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殤情悟 十四情憾心結

作者 ︰ 杜澤亞千里草

1

就在梅靜堯留在金沙,給亡夫大辦喪事的當口。她在深圳公司的老板美籍男友麥克,帶著公司剛招聘的,一位比梅靜堯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到他美國堪薩斯州的老家度假去了。

在亡夫的葬禮上,悲憤交加的梅靜堯哭得死去活來。許多秀水巷鄰里的大嬸、大媽都陪著梅子掉眼淚。只有梅靜堯自己知道,葬禮上她的痛哭完全發自肺腑,那是心靈傷到極致後的哭泣。

梅靜堯偏執地認為︰老汪最終采取如此慘烈、駭人听聞的自虐方式,結束生命。其目的就是要讓她背負一座罪惡感沉重的「十字架」,終生向他的靈魂懺悔贖罪。她何罪之有?!總不能要她為自己少不更事時,身心遭受重創後,在極度無助情形下,所做出地荒唐婚姻決定,泯滅、斷送掉一生的幸福和美好前程!她今年才剛滿三十歲,誰該來為她生活中所遭受的屈辱、煎熬負責!?痛定思痛後,梅靜堯在心底里打定主意,今後的人生,她要為自己活!

汪栓柱自殺前,沒跟任何人告別,甚至沒留下一句遺囑。事後多時,梅靜堯才發現,汪栓柱過世前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將金沙秀水巷8號汪家的房產權,私自過戶到汪氏女、汪熙豪和汪熙容三人的名下。老汪不言而喻地讓梅靜堯「淨身出戶」,將其逐出了汪家。

一九八八年底,梅靜堯毅然放棄在深圳已小有成就的事業。將容哥送到白沙蛟橋鎮娘家,遠渡重洋去了美國。從此,開始了她長達十多年之久的母子分離,異國漂泊,頑強打拼的艱辛歲月。

2

汪栓柱死後,汪氏女一度產生了帶熙豪和家梅回鄉下老家的念頭。在白沙縣汪家坳村的老宅子里,還住著一直不願改嫁的兒媳吳桂桂,和熙豪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傻熙木。汪氏女總想著,能回汪家坳也算是一家人重新團聚。等家梅年齡稍大些,讓她和熙豪把婚事給辦了。

令汪氏女沒想到,這個她自認為兩全齊美的想法,卻遭到已十八歲的長孫汪熙豪的斷然拒絕!

汪氏女實在放心不下,獨自一人留在金沙城里的孫兒熙豪,只得守著兒子生前留下的那兩間百貨店鋪面,在金沙這個日益繁華的大都市,勉強度日。那時正上小學的汪家梅不得不輟學回家,幫助半盲的女乃女乃,起早貪黑打理家務和汪家小百貨店的生意。

1989年夏天,正在白沙縣城中心小學讀書的汪熙容,剛放暑假,就趁著姥姥、姥爺梅香華和馬大善回谷峰鎮馬家坪村,給佷子馬雲虎操辦婚事之際,偷偷避開三個舅舅,自作主張搭車,跑回了金沙秀水巷的汪家小院。

汪氏女看見多時不見的容哥回來了,高興地自然合不攏嘴。家梅趕忙去菜市場,買來容哥愛吃的肉、菜。晚間,祖孫早早關了小百貨店的店門。還不足十二歲的汪家梅手腳麻利地,給容哥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飯菜。吃了晚飯,甩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汪家梅利落地收拾碗筷,端到灶間去清洗。

堂屋里,容哥邊看電視,邊和坐一旁嗑瓜子,跟著電視哼唱戲文的汪氏女嘮嗑︰「女乃,怎麼沒見大哥啊?」

「哎,你大哥熙豪是屬蝙蝠的。不到大天亮呀,他就不回窩兒。女乃女乃老了,管不了他。好在阿,他這一半年剛學點好,不再從咱家小店往外偷東西賣了。有時候,他高興了,還能給女乃女乃和你家梅姐幾個零花錢。我大孫子終于懂事嘍!」

其實,那時的汪氏女根本不清楚,早出晚歸的汪熙豪整天都在忙些什麼。最近汪熙豪剛加入金沙一個盜墓賊團伙。

從小生性頑劣,難以管教的汪熙豪,自父親汪栓柱死後,變得愈加蠻橫霸道、有持無恐。平日里打架斗毆,偷雞模狗經常攪得四鄰不寧,成了秀水巷的害群之馬,派出所110警務室的常客。

從汪家堂屋黑白電視機里,傳來電視劇連續劇「紅樓夢」的《紅豆曲》,歌聲悠揚悅耳歌聲︰「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綠水悠悠綠水悠悠。」

容哥和家梅有一年多光景沒見面了。一見面就天南地北、東拉西扯,沒完沒了說笑神聊。

兩小無猜的兩個人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躺在一張大床上,容哥和家梅一直聊到深夜仍無倦意。以往,梅靜堯為讓家梅夜里能多照顧容哥,特意打制了一張大床。兩個小人就這麼同吃同住,一晃近十年過去。雖然容哥有一年多時間沒在汪家小院住了,可家梅每晚還總是習慣將容哥在時,蓋地那床白底藍花被褥展開鋪好。早起,再照原樣再將它疊好,和她的被子並排放在床榻上。

3

容哥偷跑回秀水巷的當天深夜,將近黎明時分,灰頭土臉的汪熙豪回家來了。

光頭、身量粗壯的汪熙豪肩上扛個大麻袋。黑綢衫,黑褲子,腳蹬一雙時下流行的黑面、白底布鞋。乍看上去,活像是個黑夜行蹤詭秘的蝙蝠人。

後半夜,容哥想起夜,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瞧見窗外天光已蒙蒙亮,容哥怕開燈吵醒家梅,就抹黑來到院子里的茅廁方便。從茅廁出來,容哥見院子西頭大哥熙豪的房間,燈光大亮,兩扇木板門敞著。容哥在家住時,大哥房間的這扇門總是緊閉著,難得打開。總像是里面有什麼詭秘的,怕人看見的東西。

此刻,被好奇心驅使,容哥路過汪熙豪房門前時,伸長脖頸探頭朝里張望。外間屋空空蕩蕩,看不見一件家具。屋角擺滿了壇壇罐罐,還有一些破舊的銅、鐵和看不清光澤的瓷器。

屋角正中位置,放著個體積碩大,造型奇特的青花瓷瓶。燈影里,花瓶閃著誘人的色澤。瓷瓶瓶肚上,一串葡萄中間蹲著一只胡須縴長,拖著長長大尾巴似鼠非鼠的小動物。容哥想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動物?就往前跨了一步。哦,原來畫地是一只松鼠。

里間屋有濃重的酒氣。容哥剛想轉身離開,後脖領就被身後黑影里伸出的一雙大手抓住,隨後被人猛然推搡著進了屋。

脖頸被勒地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容哥,只听得身後「 當」一聲,房門被關上。「小崽子,膽子不小啊。敢跑到小爺家里做賊!你也不打听打听……」汪熙豪的聲音沙啞低沉。

「大哥,是我、是我,救命!」容哥死命掙扎著,高聲喊了一嗓子。

院子里,燈一下子亮了。只穿著睡衣、睡褲的家梅,光腳沖進汪熙豪房間。「大哥,是容哥。大哥,你趕緊松手呀。」家梅嘴里嚷著,使出全身力氣去掰汪熙豪反扭著容哥胳膊的大手。

光膀子,只穿條平角短褲的汪熙豪,坐床沿邊。一旁的小方桌上,杯盤狼藉,兩只白酒瓶子橫躺著,還有殘余的酒液從瓶口里溢出。看樣子汪熙豪已喝地大醉。

「容哥!你小崽子。是,是,是啥時候,跑回家來的?你,還、敢回來?就不怕大哥揪下你的小蛋子,剁了,當下酒菜。」汪熙豪眼珠血紅,醉話連篇。

好不容易掰開汪熙豪扭著容哥手的汪家梅,卻被他一把揪住長辮子。

「容哥,大哥喝醉了。別理他。你先回屋睡吧。」被揪著麻花辮,不得月兌身的家梅,安慰驚恐萬狀的容哥。

驚慌失措的汪熙容轉身往屋門外跑。剛跑到院門邊,腳下被什麼東西拌了,「啪」地摔翻在地,摔地老半天沒爬起來。容哥一瘸一拐出了院子,沿巷子一路瘋跑,來到巷口,汪記小百貨店門前。容哥用拳頭不停捶著店門︰「女乃,女乃女乃。我是容哥。快開門呀。家梅姐讓大哥給抓進屋子里了。快開門呀。女乃,女乃女乃。」

睡在小百貨店守夜看店門的汪氏女,被門外容哥的喊叫聲吵醒。

「哦。是容哥。這一大早的,你不睡覺。站當街 呼個啥?」汪氏女起床開了店門。

「女乃,家梅姐她……」

「知道了。你一個小小子兒,管那麼多事干啥?你大哥對家梅好著呢。還能咋地她。就是咋地她,那也是應該呀。去年開春,家梅就見紅了。現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咱汪家養了她十多年,不就是給你大哥養的。愛怎地,怎地。你小子別管那麼多閑事。」汪氏女一邊伸手抬胳膊,取下一塊塊的長條門板,一邊不回頭地跟容哥嘟嘟囔囔地說話。

「女乃,你都說些啥呀?你快去看看吧。大哥會殺了家梅的。」尚不懂事的容哥,根本听不懂汪氏女在說些什麼,哭喪著臉,一個勁地嚷。

「你個破小子兒家家的,能懂個啥?你大哥對家梅好著呢,沒跟你說嘛。哎,你還傻愣著干啥,快接著門板,放牆根兒。」汪氏女又摘下一塊塊小店櫥窗的門板,讓容哥靠牆邊碼放好。開了店門,汪氏女拍拍手掌上的灰塵,這才讓容哥幫著看店,自己磨磨蹭蹭拐進巷子,朝自家小院走去。

容哥怕店里丟東西,不敢擅自離開,只得站櫃台前等。轉念一想,往常大哥對家梅比對容哥不知要好上幾百倍。容哥從未見過熙豪打罵過家梅。有時,大哥還瞞著容哥,塞給家梅姐糖果、點心吃。好在家梅姐可不像容哥那麼貪嘴吃,總把好吃的藏起來,等熙豪走了,再把它們拿出來給容哥吃。想到此處,容哥不再憂慮,從櫃台里拿出個塑料變形金剛玩具,極有興致地把玩起來。

約一頓飯功夫,天光大亮,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容哥果然看見毫發無損的家梅,手里提著個飯盒,從巷口慢慢朝小店走來。

迷蒙霞光映襯下的幽長深巷,籠著一縷縷青紫色的霧氣,將汪家梅整個人包裹起來。她的麻花辮一前一後搭在肩頭,一個人默默地走著,陽光將她孤單骨感的影子,在青石板地上拖地老長老長,就像她此時心底深埋的憂傷,綿長悠遠,看不到盡頭。

接了家梅遞過來的飯盒,容哥狼吞虎咽吃起早餐。此刻,容哥並未留意,屋角櫃台邊眼楮紅腫,滿臉憂傷,呆坐著的家梅……。

當天上午10點多鐘,容哥被開摩托車一路急三火四,從白沙縣找到金沙秀水巷的大舅梅伯良,強行馱回蛟橋鎮的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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