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嫡女 第五十六章

作者 ︰ 薔薇初雪

「王爺——」裴思淼低低的喚了一聲,臉頰上瞬間便染了一層紅暈,艷若桃李。

她的心跳如擂鼓,緊張的抓了北宮馳的衣襟,眸子里蕩漾了一層柔和的水波,三分嬌羞七分渴望。

這才是一個女子面對她真心仰慕的男子時候該有的眼神,是那人——

卻從不曾給過她這樣的目光,從來都是禮貌生疏,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了冷漠。

北宮馳的眉心微皺,一張清俊的臉龐上卻是全無半分表情。

然後他俯首,幾乎是帶了泄般的情緒狠狠吻住女子的唇。

女子嚶嚀一聲,柔若無骨的手臂就勢纏上他的脖子。

雖然兩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是這兩日哪怕是在床底之間北宮馳也都保持著他慣常的理智和風度,一切的一切都不過照章辦事罷了,卻未有這一個吻,真實而霸道,甚至是帶了濃厚的佔有欲,熾熱的叫人心驚。

裴思淼的身子軟倒在他懷里,腦中思緒都為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吻變的混沌迷糊,只是竭盡所能的靠近他配合他。

北宮馳閉了眼,看似全身心投入的模樣,此時腦中的意識也是紛亂不已——

他努力的克制,不叫自己再去想起那個已經注定敵對並且全無回頭路走的惡的女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刻意回避,腦海中呈現的卻每每都是她清冷有略帶輕蔑的眼神。

這種錯覺讓他心中越有些暴躁了起來,手下動作近乎粗暴的開始去扯裴思淼的衣物。

裴思淼的心中自是歡喜的,只是她到底也是大家閨秀,自幼受到的教育使然,心中忐忑之余還是欲拒還迎的將北宮馳的胸膛輕輕往後推了一把,嬌喘道︰「王爺——別——這是書房!」

北宮馳已經挑到她衣帶的手指一頓,腦中轟然一響,所有的意識便就在那一瞬間恢復清醒。

他的所有動作頓時都停滯在了那里,裴思淼忽而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等了片刻再沒見他有進一步的動作,不由的心里微微一慌,滿面通紅的試著抬頭的看他的臉,輕聲道︰「王爺——您怎麼了?」

北宮馳垂眸看向懷里含羞帶怯的女子。

她的姿色好,性子也不差,除了那個出身讓他心里膈應,其他各方面都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不起來,他是習慣了做戲的人,但是如今面對府里的這兩個女人,就算是逢場作戲也覺得厭煩。

他看著裴思淼,面色沉靜,眉頭緊緊的皺著,全無半點動情過後的跡象。

裴思淼卻無心關注這些,只覺得這男人今天的目光太過專注,而叫她心里越的緊張,捏著襟口的衣物往旁邊別開了視線,不去和他正面相對。

北宮馳的眉頭不由皺的更緊——

在他的記憶里,展歡顏似乎就從不會有這樣扭捏做作的表情,她那性子永遠愛憎分明果斷利落,每每迎上他的視線都是那般勇敢而堅韌。

所以呢?就是因為不喜歡,不在意,所以她才以那般坦然?

北宮馳越想就越是覺得心下不平,他抬手捏了裴思淼的下巴,強迫的她重新轉過臉來和自己對視。

裴思淼還仰躺在他懷里,方才的一番動作過後,兩人的衣物皆都散亂,之間充斥著一種緊湊而曖昧的氣息。

北宮馳的目光直落在她的臉上,打量她的面孔半晌,才忽而開口問道︰「你喜歡本王嗎?」

裴思淼的心頭一跳,只覺得胸口都要被狂烈的心跳聲穿透。

她咬著嘴唇,臉色艷的近乎能滴出血來,還是鼓足了勇氣低低道︰「淼淼與王爺是夫妻,自是——傾心仰慕王爺的!」

最後幾個字飛快的說完,她便立刻將臉孔藏在了北宮馳的懷中躲避他的視線。

這樣的話,她原是無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北宮馳听了這話,心情才似是好了一點。

只是裴思淼埋首于他胸前,卻未瞧見他臉上始終冷靜而無分毫變化的表情。

默然又做了片刻,就在裴思淼悶得恍若是要窒息的時候,北宮馳的唇角忽而彎起一抹自嘲的諷笑。

然後他起身,雙手抄起裴思淼。

裴思淼低呼一聲,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北宮馳一聲不吭,抱著他直接進了內室。

嚴冬將至的季節,空冷的書房里漸漸都融入了幾縷溫熱的熱氣,外面偶有森涼的冷風劃過,隱約帶著女子不知是因為歡愉還是痛苦的低泣聲,絲絲回旋在那書房重地之外。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京城降了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場雪。

展歡顏是在墨雪和藍湄進來擺膳的時候看到兩人身上落著的雪花才知道外面的天氣變了。

房門推開,便有凜冽的寒風灌進來。

藍湄放下托盤連忙轉身去關,回轉身來就笑道︰「下雪了呢,晚上恐怕還要冷些,奴婢那里已經準備好了火盆,回頭就給小姐端過來。」

展歡顏取了雞毛撢子過去幫二人拍打身上的積雪,含笑道,「我這被子都提前多備了一床,不打緊的。」

藍湄笑笑,盛了湯遞過去。

展歡顏用完晚膳,藍湄就去取了火盆來,銅盆里的木炭燒的火紅,光影閃爍打在三個人的臉上。

展歡顏鼻子使勁的嗅了嗅。

藍湄見她的模樣就拿了鐵鉗子翻開木炭,露出里面藏著的板栗和紅薯,笑道︰「小姐的鼻子真靈,下午墨雪出去的時候在街上買的,原是準備去廚房借個灶台捂熟了偷偷解饞的,是被我搜了來,正好趕上這好時辰了。」

烤紅薯的香氣撲鼻,展歡顏搬了繡墩過來,和兩個丫頭一起圍著那火盆取暖,臉龐映在那火光中,明艷而俏麗。

主僕三個說說笑笑,半點也不覺得外面森寒的冬夜正在悄然降臨。

半途藍湄和墨荷對望一眼,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裴大公子之前和您說的話,您考慮好了嗎?」

展歡顏聞言一愣,隨後思索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藍湄有些心虛的稍稍往旁邊移開視線,遲疑道︰「小姐不是和裴大公子約了兩日後過去裴府做客麼,屆時大公子他若要舊事重提——」

裴雲英的話,展歡顏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獨自一人思忖過後也就作罷。

此時藍湄突然當面提起,她卻又不得不重新正視這個問題。

展歡顏手里捧著溫熱的栗子,慢慢的剝著殼,默然垂眸不語。

藍湄二人都拿不準她的心思,互相對望一眼。

提起裴雲英,展歡顏也是神色如常,倒是不見對他有什麼特殊表示的樣子,兩個丫頭這才稍稍安心。

但是不能得她一句準話,兩人終究也是不放心。

想了想,墨雪只能大著膽子再開口︰「這樣的事情想必無論是裴大公子還是國公夫人都不會只是隨便說說的,國公府到底是小姐的外祖家,如果大小姐真的對大公子無意,也最後是早有準備,否則日後見面也省的雙方尷尬了。」

裴大夫人,如今該叫國公夫人了,對展歡顏一直都是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的,萬事都是真心實意的為她著想,她會連嫡長子的婚事都拿出來,就絕對不只是說說,而裴雲英——

誠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心意,展歡顏一直都明白。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對她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

展歡顏想著那些往事幽幽失神,驀然抬頭,忽而想起今夜下了雪,那一年她重病之下,便是裴雲英不畏嚴寒孤身闖入深山替她求訪名醫,最後她的病是好了,他的手腳卻是留了凍傷,每逢冬日便會作。

今夜這樣大的雪,卻不知道他會不會舊疾復?或者——

裴雲默有已經醫好了他這頑疾。

展歡顏的思緒越飄越遠,又是許久不曾吭聲。

兩個丫頭都是心事重重圍著她,一時不察覺,火盆里埋著的紅薯和板栗就烤焦了不少,栗子殼裂開,啪啪作響,濺起細小的火星。

墨雪連忙拿了鐵鉗去撥開火堆,將里面埋著的東西一並取出來。

展歡顏也回過神來,忽然道︰「墨雪明日一早你給我送封信去國公府,告訴表哥,後天他不用來接我,到時候我自己過去。」

墨雪的心里一陣緊張,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她。

「我想順便從城里走,去泰和樓找雲默問點事情。」展歡顏道。

墨雪猶豫道︰「那裴大公子讓小姐考慮的事——」

看展歡顏的這個反應,她對于此事似乎是已經有了主意了。

展歡顏笑笑,倒是不曾多想,目光落在對面火光映射的窗紙上。

外面的雪勢很大,大朵大朵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窗紙上透出柔和而散漫的映像來,冬夜里看去,十分的柔軟熨帖,仿佛這夜色也不那麼冷了。

展歡顏看著那雪,唇角便是微微揚起一個柔和的笑容,似是感喟至深的慢慢道︰「表哥他——」

兩個丫頭俱是心頭一緊,卻是竭力維持鎮定眼巴巴的看著她。

彼時展歡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倒是不曾在意兩個丫頭的反應,頓了一下又再莞爾笑道︰「其實很好!」

裴雲英是好,家世好,人品好,才學好,最主要——

是對她也好!

只是麼——

展歡顏兀自笑了笑,起身抖掉身上的栗子殼起身去旁邊的盆架前洗手,這邊兩個丫頭相對而坐,各自都是神色凝重——

這小姐要真答應了裴大公子,那她們主子要怎麼辦?

如若之前只說是裴雲英一廂情願,是現在瞧著小姐對那裴大公子也是明顯有著好感的,這一點里眼神是做不得假的。

兩個丫頭心中為此都生出了很大的危機感,悶聲收拾東西。

這一晚藍湄留下來值夜,墨雪收拾了地上的雜物出去,左思右想也還是第一次擅做主張往宮里傳了一封密信。

次日一早雪就停了,只是地面上厚厚的一層,怕是要有些日子才能完全化掉。

下人們一大早就起來清掃,先把主要的路面都清理出來,防止主子出門滑了腳,而墨雪則是按照展歡顏的吩咐去了國公府送信,裴雲英只說自己知道了,也沒再多言。

但是當天下午裴雲英的貼身小廝就又特意登門,帶來的消息是梁王妃突然下了帖子,次日要去國公府做客。

因為裴思淼如今的身份非比尋常,有她出席的場合,國公府也必須給予一定規格的禮遇接待,肯定是需要請部分關系交好的命婦、親友作陪的。

「世子說表小姐若是不方便的話,之前的約定以往後推遲也不無不!」那小廝傳達裴雲英的話。

裴雲英肯定是擔心以她和北宮馳之間如今這般惡劣的關系,一旦踫上了會再起沖突。

展歡顏抿唇想了想道︰「梁王會和王妃一同前往嗎?」

「不!」那小廝搖頭,「是王妃一個人過去,說是給老國公爺請安,順便和夫人說說體己話!」

「只有裴思淼一個人?」展歡顏沉吟。

好端端的,裴思淼突然要回國公府做什麼?這其中絕對是有貓膩。

難道是北宮馳授意?讓她過去做點什麼的?

展歡顏的心中一凜,再不猶豫,正色道︰「不了,既然是梁王妃到訪,大家親戚一場,我也該過去見個面的。」

「是!那奴才就回了,世子那邊還等著小姐的回話。」那小廝道,行了禮躬身退下。

墨雪去送。

藍湄捧了茶進來,皺眉道︰「小姐是懷疑梁王妃什麼嗎?」

「我的確是懷疑她!」展歡顏道,半分也不掩飾,「凡事和北宮馳扯上了關系,也便由不得我不防著她了,如今他們夫妻是拴在一條繩上的,在這來——這裴思淼如今對國公府也早就是敵非友了。」

裴廣泰的野心自古有之,裴思淼必定會替他抱不平,所以現在的國公府對她而言,說是敵人也不為過。

「明日你們都多盯著點。」展歡顏道,「我怕會有事生。」

「是,奴婢明白!」藍湄謹慎的點頭。

次日又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展歡顏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準備過去國公府那邊。

馬車是一早就吩咐備下了的,她直接便去了大門口,墨雪扶了她的手剛要上車,卻見門內展歡欣帶著丫頭打扮一新跟著快步走出來。「小姐——」墨雪低聲道,同時往展歡顏身邊挪了兩步。

展歡顏的目光狐疑一閃,也沒等展歡欣走近,就只當是沒看見她,轉身就要上車。

展歡欣見狀,連忙一急,干脆提了裙子小跑過來,遠遠便喚了一聲︰「大姐姐!」

展歡顏皺眉,卻也不好再當看不見,只得暫緩了步子回頭。

展歡欣快步行來。

這天她穿了一件石榴紅的拽地長裙,上身是鳳穿牡丹的織錦彩衣,櫻桃紅的繡鞋,行走間才露出鞋尖上瓖嵌的珍珠,婀娜多姿,外面再罩一件秋香色淡雅的大氅,這裝扮比起平常時候倒是鮮亮活潑了不少,眉目之間的氣色也顯得異常的好。

展歡顏站定了就沒再就一聲不吭。

展歡欣走過來,本是等著她能問一句,然後順帶著回話,沒曾想展歡顏卻是沒吭聲,一時倒是冷場了。

展歡顏的耐性好,展歡欣卻是個臉皮薄的,不覺的尷尬起來,之後才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道︰「昨兒個傍晚梁王妃遞了帖子來,說是請祖母和母親去國公府坐坐,是現下祖母和母親都在病中,祖母便讓我隨大姐姐過去走一趟,也算是全了禮數,省的讓王妃多想。」

男人三妻四妾雖說只是尋常,但這妻妾雙方卻也從來就是天敵,按理說裴思淼會因為展歡雪的關系而對展家有點什麼想法也不為過,只是麼——

「梁王妃下的帖子?」展歡顏聞言,卻是冷不丁笑了出來。

展歡欣也是覺得此時欠著妥當,畢竟裴家的二房已經從國公府里搬出去了,裴思淼去國公府,連她自己都是客人,居然還下帖子邀請別人?

怎麼看都是個喧賓奪主的意思。

展歡欣紅了臉,低聲道,「是王府的帖子已經送上門了,要是不去而讓王妃心里有個什麼,似乎也不妥當的。」

裴思淼和展歡雪那邊關起門來要怎麼斗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如果展家這邊惹了裴思淼的不滿,日後他們在京城的權貴圈子里勢必要受擠兌。

展歡欣此時記掛著的也是她的親事,如今府上沒了主事的主母,老夫人又被展歡雪的事氣病了,性情越的古怪,她過年也就十五了,婚事卻遲遲都兩個音訊也無。

她的這點心思,展歡顏倒是不反感,畢竟是一個女子一輩子的事。

是裴思淼會把帖子送到展家來,就絕對不簡單。

「你二姐不是個會討當家主母歡心的人,只怕梁王妃對我們忠勇侯府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感,既然她要請的是祖母她們,那便直接推了就是。」展歡顏道,「這場所謂的宴會,避開了沒準反而會是件好事情。」

言罷就轉身下了台階,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大姐姐!」展歡欣連忙快步跟下來,神情忐忑又略帶幾分乞求,遲疑道,「是祖母的吩咐,我——」

「你就把我的話轉告祖母一聲,她會明白的。」展歡顏道,再就不和她多言,轉身上了馬車。

展歡欣站在大門口,又再張了張嘴,終究卻是沒能說出話來。

一直到那馬車出了巷子,身邊丫鬟青玉才試著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小姐,我們怎麼辦?」

最近這段時間展歡顏是把老夫人給哄的服服帖帖的,她此時如果把展歡顏的話轉述了,恐怕老夫人還真就不會讓她去了。

這府上自從江氏被關了以後,外面應酬的場合基本全部都沒了,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一次機會。

展歡欣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捏了捏手指,半點也不曾猶豫的說道︰「去馬房那邊讓他們重新備車吧!」

「是大小姐她——」青玉為難道。

「就說大姐姐提前走了一步,我們沒趕上。」展歡欣道。

「好!」青玉點頭,「那小姐您先到門檐底下避避風,奴婢去去就來。」

「嗯!」展歡欣應了一聲,腳下步子卻是未動,一直站在那里看著巷子口展歡顏馬車離開的方向,目光閃了閃,忽而便透出幾分冷意來。

展歡顏從展家出來並沒有直接去國公府,而是順道拐了個彎先去了泰和樓見裴雲默。

自從國公府被迫沾上北宮馳這事兒,這段時間裴雲默只要不是因為要事不得已的離開,大部分時間都一直呆在京城,只是他不喜歡高門大戶里面的約束,平時並不住在國公府,而是在這泰和樓的後院。

展歡顏去時他果然在那,並且從朝向前堂的窗口早早便看見了她。

「怎麼突然想起來看我了?」展歡顏推門進去,裴雲默正坐在榻上自己同自己下棋,十分隨意的也不曾起身相迎。

「一會兒要去國公府一趟,順便過來問問,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展歡顏笑道,走到他對面,提了裙子坐下。

她垂眸去看桌上擺了一半的棋局,也是毫不客氣的取了黑子繼續下。

裴雲默眨了眨眼,一張本就清華絕艷的面孔更是顯得容光逼人,看的墨雪和藍湄兩人都險些要紅了臉。

落了一子,裴雲默才道︰「你擔心今天會出事?」

「也許只是瞎操心了,不過我總是不放心也就對了。」展歡顏道,「北宮馳不在,今天過府的應該都是女客,你要是覺得不方便也就算了,就算是有北宮馳在背地里支招,一個裴思淼而已,當是也不至于能在我和舅母的眼皮底下玩出什麼花樣來。」

如今北宮馳已經算是明著盯上齊國公府了,不得不防。

裴雲默想了想,卻沒有馬上應承下來,只道︰「回頭我看看吧,我這邊——」

他說著,便有些歉疚的笑了笑,「目前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嗯!」展歡顏漫不經心的又和他走了幾步棋也就住了手,拍了拍裙子起身道,「既然你還有事,那我便先走了。」

「好!」裴雲默也不留她,抖平了袍子起身相送。

展歡顏帶著兩個婢女離開。

裴雲默合了房門轉身,這才如釋重負的緩緩吐了口氣,道,「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和我這里有牽扯,何必多此一舉?反倒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話音未落,里間的雕花拱門後面就款步走出一個人來。

赫然——

便是北宮烈。

他的神色淡淡,倒是絲毫也不在意這樣的調侃,剛要開口說話,卻听得外面走廊上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兩人齊齊皺了眉頭,抬眸,就見那一剪略顯單薄的影子已經到了窗前,抬手就去推那窗戶。

裴雲默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搶到窗前。

而北宮烈則是腳下步子一滯,又錯後一步退回了幔帳後面。

展歡顏從外面推窗探了半個腦袋進來,含笑道︰「對了,我剛剛忘了還有點事情要問你的。」

「咳——」裴雲默略有不自在的掩嘴低咳一聲,重新平穩了情緒道,「怎麼?」

「就是表哥。」展歡顏道,「早些年他不是留了凍傷的痼疾麼?你有替他看過?當是以根治吧?」

裴雲默見她問的是這個才松了口氣,含糊道︰「前兩年我替他看過了,他那毛病有點嚴重,當時也沒能找出根治的方子,不過這兩年我陸續改善,重新給他配了藥,已經有所改善了。再調理幾年,當是差不多以痊愈的。」

展歡顏仔細的听著,這才如釋重負的出一口氣,面色感激的微微一笑,「那就好!」

她倒是不曾想過這屋子里還另外藏著一個人,說著就站直了身子準備離開。

裴雲默的目光稍稍瞥了一眼,瞧見那拱門後面半露的一片黑色袍角,瀲灩如妖的眸子微微一閃,卻是忽而便起了幾分玩心。

「表姐!」他忽而往前挪過去一步,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笑意綿綿的叫住展歡顏。

展歡顏回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怎麼?」

「你好像——」裴雲默看著她,笑意款款,眸子善良,完全看不到半分刻意的跡象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大哥的事情似乎要格外上心一些。」

展歡顏也沒多想,只就嗔了他一眼道,「我不同你說了,要先走,改日再找你下棋。」

「好!」裴雲默頷首,目送她離開,大半個身子依舊掛在窗口上,笑的一臉燦若春花,直到展歡顏的背影拐下樓梯進了院子,他才是笑吟吟的起身。

回頭,北宮烈已經坐在另一扇窗戶底下的那張榻上,指間執一枚黑子,默然看著樓下的花園。

那里回廊的盡頭,展歡顏腳步輕盈的已經拐了過去,水合色的衣裙灑在身後,飄起一片流暢的弧線,然後在紅漆柱子後面完全隱沒了身影。

裴雲默走過去,也跟著坐回榻上。

他拈起一枚白子,斟酌著看那棋盤,唇角翹起,總叫人覺得他今日臉上的表情太過泛濫了些。

北宮烈卻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一直沒有把視線移回來,過了好久才忽而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你不回去?」

裴雲默失笑,終于下了決心落了一子道︰「你想過去就直說好。」

北宮烈聞言,這才慢慢從窗外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

裴雲默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已經喚了小四吩咐備車回府。

小四應聲下去準備,屋子里兩個人繼續對弈。

北宮烈沉默了一陣,終于在落第三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道︰「你似乎——倒是並不看好你大哥選中的這門婚事!」

就算他們兩人之間有私交,但裴雲英與他才是親兄弟,對于裴雲默這種胳膊肘向外拐的作風,北宮烈的確是有些難以理解。

他看著眼前這凡事灑月兌不拘一格的少年,眼神審視︰「你——不喜歡她?」

裴雲默迎著他的視線,卻是大大方方的笑了笑道︰「別用你這種審視你那些居心叵測的臣子一樣的眼神來看我,弄的好像我也要算計你一樣。」

北宮烈在他面前,雖然神色威嚴的時候頗多,但大多數時候卻是不端帝王的架子的,兩人相處起來,反而更像一對摯友。

裴雲默這話很有幾分不恭,他卻也沒在意,反倒是自嘲似的笑了聲道︰「我這樣子,是不是倒像是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了?」

裴雲默的神色一黯,臉上笑容也跟著收斂幾分,于是也就不再玩笑,只就正色道,「其實事情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復雜,我開始的確是不太喜歡她,不過現在接觸下來,對她倒是有些佩服了起來。她夠聰明,又有膽色有擔當,與一般的閨閣女子相較的確是出色額的太多,是——」

話到一半,她突然停頓了一下,目光深邃的看著北宮烈道︰「我還是不希望我大哥和她湊在一起!」

北宮烈一愣,略有幾分詫異︰「怎麼?」

「她的性子太強,並不適合我大哥,也不適合做我們齊國公府未來的主母。」裴雲默道,字字鏗然,擲地有聲。

北宮烈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然後才抿抿唇角,緩慢的開口道︰「你是怕她這性子將來會給裴家惹來禍事?」

「也不全是!」裴雲默道,一撩袍角起身,走到里面的披風前面取過掛在上面的大氅,「她那脾氣,想要她無端的招惹是非也不容易,只是,我覺得這事兒她對我大哥卻未必就是真心。這世上雖然沒有多少夫妻是真的兩情相悅,是我大哥的脾氣我卻很了解,他面上雖然無所謂,但若是一日不能打開她的心結,讓她真心實意的接受他,他在她面前就要偽裝成一輩子的若無其事。相反,如果他會娶了別的女人,彼此之間相敬如賓也就是了,也就不必演戲演的那麼辛苦了。」

他是算準了時間,遞了一件大氅給北宮烈。

兩人穿戴妥當了,剛好樓下小四也上來傳信,說是馬車備好了。

北宮烈一直沉默不語的听著他的一席話,沒有接茬。

裴雲默便又是爽朗的笑了一聲,一拍他的肩膀道︰「我沒有因為你的一國之君而怕得罪你,所以才想讓我大哥在此事上面退讓,我這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我們裴家好。所以,你若是真有別的想法,不妨就當是看在我這幾年對你也是盡心盡力的份上,替我裴家多擔待了吧!」

說罷就當先一步跨出門去,往樓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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