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常中秋逃了。
在吳剛的床上醒來時，她正被吳剛摟在懷里，兩人的腿親密交迭，她的身體又酸又疼。
她僵住身子，整個臉漲紅。
馬的一個病人怎會這麼有體力……她完全不想去想昨天被吳剛做了幾次。
抬頭看著吳剛沉睡的臉，她抿緊了唇。
其實看到吳剛還沒醒，她不禁松口氣。
雖然不後悔跟吳剛上床，可她卻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不得不承認，她有點怕，怕吳剛又露出後悔的表情。
不想面對那種情形，所以她跑了。
而且還是跑到桃花小鎮，躲到屠安祺家里，厚臉皮地住下來。
至于跟老爸老媽說的借口，就是她要去台北逛電玩展。
這個理由老爸毫不懷疑地信了，至于老媽……她根本不敢直視老媽，就怕被精明的老媽發現。
隨便抓了幾件衣服塞進行李，常中秋就窩到屠安祺家了。
「所以妳這算是落荒而逃嗎？」桃花小鎮鎮長咬著棒冰，挑眉看著常中秋。
「才不是。」常中秋悶悶道。之前被屠安祺叫去當苦工時，她也認識了屠家的人，包括桃花小鎮的美艷鎮長。
「我只是避開尷尬的場面。」常中秋為自己解釋。
可這听在鎮長耳中就是——「這跟落荒而逃有什麼不同？」白白跟人滾床單，醒來什麼都沒說就跑了，這不是落荒而逃是什麼呀！再不然也留張鈔票，這樣爽到自己也能眨到渣渣。
嗯，對鎮長來說，這種以朋友名義卻做不是朋友該做的事的人，就是個渣！偏偏這種渣就是有人喜歡——例如她前面這個。
常中秋撇嘴。「妳不懂啦，很復雜的。」
美艷鎮長聳肩。「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喜歡就去追，大不了受傷，傷好後又是個女漢子，日子還不是照過。」
常中秋垂眸。「互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不然是有多復雜？」來呀！說給姊听听。
「他一直是個小孩。」常中秋想著記憶里的那個男孩。她一直看著他，她比誰都懂他。
「他一直都沒長大，一直都活在父親的陰影里。他以為只要不談愛就不會受傷，他以為只要當朋友不會分開，他以為只要是朋友，就會一直在一起。」
鎮長不可置信地問，「所以妳就配合他？」
常中秋沒回答。
鎮長當常中秋默認了。「妳也太寵他了吧！拜托，妳知道男人是不能寵的嗎？太寵就會得寸進尺，就會自以為是。瞧，妳家那個渣渣就是最好的例子。」
常中秋白鎮長一眼，習慣性地為吳剛說話，「他才不是渣！」他只是膽小了點。
見常中秋還為渣男說話，鎮長忍不住搖頭。「妳沒救了。」
常中秋沒否認，她也覺得自己沒救了，她已經習慣護著吳剛，也習慣寵著他。
就算說絕交，就算發誓再也不理他，可當吳剛露出脆弱的眼神，露出可憐的模樣，她就心軟了。
她總是對吳剛心軟。
誰讓她喜歡他，喜歡那個自私的混蛋！
「那妳打算怎麼辦？總不在我家躲一輩子吧！」鎮長問。
「我想等。」
「啊？等什麼？」不會是等渣男吧？
常中秋撐著下巴看著門外，眼里閃過一抹固執。「等他。」她等，等吳剛會不會來找她。
什麼都沒說就離開，她不是逃，只是想讓吳剛知道她的感受。她要讓他知道，她不會一直等著他的。
她累了，不想再等了。
她要讓那混蛋知道，她不會一直縱容他的。
要當朋友，可以，那就是「純粹」的朋友，她不會再爬牆到他家，不會永遠陪著他。
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再跨過那道曖昧的線。
常中秋午眸，看著手腕上的吻痕，模著吻痕，唇瓣緊閉。
吳小罷，我只等你一個月，一個月內你要是沒出現……她握起拳頭。那就——Bye-bye！
※※※※※※
吳剛找不到常中秋。
他不是沒到常家去找，可每次都被常老爸轟出來；打電話，常中秋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後來他從村里人的口中听到常中秋去台北看電玩展，他立刻跑到台北，卻找不到常中秋。
一查之下，原來常中秋根本沒到台北，更沒去什麼電玩展。
那她去哪了？
吳剛找常中秋鬼得快瘋了！掌握不到常中秋的行蹤讓他整個焦躁，這是第一次，他完全沒有常中秋的消息。
之前就自茁差，只要他打電話回來，常中秋一定會接，再不然，他也能在游戲里踫到常中秋。
可這半個多月，他開滄海一粟上線，常中秋的人物一直是暗的，她完全沒上游戲。
他完全找不到常中秋。
他這才知道找不到常中秋的感覺有多可怕。以前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傻呼呼的笑臉，可現在，他卻連常中秋的一丁點消息都得不到。
他不是沒派人查，可就是查不到。
他知道一定有人暗中不讓他知道常中秋的行蹤。
村子里的人向來團結，而且，最听村長的話。
吳剛來到了常家門口。
這次不管常叔怎麼趕，就算被常叔揍也無所謂，他一定要知道常中秋在哪里！
吳剛正要按下門鈴，門正好打開。
看到唐月滿，吳剛立刻站直身子，「滿姨。」
「小罷呀！」唐月滿訝異地看著吳剛，隨即一笑。「來，進來坐。」她招呼吳剛進屋。
吳剛沒動，直直地看著唐月滿。「滿姨，中秋在哪？」
「別提那丫頭了！」唐月滿露出生氣的表情，「那丫頭跟我說要去電玩展，結果竟然是騙我的！到現在還不回來，等她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吳剛完全不信唐月滿的話。「滿姨，妳知道中秋在哪吧！」不等唐月滿開口否認，他又道︰「我知道滿姨妳知道，我也知道是妳讓村子里的人守著中秋的行蹤。滿姨，我求妳。」他向唐月滿低頭。「請妳跟我說中秋在哪。」
看著吳剛泛著血絲的眼楮，還有吳剛焦躁的模樣，唐月滿的眼神漸漸凌厲。
「小罷，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知道中秋的行蹤嗎？」
「我知道。」吳剛不避不閃地看向唐月滿，低聲說著自己的錯，「我太自私了。我一直在傷害中秋，自私地用朋友兩字困著中秋，自私地要求她一直陪著我，卻不肯為她付出，我……我就是個混蛋。
「我知道我配不上中秋。滿姨，妳一直說中秋適合單純專情的人，我知道我一點也不符合，可是……」深吸口氣，他認真地對唐月滿道，「我喜歡中秋。」
唐月滿挑眉，「你說，你喜歡中秋？」
「是的，我喜歡中秋。」吳剛扯出自嘲的笑。「我只是不敢承認。我怕如果和中秋在一起了，要是哪天愛情不在了，那我和中秋就連朋友也做不成。」
更怕他和常中秋會變成父母那樣。
「我怕我會像那個人一樣，對中秋那麼無情，怕傷害中秋，可其實，我早傷害她了。」吳剛垂下眼，啞聲道︰「對不起，滿姨，我一直在傷害中秋。我知道妳對我很生氣，可是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再傷害中秋！」
「要是哪天你不愛中秋了呢？」唐月滿問。
「我……」吳剛張嘴想反駁，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畢竟愛情他真的不理解，他只知道——「如果真有那天，我絕對不會像那人對我母親一樣對中秋。」
吳剛握拳，發誓般地道︰「我，絕不會傷害中秋。」
唐月滿笑了。「你呀！苞阿芳真的太像了。」
「滿姨？」吳剛不解地看著唐月滿。
「你怎會以為你像你爸？你長得像阿芳，就連個性也跟她像，一旦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我不是一直跟你說，中秋就適合專情單純的人嗎？」偏偏她暗示那麼多次，這孩子就是不懂。
吳剛被唐月滿的話弄楞了。「可是，妳說我不適合中秋……」
「是呀！那時的你是不適合中秋。」可現在這傻孩子都懂自己的心意了，哪還會不適合。
她清楚吳剛這孩子，看似驕傲，卻是死心眼，喜歡在人前裝出有禮的樣子，只會在她女兒面前出真實本性。
明明顯露的感情那麼明顯，卻一點都沒自覺，真是……她為這兩個遲鈍的孩子搖頭。
吳剛驚訝地看著唐月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滿姨，妳的意思是……」
「中秋在桃花小鎮。」唐月滿告訴吳剛自己女兒的行蹤，隨即臉色嚴肅地道，「小罷，滿姨只給你這次機會，要是你再讓中秋傷心，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吳剛知道唐月滿的意思，他也嚴肅地回視她。「是！謝謝滿姨！」
※※※※※※
常中秋又被拉去做苦工了。桃花小鎮的園游會開始，因為人手不足，白吃白住的常中秋就被拉來幫忙了。
這次是穿上高中生制服——還正好是她以前學校的制服。重點是，男生制服。
然後，她負責端咖啡。
短發，高佻的身材，平胸，遺傳自常老爹的俊秀女圭女圭臉，以及帥氣的男生高校制服，一走過就引起一堆女生尖呼，常中秋頓時有種回到學生時期的感覺。
只是現在的女生實在太可怕了！
她們不是對常中秋的臉模來模去，就是拉著常中秋要拍照，常中秋就這樣被吃了好幾次豆腐，後來受不了，干脆尿遁閃人。
常臨秋避開人潮，躲到楓樹林里，見後面沒人追上來，這才松口氣。
「真是的，我都說我是女人了還不信，硬要模我有沒有胸……馬的胸平模屁呀！」常中秋解開兩顆扣子，拉松領帶，抬頭擦著汗水，這一抬頭就楞住了。
這也太巧了吧！
她竟然跑到高中母校，而且還跑到楓葉林這個告白聖地，而巧的是這個地點……
常中秋走到左邊第三棵樹前，樹干上刻著一行字——吳剛是個混蛋！
她模著上面的字，嘴角微微勾起。
還真的哩，她竟然跑到當年吳剛跟她告白的地方。那個開玩笑的告白讓她氣死了，還回來在樹干刻上這行字。
真是……常中秋笑自己真是幼稚，不經意地低頭，卻看到她寫的那行字下面好像刻著什麼。
常中秋蹲下一看——
嗯，我是混蛋。
這是……常中秋瞪大眼。這是吳剛的字，那家伙什麼時候刻的呀！
「在妳刻完之後。」微喘的聲音從常中秋後方傳來。
常中秋驚訝轉頭，就見吳剛站在她身後，而且身上也穿著跟她一樣的高中制服。
看著常中秋，吳剛笑了。「那天，我就跟在妳後面，看到妳在樹上刻字。」常中秋走後，他走到樹前，看著她刻的字，沉默了下，也跟著刻上字。
因為他開了不好笑的玩笑，所以，他是混蛋。
「哦。」常中秋輕應一聲，然後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雖然她一直在等吳剛出現，可吳剛真的出現了，她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好一會兒，她勉強找個話題。「你干嘛穿這樣？」
吳剛看了眼身上的制服，朝常中秋笑。「因為看到妳穿，我就跟人借了。」當他看到常中秋穿著高中制服送咖啡時，一個念頭就自心里升起，然後他給了幾個女孩錢，讓她們纏著常中秋，讓常中秋逃到楓樹林，他則一直跟在常中秋身後。
「哦。」常中秋隱隱猜到什麼，垂頭，沒說話。
楓葉徐徐落到兩人身上，形成浪漫的場景。
「常中秋。」吳剛突然開口。「我喜歡妳。」
常中秋沒回答，仍是垂著頭，只是唇角忍不住微彎。
吳剛仍繼續道︰「常中秋，我們不當朋友好不好？當男女朋友好不好？雖然我不知道我們的愛情能維持多久，可是，我不想跟妳當朋友，我不想妳被人搶走，不想妳陪在別人身邊。」他認真地看著常中秋，「我想要妳一直陪在我身邊。」
常中秋抬頭，不爽撇唇。「你想要，我就要答應嗎？」她干嘛要順著他呀！
「那……」吳剛順從地擺出低姿態，「妳要怎樣才願意陪在我身邊？」
常中秋想了下。「求我。」
吳剛毫不猶豫，「我求妳。」
「嗯？」常中秋挑眉。
吳剛立刻謙卑低首。「常中秋，請妳陪在我身邊。」
「還有呢？」
「對不起。為我之前做的混蛋事。」
「再來呢？」
「我願意為奴為婢償還妳。」
常中秋走到吳剛面前，距離三步遠時停下。「吳小罷，你喜歡我？」
「嗯。」吳剛抬頭看她，盯著她臉上得意的笑，心里無奈，不過卻是心甘情願。
「好吧！我給你機會追求我。」常中秋的語氣很賤，然後她拉住吳剛的領帶，認真地看著他，「吳小罷，我只給這次機會。」
吳剛柔了眼眸。「嗯。」
常中秋挑眉。「所以呢？」
「我喜歡妳。」吳剛低頭吻住常中秋，然後張開手臂抱住她。「謝謝妳。」
謝謝她願意陪伴他。謝謝她，願意，寵他。
常中秋也伸手抱住吳剛。
其實她很唾棄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就願諒吳剛，真是太沒尊嚴了。
可是沒辦法，誰教她喜歡他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