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殤情悟 十六錦年素時

作者 ︰ 杜澤亞千里草

1

兩年過去,18歲的汪家梅從金沙衛生護理學校畢業,到金沙安定醫院住院部做了一名護士。那年汪熙容14歲,以優異成績考進金沙第一高級中學。

金沙第一中學老校長歐啟明,曾是汪熙容外祖父梅老的學生。梅老爺子從美國打電話給歐啟明,拜托他多關照寶貝外孫容哥。

金沙第一高級中學是座百年老學府。校園是清朝末年博文書院舊址。校園道路多用鵝卵石鋪成,樹木蔥蘢,古樹遍布。校內寬闊的足球場被環形跑道圍繞。室內籃球場,其規模、設施在全省中學均不多見。

中學時代的汪熙容,除了學習以外,籃球是他的最愛!課余時間他幾乎全泡在籃球場。老校長歐啟明對這個高一、一班相貌俊朗名叫汪熙容的高個男生,原本就有很好的印象。加上和這孩子的父親汪栓柱又曾是「發小」、同事關系。自汪熙容入校後,歐啟明就對其關愛有加。

歐啟明的老伴早逝,有個漂亮的獨生女兒,名叫歐菡羽。歐菡羽那年19歲,在金沙大學新聞系讀大二。

初秋陽光和煦。新學校的一切讓學習成績優良,酷愛體育運動的汪熙容興奮異常。剛進高中身高已長到了1米76的汪熙容,臉孔英俊。身手敏捷的他,成了校學生籃球隊的明星球員。

看著長地像小白樺般的汪熙容,歐啟明從心底喜歡。此後,汪熙容和歐啟明長達幾十年的「忘年交」不夸張地說,應歸功于籃球!

歐啟明是個鐵桿籃球迷,多年來只要教務閑暇,他都會親自掛帥帶領教職員工籃球隊,和校學生男子籃球隊,那群生龍活虎的小子們博弈較量一番。

入校後汪熙容成了校男子籃球隊的灌籃高手。以往,每年秋季籃球對抗賽,教職員工隊常年保持的屢戰屢勝不敗紀錄,他給徹底改寫的。

中學時代的汪熙容,生活上衣食無憂,但稀缺家庭溫暖、父輩關愛。表面看上去挺陽光的他,內心其實是個敏感、重情,多愁善感的少年。歐啟明脾氣隨和,這一老一少交往時間長了,容哥對總是誠心誠意關心著他的歐啟明,從心底里滋生出一種如父如兄的愛戴。

2

歐家是座老式四合院,位居環境怡人的金沙環湖路。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平反昭雪的金沙秀水區老書記歐浩天,帶著家眷從金沙秀水巷8號遷居至此。後來,歐啟明在這個院子里娶妻生女,而今在此居住已近三十年光景。

老伴前年病逝。歐啟明正讀大學的女兒歐菡羽,逢周末回家來住陪伴孤單的父親。

環湖路上,金沙第一高級中學校園的後門,正對著歐家那綠樹成蔭,長滿花草的庭院。新學年剛開學,家住附近的師生,時常能看見懷里抱著籃球的俊朗少年汪熙容,從歐家門庭進進出出的身影。

那時,總嫌學校食堂飯菜不和口味的汪熙容,經常會跑到歐家蹭飯。日子久了,歐啟明經不住汪熙容軟磨硬泡地央求,只得將自家院里一間閑置的房間,借給他用作午間休息室。汪熙容振振有詞,說這為了提高午休質量,以便下午有更充沛的精力學習和身體鍛煉!

搬進歐家,容哥逢周末回一趟秀水巷。他把一周積攢下的髒衣物,拿給汪家梅漿洗熨燙後再拿回來。稍後,汪熙容每月硬塞給歐啟明380元房租、兼餐飯費。索性就將歐家當成了自家。

清晨,金沙第一高級中學的綠蔭操場,經常能看到歐啟明和汪熙容一老一少,跑步晨練的身影。那時的汪熙容,在外仍稱呼歐啟明歐校長,私下里卻早已直呼他「歐伯伯」了。

3

初次見到歐啟明的「掌上明珠」歐菡羽,汪熙容那年16歲。

那是一個鮮花爛漫的盛夏季節。清晨,鳥語花香。像往常一樣,沿著足球場環形跑道,汪熙容一路小跑,往室內籃球場去。

學校正放暑假,作為校籃球隊員,他留校參加暑期體能強化訓練。環湖路上的歐家離學校最近,每日總是汪熙容第一個到校。

今天是周末,其他隊友可能會晚些到。室內籃球場內,汪熙容獨自一人反復練習彈跳、騰躍投籃。

一個漂亮的勾手跳躍,遠距離高拋,籃球穩穩落入籃筐。汪熙容的高幫白球鞋剛落地站穩。募然瞥見,一白裙、淡藍繡花襯衫,容貌清爽的年輕女子,倚門朝球場內望。

「喂,同學。看見歐校長了嗎?」女子問抱著籃球的汪熙容。

汪熙容遠遠站著,愣愣望著眼前,這個進地門來,白球鞋踩在球場邊緣白線上的優雅女子。他忽覺眼前這女子眼熟地很,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喂,同學。請問你看見歐校長了嗎?」女子對一直盯著她看,眼楮都不眨一下的汪熙容,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連問三遍,不見回答。年輕女子提高嗓門,語調稍顯銳利,口氣中明顯摻雜了些許對面前這個已听見她問話,卻反映遲鈍的大男孩的不滿。

「你……你是小羽姐吧?」汪熙容這才恍悟,原是在歐啟明珍藏的歐家相冊中,曾見過歐菡羽的照片。

3

對自家這個高個子小房客,歐菡羽一直沒太留意。父親常年獨居,家里能多個人和他說說話,減少些寂寞冷清,總歸是件好事。況且看上去,父親也蠻喜歡這個大男孩。

又過了些時日,知道這男孩的外公曾是父親的老師;他老爸又是父親幼年時的玩伴後。平日里歐菡羽對汪熙容的客套、生疏,減少了些。再逢假日閑暇,偶爾兩人還會打羽毛球、下圍棋消遣。

逢周末,懂事的汪熙容會提前跑菜市場,買些魚肉鮮菜。而後跟回家看望父親的歐菡羽一道下櫥,幫忙擇菜、洗碗,做一桌豐盛可口的晚餐。餐桌上,容哥時常會被歐家父女間,那份絲絲入扣的親情,感動地淚光熠熠。這種血濃于水的默契、溫情,恰恰是他少時感情生活中所稀缺的部分!盡管歐菡羽跟他的話語少地可憐,但這並未妨礙少年他參與歐家周末家庭晚宴的積極性。在汪熙容的記憶中,那是他少年時光中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間或,歐菡羽會邀請兩、三個大學同學回家聚餐。那是汪熙容最開心的時刻。那些個女生經常把身量高大,俊朗,故作深沉,少言寡語,卻總大搖大擺在歐家房舍間,穿梭走動的汪熙容,誤認為是歐家的摯親舊友。

那幫大二女生甚至公開打趣玩鬧講︰汪熙容是歐菡羽「金屋藏嬌」的藍顏知己。聞听此言,汪熙容非但不臉紅,反倒顯出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越發往歐菡羽的閨房勤跑,給女孩們沏茶倒水,忙前忙後。

日子過得飛快,才剛滿17歲,汪熙容下頜已開始長出淡黃、稀疏柔軟的胡須。偶爾再和歐菡羽獨處時,他會竭力讓表情顯得成熟莊重。

那時臨近大學畢業的歐菡羽,學業繁忙,回家的次數,日趨稀少。

歐菡羽視力不佳,但像是不大喜歡戴眼鏡。有幾次在附近街口,汪熙容和她踫面,想上前招呼時,總會被擦肩而過,匆匆趕路的歐菡羽,一臉的漠然,弄得尷尬無趣躲閃。

到了大四,歐菡羽時斷時續離開金沙,到北京和外省的一些報社實習。這時的汪熙容,也開始了緊張的高考備戰。

4

為了讓容哥有充沛精力備考,汪家梅經常會為他買些高檔營養滋補品。每周六,容哥回家送他換洗衣物時,汪家梅還會做上一大桌上等飯菜,給他增加營養。

高三那年春天,大半月沒回家的容哥,將他在歐家臨時住處的床單、被罩一股腦塞進網兜。騎著歐啟明那輛半舊飛鴿腳踏車,容哥回到秀水巷。還沒打開院門,他就听見家里那台老式洗衣機,發出的「嘩啦嘩啦」水聲。

汪家小院明媚**里,穿碎花緊身毛衣的汪家梅,正在庭院里洗衣服。瞧見推車的容哥進院,家梅從洗衣機旁直起腰,將長發攏到頭頂,扎成個蓬松的髻,滿臉笑意︰「容哥,快幫姐把晾衣繩捆到門廊柱上。」

家梅招呼他過來幫忙,捆扎一條紅色的晾衣繩。汪熙容麻利地將晾衣繩的一頭,高高綁在院門廊柱上。汪家梅墊起腳尖,吃力地想把繩子另一頭,往牆垣旁樹枝的高處捆扎。

容哥趕來幫忙,走到家梅身後,伸展手臂。他寬闊的臂膀幾乎將汪家梅整個身子給罩住。家梅仰著頭,發髻觸踫到汪熙容的下頜胡須。家梅慌忙從他臂彎下往外鑽。偏巧,腳踩到一塊半大的石塊,身子一歪,若不是容哥及時伸手攬住她的腰,家梅險些摔倒。

「你慌什麼呢,真是的。」一手牽著繩索,汪熙容用另一只臂膀將家梅攬到一邊。汪家梅霎時臉頰飛起一抹紅暈。

汪熙容並沒在意家梅臉上的羞澀。兀自說了一句︰「姐,我有點餓了。你快做飯去吧。」

「姐這就去做。容哥兒,今兒,你在家住吧。明天,姐倒班輪休,給你包你最愛吃的芹菜餡餃子。」汪家梅說著,往廚房去了。20歲的汪家梅如今已出落成得亭亭玉立。

5

第二天周日,汪熙容早起晨練。籃球撞擊青石板地面,發出清脆的「  」響聲,跟小院上空,不時回蕩的鴿哨聲交相呼應。令人倍感神情氣爽。朝陽下,容哥光著背脊,只穿條藏藍色平角運動短褲,後背上的汗珠細密晶瑩。

剛從洗浴間出來的汪家梅,披散著濕漉漉地頭發,對著堂屋窗台上的鏡子梳理長發。

汪熙容的身影一下子跳進家梅面前的鏡子里。鏡中,天邊朝霞滿天,光著脊背的汪熙容,體魄強健,眉黑眼亮,齒白唇紅。他下頜稀疏柔軟的胡須,這會兒在陽光里泛著些許棕黃的色澤……

盯著鏡子里,已長成男人模樣的容哥,汪家梅內心升騰起些許震撼。

「姐,媽又匯錢過來了,匯了300美金。我留了零用錢。其余的放你枕頭下面了。」汪熙容沒回頭,自顧玩著籃球說。

「哦,回頭我把它存銀行去。」

「別呀,姐。你看咱家那台破洗衣機,早該更新換代了。你不嫌費力呀?下午,我陪你去買台滾桶全自動的。還有,你那輛破單車,早該換輛電動的。你上班總騎它,不嫌麻煩呀。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買了台漢顯的傳呼機,有事你呼我。」

「容哥,你一個高中生買那東西干嘛。學校里讓帶嘛。老師不說?」

「唉,姐,都奔二十一世紀了。香港不都讓我們勞動人民從帝國主義手里,給收回了。現在到我們勞動人民當家作主,充分享受幸福生活的時候。你別總憶苦思甜,像是我們家雇來的窮管家似的。我們班上有個別男生都買諾基亞手機了呢。」

「容哥,咱可不能跟人家比這個。比誰學習好才對哩。」

「姐,咱學習成績好著呢。等模底考成績下來,你就知道了。本少爺準是班級成績龍頭老大」。汪熙容嘻嘻哈哈,不停縱身往門廊柱上拋籃球,練習投籃。

「唉、唉,看看,你都這麼大了,咋還跟個小孩似的,多動癥呀。回頭把門廊砸壞了。」家梅說著,上來搶容哥手里的籃球。

容哥左躲右閃和家梅玩起搶球游戲。明媚**里,汪家小院回蕩著久違的歡笑聲。

6

來年夏末,汪熙容以金沙市文科狀元的不俗成績,被金沙大學新聞系錄取。稍後,歐菡羽接到北京某名牌高校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

歐菡羽離開金沙這件事,令汪熙容傷心不已。他扼腕嘆息多日,很後悔一時沖動,沒听母親的話,將高考第一志願誤填了金沙大學。在兒子填報高招志願前,梅靜堯特意從美國打來電話,反復強調志願填報的重要性,她再三要求兒子決不能任性,隨意填寫。可令人遺憾,最終叛逆的汪熙容一如往昔將母親的話,當做耳旁風。

當時剛滿18歲的汪熙容,是偶然听說歐菡羽準備報考金沙大學新聞系的「碩博連讀」後,才毅然大筆一揮,將高考第一志願欄,填寫了「金沙大學」。其實,按他的高考成績,志願欄應填寫國內a類名牌高校。

志願填報的失誤,令汪熙容懊惱失落多時。在畢業典禮後的茶話會上,他竟然不合時宜,卻極為動情地朗誦了一首《天淨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令在場得諸多師生唏噓不已。

秋風瑟瑟中,不得不進ru金沙大學就讀的汪熙容,一點高興勁兒都沒有。他沉浸在自我營造的失戀情緒中,久久無法自拔。或許,也是因他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和看上去深邃憂郁的眼楮,剛進大學校門,汪熙容便在同學中間得了「憂郁王子」的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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