江彌生的。
江彌生的信息很簡短︰回電。
白鷺知道，這是命令的語氣，他讓她開了手機之後就給他回電。白鷺插上手機充電，看了看時間，英國還酣醉在睡夢中，她不會觸霉頭去的。
白鷺撓了撓頭發，趿拉進衛生間照鏡子。
鏡子里的白鷺仍舊是那副弱氣的模樣。亂糟糟的頭發，還算大的圓圓的眼楮下面一圈青黑，帶著水腫。不高還算嬌小的鼻子上長著一顆睡眠不足引起的痘痘，蒼白干澀的嘴唇一改以往總是保持笑意的姿態，不悅地往下垂。一張鵝蛋臉光彩不足，看著清瘦，往下巴一模卻滿是肉。白鷺模了模鼻子，被痘痘刺痛得眯了眯眼。
這幅模樣修整一下也算是中人之姿，好歹是不錯的重點大學畢業的，雖然是待業在家，但是回老家不至于找不到好工作。她自認為性格也不錯，如果跟江彌生離婚後……應該能找到個好男人過一輩子的……吧？
白鷺刷著牙，突然就被牙膏沫子嗆到了喉嚨，連咳了幾聲還是覺得惡心，咳得面紅耳赤，眼淚突然就冒了出來。
她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先說出離婚的話，江彌生的反應是如何。反應出乎她意料卻在情理之中，白鷺沒有失望也沒有難過。但是當她知道，江彌生或許早就在期盼她先提出來離婚，然後迫不及待就想自由，尋找自己希冀的那個未來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害怕。
她害怕離開江彌生之後，自己無處可去。她從沒有去試著規劃離婚後的事情，白鷺現在才想通，她不敢。她不敢去想象生活中沒有江彌生的冷言冷語的樣子。
有些人的冷言冷語，能讓人覺得歡喜雀躍。比如江彌生。
試著去逃月兌那種所謂的精神折磨後，卻發現，那明明只是一個在你明明知道得不到而只能耽溺其中的卑微的索取方式。比如白鷺。
白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滑坐在地上，靠著門抽泣。
她現在的樣子很狼狽，白鷺想。如果江彌生看到，一定會取笑她︰人丑哭得更丑。
可是，可是如果離開了江彌生，哪里再有這種話听。明明不是好話，可是她卻從來都以為，這是只有她能享受到的待遇。至少江彌生對待從來不在意的人，是連句難听的話都懶得去提的。
她以為，江彌生這種冷情的性格是不會遇到什麼真愛的。她只是心里小小的開江彌生和肖逸飛的玩笑。但是在她意識之外，江彌生早就有自己的愛人了。
白鷺只要一想到，或許江彌生也不是冷言冷語，而是溫言絮語，甚至有甜言蜜語的，她心里就無比酸悶。白鷺知道自己非常地不平衡。
她害怕自己越發沉溺于和江彌生這種做戲一般的夫妻生活，在還算清醒的時候提出離婚。但是當她真的開始試著去幻想離婚後自己的面貌的時候，她卻怕得要命。
雖然，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也就無所謂失去。
白鷺哭累了，擦了擦眼淚，爬起來惡狠狠地瞪了眼鏡子里的自己︰「我也就是哭哭。」
不過就是，心里突然很難過，難過得無處安放，所以就哭哭而已。
等推開門，一切都是以往一樣正常的。
白鷺整理好一切，才回給鹿霜電話。
「白鷺白鷺，城隍廟開了一家新的甜品店，據說超級好吃啊，咱們去吧？」一接通電話，就听到鹿霜熟悉活潑，似乎不知憂愁的聲音。
听著熟悉友人的聲音，白鷺鼻子又酸了，她緊著牙關不讓鹿霜听出自己的不對勁，甕聲甕氣道︰「唔，好啊。」
「你怎麼了？」畢竟是十多年的好閨蜜，鹿霜怎麼會听不出來白鷺的不對勁，立刻警覺地問道。
白鷺一听她關心的語氣，眼淚立刻剎不住閘了︰「鹿……鹿霜……哇，我不要男人當情敵哇……」
……
「所以說，這些東西都是那什麼勞什子‘森’發的？」鹿霜挑著眉看郵箱。
她一接到消息就趕了過來，找了可靠的借口打發掉了招待早餐並且已經開始疑惑情況的張阿姨，跟白鷺一起窩在床上看郵件分析情況。
白鷺點點頭。
鹿霜一拍鼠標︰「次奧啊，算了吧算了吧，我本來就說，江彌生萬年的冰山，鐵打的基佬，不變定律啦，你看看你們一張床上睡了多久了，睡出過一點事情沒？」
白鷺臉一紅，撓了撓頭︰「也……不是……沒……沒有。」
鹿霜挑眉鄙視道︰「就你趁人家睡夢中揩油那種事還好意思提？我是說男性本能不可違，他跟你一張床上裝模作樣了三年，你們都沒有一點可能性，早兩年你們倆都冰清玉潔的內心也就算了，我說，這麼些年也會睡出點感情吧！你看看，p個感情沒有，最基本的要發生的都沒發生。那江彌生要不就是gay要不就是不行。得，現在有答案了。你呀，也別委屈，本來就要離婚了。」
白鷺嘆了口氣︰「就是……覺得很委屈，也不知道為什麼委屈啊……換成你你不這樣啊？」
鹿霜擺擺手︰「我等高等階哪像你這種lo。姐姐我啊，一開始就不會簽那賣身契的，欠的人情大可以以後慢慢還嘛，對吧。也就你這種心軟得不知道怎麼樣拒絕別人的，別人連句好話都沒說你就頭腦一熱簽下來了。然後每天抓心撓肺得過活著，該！」
白鷺不甘道︰「江老板的話你敢拒絕一句試試？」
鹿霜「哼」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是想想怎麼接下來一步吧，婚還是要離的吧，總不能真做同妻一輩子。然後，這封曖昧的郵件怎麼處理，刪掉還是如何？」
白鷺︰「江彌生知道我看過的話……一定會氣死的……」
鹿霜動了動鼠標︰「那就刪掉……」
「別！」白鷺按住她的胳膊，「別刪掉。」
見鹿霜挑眉威脅性十足地看她，白鷺對了對手指︰「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都是朋友嘛，留著讓江彌生自己看吧，畢竟，畢竟他們這種感情也不容易。」
鹿霜比了個中指︰「我雖然是宅腐一道，如果這種事情放在網上，我頂多會說，人生如戲，祝各位都幸福。但是放在你身上，我只想說，讓江彌生跟他的出軌對象都去死吧！他當初說過如果在婚內有愛上的人就跟你離婚的。居然瞞著你這麼久！」
白鷺尷尬道︰「他……沒準有什麼難言之隱……」
「切，什麼難言之隱，他母親嗎？」鹿霜語氣非常之差，末了嘆了口氣，「我算是知道了，腐女們各種萌的cp什麼的，但是一旦放到自己朋友的身邊，什麼萌cp啊，擋著我和我朋友的路的cp都給我拆掉通通去吃屎！」
白鷺又感動又尷尬︰「啊……啊……算啦算啦，別沖動了，他們真的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有機會重新開始了對吧。我們呢，就把它設置成未讀郵件，然後就裝作自己從來沒有打開過。」
鹿霜翻了個白眼︰「自動登錄的hotmail，你這幾天都在用這台電腦，鬼才會相信你沒打開過。」
白鷺「啪」地拍了她一下︰「婚姻最重要的是什麼！信任！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大家都和諧！對吧！江老板如果不相信我，我就跟他離婚！」
「你們不就要離婚了嗎？」
「啪。」
「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
設置好郵件後，白鷺刪掉了自己使用過這台電腦的一切痕跡，盡量恢復模樣地關掉了電腦，然後放回了書房，並發誓電腦修好前都不用江老板的電腦了。
不得不說，有些心事跟鹿霜分享過後，心情瞬間好一大半。但是，另一半事情，她無法開口跟鹿霜說。
鹿霜以「散心」為由拉她去那家據說很好吃的甜品店品嘗美食。
白鷺一口氣點了三個不同口味的木杯，又點了個紙杯蛋糕，一瓶絲襪女乃茶，毫不計較形象地狼吞虎咽。
「晚飯還想帶你去吃泰國菜呢。」鹿霜貓哭耗子一般地惋惜道。
白鷺舉了舉手︰「放心，我能吃得下的。」
「……」
「喂喂。」鹿霜咬著小勺子好奇地問，「我能問問江彌生電腦的密碼嗎？」
白鷺翻了個白眼︰「你要干嘛。」
「好奇嘛……那種無趣的男人會用什麼密碼很好奇而已。」鹿霜眨眨水汪汪的大眼楮，「你就告訴我嘛。」
白鷺舀了勺女乃油︰「放棄吧，這可以歸到商業機密里去。不過可以告訴你，大概是某人的英文名。」
「靠！」鹿霜泄氣地罵了聲，「太掃興了。我現在覺得江彌生就這張臉還好，其它簡直是一個惡心的人渣。」
白鷺瞥了她一眼，無精打采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對面的這位還對這個惡心的人渣情有獨鐘呢。」
鹿霜打了個寒戰︰「別惡心我了。在這里裝深情，你怎麼不在領離婚證的時候來一句呢。」
白鷺嗤笑︰「我可做不到。沒準喝醉了能呢，反正江彌生啊，夢里夢到過一次都夠讓我一個月無法回神了，可別讓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了。」那次做x夢，她可真是嚇破了膽。
鹿霜嘲笑她膽小鬼，慫包，白鷺也只是笑著應下來。
她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短信。
來自︰肖逸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