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 第49章

作者 ︰ 半卷舒簾

金燕西靠在牆上,手里拿著懷表,看著時間,不耐煩的等著歐陽于堅和冷清秋回來。其實雖然金燕西是趕在歐陽于堅和冷清秋前面回來的,但是他並沒有快多久,只是心中煩躁,所以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罷了,不過幸好,就在他再一次按捺不住拿出懷表看時間的時候,歐陽于堅和冷清秋坐車到了冷家門口。

冷清秋下車後,和歐陽于堅辭別,正要進院的時候,被金燕西喊住︰「清秋同學!」冷清秋听見喊聲,停下腳步,轉身,看到金燕西從斜對面的胡同慢慢的走過來,她對著金燕西微微點了一下頭,打招呼︰「金老師,有什麼事嗎?」這陣子,金燕西不僅沒來隔壁,而且學校的老師也不當了,如今突然在自家門口出現,她有點意外。

金燕西專注的看向冷清秋,對一旁的歐陽于堅視而不見,臉上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說明來意︰「清秋同學,本來剛想到府上拜訪,沒想到在門口踫見你,是關于詩社方面的事,有好多問題要向你舅舅請教,因為來的太匆忙,沒有事先通知,真是不好意思,你能幫我通報一聲嗎?」

「好,請稍等一下。」對金燕西的請托,冷清秋沒有拒絕的理由,她答應下來,徑自邁步進院。

歐陽于堅見冷清秋回了家,也轉身欲走,被金燕西叫住,「歐陽老師,請留步。我正在籌辦一個詩社,早就耳聞先生的大名和才華,不知道可否移駕到寒舍,欽杯薄酒,也有很多問題要向你請教。」

歐陽于堅不想和金燕西打交道,因此推辭道︰「哪里,在下才疏學淺,談不上什麼學問,何來請教一說?再說,我家住的比較遠,天黑了,就不太好走了,我看,還是改天吧。」

「歐陽老師這話太客氣了,歐陽老師在國文上的造詣可是深得學校校長推崇,所以才特地聘請歐陽老師擔當學校的國文老師,如今歐陽老師說這話未免太謙虛了,可是瞧不起我金燕西嗎?至于晚歸道路不好走一事,這完全不是問題,聚會之後,我可以用我家的車子送你回去。作為司機,他們道路記得熟,何況坐車,也沒什麼好走不好走一說,根本不是問題。」金燕西怎麼肯讓歐陽于堅就這麼離開,將歐陽于堅的理由一一駁了回去。

……

就在歐陽于堅和金燕西在冷家大門口言辭交鋒,你來我往的時候,冷清秋回到家,來到正房,把書包交給阿娣讓她把它放回自己的房間,這才對宋世卿說道︰「舅舅,金七爺來了,正在咱們家大門口外等你呢?」

宋世卿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趿拉著鞋,手里打著拍子,搖頭晃腦的哼唱戲曲《定軍山》的調子,等著開飯。本來宋世卿想出個送端午節禮的辦法主意送禮到隔壁,為的是將金燕西引來,但是禮物送了過去,端午節都過了依舊不見金燕西來,宋世卿都已經開始死心了,如今听冷清秋說金燕西來了,欣喜若狂,什麼都顧不得了,趕緊起身穿鞋出去迎金燕西。

他一面穿鞋外走跑,一面責罵冷清秋︰「你這孩子,你說你怎麼不早說,讓金七爺在外面等這麼久,這怎麼好意思!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金七爺說在外面等,你就讓他在外面等,怎麼不將他讓到家里來,……」跑到院子的時候,不忘了對韓媽說一句,「韓媽,趕緊的,趕緊的加兩個菜,一會金七爺來了!」丟下這麼一句話,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門外去了。

因為宋世卿的話,韓媽來征求冷太太的意見。冷太太嘆了口氣說道︰「既然舅老爺這麼說,你就到廚下看看,看看還有什麼,讓梁嫂趕緊的做上來。」韓媽領命下去了。

坐在大理石桌子前吃瓜子的陸輕萍听到冷太太的吩咐,眼楮一閃,什麼也沒說。冷清秋走過來,到她身邊坐下。陸輕萍將她剝出的一大堆瓜子仁推到冷清秋面前,笑問道︰「你今天回來的時間倒是比較早,坐車回來的?」

本來冷清秋現在上下學是有黃包車接送的,但是最近兩天,冷家包車的那位拉車的黃包車車夫生病,請了幾天假。按照陸輕萍的意思,再找個黃包車接替幾天就是了,但是冷清秋覺得自己走兩天也沒什麼妨礙,因此這幾天都是自己走著上下學的。雖說是坐黃包車,但是總比她自己走著快,到回家的時間也要早上很多,因此這兩天冷清秋回家的時間都比平時要晚。

「嗯。」冷清秋拈起瓜子仁一面往嘴里放,一面說︰「是歐陽老師和我一起坐車回來的,歐陽老師說他回學校拿點東西,正好在門口遇到我,所以就送我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正好在家門口踫到金七爺。沒想到金七爺又過來了,本來我以為……」冷清秋和宋世卿的想法一樣,本來以為金燕西不會過來了,沒想到他竟然又來了,真是意外。「他這次來,說是關于詩社方面的問題要請教舅舅,這個時間跑過來,看來他對詩社真的很上心呢。」

「上心?」陸輕萍听了之後啞然失笑,她可是知道金燕西租隔壁這個房子的真正原因,所謂的成立詩社不過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幌子罷了。「清秋,你可真天真,真好哄騙。金七爺要是真上心,也不會房子都租了這麼長時間,到現在連詩社的影子都沒見著了。我猜估計他應該是受到了什麼壓力,所以才不顧是晚飯的時間,跑過來的。」

陸輕萍一猜一個準,那廂,隔壁,金燕西在酒桌上也在和歐陽于堅和宋世卿說「我曾經在家父面前夸下海口,說是要寫下好的詩詞給他老人家看,可是這春夏的日子匆匆過去,這詩社卻一點眉目都沒有,家父倒是多次想看我寫的詩詞,我卻怎麼也拿不出手,所以我懇請二位,能夠邀上幾位能寫詩作賦的朋友,共同把這個詩社成立起來,到時候,寫出好的詩詞給他老人家看。也算了卻我的一樁心事,不然這幾天回家,實在很難面對他老人家呀!」表明他受到了來自父親的壓力,要趕快成立詩社。

金燕西高中畢業之後就不肯再到學校里讀書,整日里無所事事,金總理見金燕西堅持不肯去學校讀書,覺得不去讀就不去讀吧,反正他們這樣的人家,只要想去讀書,什麼時候去讀都可以,是不缺書讀的,哪怕去留學都可以。因為覺得金燕西的年紀還小,就這麼給他在政府里安排一個職位,他恐怕做不來,又不想讓他就這麼整日閑逛,所以就開了一堆書單給金燕西,讓他在家里看書。

金燕西本來是為了追求冷清秋才把冷家隔壁的房子租下來的,但是家里人以三嫂為首的人都在撮合他和白秀珠,而且雖然金燕西現在一直在家人面前說他和白秀珠之間並沒有什麼,只是單純的朋友,但是在他沒有遇到冷清秋之前,他確實和白秀珠走的很近,兩人之間關系曖昧,在外人的眼里,兩人就是一對,這個就算金燕西想要否認也否認不了。

所以金燕西不能把這個理由拿出來說給家人听,何況要是家里頭知道的話,會覺得他是在胡鬧,根本不允許他這麼做。再者,雖然金燕西已經將冷清秋視為是自己的女朋友,但是實際上,他和冷清秋之間並沒有確定關系,而且和冷家來往了這麼長時間,金燕西也知道,冷家雖然比不上自家豪富,但是也不缺吃不缺穿,他以真心加金錢的追求方式能否成功還未可知。他不想最後追求不成功,反而被家人和朋友笑話,所以這才打著起詩社,學作詩的旗號租下了冷家隔壁的房子。

金燕西起詩社,學作詩,自己的錢不夠花,並為此從金太太那里磨了一筆錢作為資金。起初金總理對此不置可否,但是見金燕西遲遲不出成果,就要求金燕西結束詩社,金燕西不肯。金總理又向金燕西索要詩社寫的詩文來看,金燕西拿不出,措辭搪塞了過去。但是金燕西知道,金總理能容忍他一次,卻不會容忍他第二次,要是再拿不出成績來,這個詩社非得關門大吉不可,因此趕緊把成立詩社這件事提上了日程。

「好呀,你竟然敢說我蠢!」冷清秋听了陸輕萍的話,丟下手里的瓜子,伸手去打陸輕萍。陸輕萍趕忙伸手去擋,兩人笑鬧起來。

「好了,你們倆別鬧了。趕緊收拾一下,吃飯了。」冷太太出聲阻止了兩人。陸輕萍和冷清秋停下來,阿娣上前,手腳利落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下去,擺飯。

「媽,不是說廚房加菜,請金七爺過來一起用飯的嗎?怎麼就只有三副碗筷?」冷清秋看著韓媽拿上來的碗筷,只有三副,很是奇怪的問道。

冷太太將一面將桌上的盤子往邊上挪了挪,讓韓媽將手里端著的湯盆放到中間,一面答道︰「金七爺不過來了,你舅舅也不在家吃,被金七爺請到他那邊用餐去了。」

「那送清秋回來的歐陽先生呢?」陸輕萍好奇的問道︰「是回去了,還是也被金七爺請到隔壁去了?」陸輕萍知道金燕西性格很是霸道,在知道歐陽于堅是他的情敵時候,絕對不會乖乖的在一旁看著,任由歐陽于堅追求冷清秋,什麼都不做,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不知道他要怎麼對付歐陽于堅。

「喲,這我可不知道。」冷太太說道︰「我是讓韓媽出去看的,你問韓媽吧。」冷太太把問題推給了韓媽。韓媽正好端菜上來,听到之後,忙答道︰「我出去的時候,正好踫到咱們家舅老爺回來換衣裳,看到歐陽先生金七爺先走一步,一塊往隔壁去了。」

「好了,表姐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吃飯,吃飯,趕快吃飯,我都要餓死了,」冷清秋端起碗筷,招呼冷太太和陸輕萍吃飯,對歐陽于堅是回家還是跟金燕西在一起,並不感興趣。

陸輕萍看到冷清秋對金燕西的態度有了改變,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的反應,心中微沉。冷清秋今天在提到金燕西的時候,對他的到來似乎是有些驚喜,從什麼時候態度開始改變的呢?不過冷清秋不說,不代表陸輕萍不說,她笑道︰「舅舅出門的時候都已經和韓媽那麼說了,哪有不讓金七爺進來的道理。只是恐怕金七爺是瞧不起我們,所以不肯來,舅舅這才跟著金七爺到隔壁去吃了。」

「瞎說什麼!」冷太太輕斥了陸輕萍一句。她為金燕西辯解,也為了說服自己,說道︰「哪能呢,金七爺要是瞧不起我們家,又何必和我們家來往?又怎麼會請秋兒她舅舅教他作詩?不過就是一頓飯而已,哪有那麼多的說頭,你想多了。」

「但願是我想多了。」陸輕萍意味深長的說了那麼一句,然後埋頭吃飯,再不發一言。冷清秋听了陸輕萍的話,神色復雜,若有所思,筷子舉起來,半晌都沒動。冷太太看冷清秋出神,忙催促道︰「秋兒,趕快吃飯,發什麼呆呀。」冷清秋反應過來,趕緊低頭吃飯,只是剛才還美味無比的飯菜這會再吃到嘴里卻沒那麼香甜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金七爺今天是多麼客氣,在我們過去之後,又是多麼破費,特地打發人打飯莊叫了一桌宴席回來。哎呀,真是讓人受之有愧。就沖金七爺這麼禮遇,我必須把這事給金七爺辦成不可!」宋世卿在隔壁吃得酒足飯飽,腆著肚子回來,對金燕西贊不絕口。他坐在燈下,心里盤算著,要盡快幫金燕西把詩社張羅起來,讓金燕西欠下他人情,這樣一來,再開口請金燕西幫他換個工作也好開口了不是。

陸輕萍听著宋世卿掰著手指頭數著詩社開起來後要請的人,都要給誰發帖子,忍不住嘆道︰「舅舅,你還真是交際廣泛,這些文壇老匠你竟然都認識!」雖然都是文人,但是人脈也不算小嘛!

不等宋世卿回答,冷清秋說道︰「才不是舅舅結交下來的呢,他都是通過我父親結識的,這些人大多是我父親在世時常來往的。我父親是辭賦名家,彼此應酬唱和往來,那個時候家里好不熱鬧,只是等父親過世後,這才走動慢慢少了,不怎麼往來了。」

原來是這樣呀,陸輕萍了然的點點頭。宋世卿不想家里人認為自己是靠著過世的姐夫的臉面辦事,忙道︰「小孩子家家亂說什麼,你也不想想姐夫過世多久了,誰還會記得他?我雖然在這上面比你父親稍遜一籌,但是難道就不許我和他們有交情了?何況這里面還有金七爺的面子。不懂就別瞎說!」

「秋兒,別打擾你舅舅,你舅舅是在忙正事。」雖然听宋世卿這麼說丈夫,冷太太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她知道宋世卿這麼忙里忙外為的是什麼。活人要比死人重要,何況,宋世卿的話也不無道理,人走茶涼,當年和丈夫相交的好友,如今又在哪里?自從丈夫過世後,都不再登門了是,所以說了冷清秋一句。

「媽!」見冷太太是這個態度,讓冷清秋很是失望。在冷清秋的心里,父親的形象完美高大,不容褻瀆,如今宋世卿擺明是借著父親的名頭行事,卻不讓人說,她氣得冷哼了一聲,起身回屋,走路時帶起一陣風,衣袖帶起高幾上茶碗,將它帶落在地,摔成好幾瓣。

陸輕萍對冷太太的態度不是很認同,雖然丈夫已經過世,她如今要靠著宋世卿幫著支撐門戶,但是那畢竟是她的丈夫,是冷清秋的父親。宋世卿明顯是利用丈夫留下的遺澤行事,既然敢做,為什麼不讓人說?何況,說這話的是冷清秋。作為冷家的下一代,冷清秋完全有這個資格說這話,既然怕說,那就不要做呀,既然做了,就不要怕說!

和冷家生活這麼久,陸輕萍覺得冷太太未免太過依賴,太過相信宋世卿了!冷太太把宋世卿當成了主心骨,家里有什麼事都和宋世卿商量,宋世卿幾乎能作冷家一半的主。陸輕萍不知道該說這種情況是好還是壞,雖然迄今為止,宋世卿的表現並沒有辜負冷太太對他的信任,但是人皆有私,萬一有一天宋世卿打著為冷太太和冷清秋為她們好的旗號,將她們母女給賣了呢?陸輕萍不知道那個時候冷太太在干什麼,是不是在幫宋世卿數錢?

只是這話,這想法,陸輕萍只能藏在心里,她雖然稱冷太太一聲舅媽,冷太太對她也很好,但是她還是清楚的知道,比起宋世卿這個親兄弟來說,她在冷太太的心里不值一提。所以這種听起來似乎不懷好意,類似于挑撥離間的言語,她是絕對不能和冷太太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冷清秋以前對金燕西可以說是吹毛求疵,但是後面態度慢慢的開始改變,所以感情已經開始,不是陸輕萍說阻擋就能阻擋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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