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吳剛那張迷人的俊臉此時非常精采，嘴角青一塊，左眼下角也黑一圈，右臉紅腫，明顯就是被狠揍過的模樣。
常中秋必須承認，看到吳剛鼻青臉腫的模樣，她真想為自家老爸按贊。
看了吳剛一眼，常中秋就移開目光，單手抱著常小娥，她彎身從草叢里摘了朵小野花，然後走到吳剛旁邊，將小花放到墓前。
「芳姨，抱歉呀！臨時來看妳，所以什麼都沒帶，送妳一朵小花，下次再補償妳。」說完，她抱著常小娥，轉行離開墓園。
至于某個混蛋，她完全不想理。
吳剛一直看著常中秋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低頭看著常中秋放在墓前的粉色小花。他扯唇，卻拉痛了嘴角的傷，眉頭不皺起，然後又嘲弄地笑出聲，至于扯到傷口的痛，無所謂了。
反正，也沒人會心疼。哪個唯一會心疼他的人，已經被他氣走了。
常中秋應再再也不會理他了吧。
那個一直陪著他的女孩，再也不會陪他了。
「媽，其實我跟那個男人很像，跟他一樣自私。」他一直不想承認這點。
他恨那個男人，恨那個人對感情不忠，恨他的背叛，恨他的自私。他曾發誓，絕不會像那個男人一樣。
可是，他傷了常中秋，傷了在他心里佔著特別位置的女孩。
昨晚常叔揍他時對他撂了話——
「姓吳的，對我女兒沒意思就離她遠一點，別口口聲聲說是朋友卻做不是朋友的事！」
吳剛沉默地擦去嘴邊的血絲，不發一語。
「知道老子為什麼看你不順眼嗎？」常賞月瞪著吳剛。「因為你把我女兒套得緊緊的，讓她身邊只有你，可你卻用『朋友』兩個字鑄住她，讓她進退不得，就只能守著你。」
對常賞月的話，吳剛無法反駁。他一直獨佔常中秋，以朋友的名義佔著她身邊的位置，阻撓別的男人靠近她。他利用常中秋的心軟，讓她一直陪著他，讓她的眼楮一直看著他。
他不許她離開，不讓她有機會看別人，他抓住常中秋對他的感情，卻不願對她付出一絲一毫。
他何嘗不知道，他和常中秋的相處太過曖昧，他們兩個一點都不像朋友，沒有朋友會像他們這樣。
「常中秋，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曾經這麼對常中秋說。
「呿！誰希罕當你女朋友！」那時的常中秋一臉不屑地回他這句。
可其實，他看見了，看見常中秋眼里閃過的失望。雖然她擺出不屑的模樣，可那個蠢蛋根本就不會偽裝，那雙向來直率看著他的眼楮頭一次閃爍逃避，彷佛怕被發現什麼，不敢和他相對。
他全看在眼里，只是，他裝作沒看見，他一直都裝沒看見。
「我很膽小。」清晨的墓園里只有他一人，面對母親溫柔微笑的照片，吳剛彷佛回到他記憶里自己還小的時候，那時，他的家庭還很美滿，美麗的母親會抱著他，听他說話。
「我不想象妳和那個人一樣。」明明曾經感情那麼好，為什麼一夕間卻像仇人？
頭也不回離開的父親，崩潰大哭的母親，而五歲的他，被遺忘在一角。
愛是什麼？
他看著母親因為那人的離開而淚流滿面，哭喊著求那人回來，臨死前也對那人念念不忘。
明明曾經那麼相愛，可愛情卻是那麼脆弱。
所以，他不踫愛。
「我以為只要當朋友就好，朋友就不會離開，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常中秋就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他這麼幼稚的認為著，所以用朋友兩個字鎖著常中秋，自己卻一再越過朋友的界線。
阻撓男生跟她告白，破壞她的相親，甚至親了她……
吳剛嗤笑，覺得自己真是自欺欺人。「朋友哪會做這種事呢？」
所以，常中秋生氣了，再也不理他了。
吳剛蹲，額頭抵著墓碑，闔上眼，像小時候對母親訴說煩惱一樣，像個孩子般低語。
「怎麼辦呢……她不理我了……」
※※※※※※
「哦，所以你們現在在冷戰嗎？」
常中秋看著屏幕上屠安祺傳來的這句話，立刻 哩啪啦地敲鍵盤。
「什麼冷戰，是絕交！絕交！我這輩子要是再跟那混蛋說一句話，我就是豬！」為了特別強調，常中秋在句尾還連打數十個驚嘆號。
「哦。」屠安祺停頓了下，又打一句，「可以冒昧請問一下，這是你們第幾次絕交嗎？」
「……」常中秋沉默了，這太難數了。「這次不一樣，我是認真的！」她已經半個多月沒理吳剛那混蛋了。
「所以妳已經不喜歡他了？」屠安祺問。
看著屠安祺的問句，常中秋抿唇，好一會兒才回。「我本來就沒喜歡他！」
「哦。」擺明不信的回應。
常中秋惱了，「屠安祺，你哦什麼意思呀！」
「沒呀，反正喜不喜歡妳自己知道。是說，不喜歡也好，那家伙那麼渣，本來就配不上妳。妳跟他絕交是正確的，他就是一個自私的家伙，活該他孤單一輩子。」
常中秋不高興了，不爽敲字。「喂，你干嘛說話那麼難听！」
屠安祺挑即。嘖，才說一下說出聲維護了，還絕交哩。「心疼了厚！不是說不喜歡？」
她才沒心疼！她只是……只是不喜歡有人說吳剛不好。她護吳剛已經習慣了，明明恨死他了，卻還是見不得人說他不好。
她就是個白痴！
「喂，生氣了？怎麼不說話？」遲遲沒看到常中秋回話，屠安祺問了一句。
看著對話框，常中秋打出一句，「屠安祺，你覺得我喜歡吳剛嗎？」
屠安祺反問，「妳覺得自己喜歡他嗎？」
喜不喜歡吳剛……常中秋垂眸。其實答案她比誰都清楚，只是不想承認，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會喜歡她。
他只想跟她當朋友，所以，她只能是朋友。所以，她藏下其他心思，就把吳剛當哥兒們。
她讓自己不去在意他帶回來的那些美麗女伴，就算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滾床，她也能面不改色，露出不在意的笑容。
她一直都遵照他說的話，他們，就只是朋友。
可是，明明說要當朋友的是他，越界的卻也是他，他憑什麼露出那副可憐的模樣，問她怎麼不一直陪著他，憑什麼在親了她之後，又擺出後悔的模樣！
姓吳的就是個混蛋！
「不喜歡了！」常中秋用力敲著鍵盤。她再也不要喜歡那混蛋了！
「中秋。」唐月滿敲門進來，一進房間就看到女兒悶悶不樂的臉，她在心里搖頭。
她這個女兒真的太沒用了，自己說要絕交，結果悶悶不樂的也是她，真是……
她將手上拎著的保溫瓶拿給女兒。「拿去。」
「這啥？」常中秋看著手上的保溫瓶，伸手準備轉開瓶蓋。
「是雞湯。別開，不是給妳喝的。」
「啊？」常中秋停下動作。「不然要給誰喝？」
「給小罷的。」
「啥！」常中秋瞪大眼。
「小罷生病了，我煮雞湯給他補補。待會村里要開會，我沒空去顧小罷，妳拿雞湯給他喝，順便顧他一下。」唐月滿是安樂村的村長，每個月的村民大會都由她這個村長主持。
听到吳剛生病，常中秋下意戠緊張了下，然後立刻唾棄自己。
吳剛生病就生病，她緊張個屁！
還有，她干嘛要送雞湯給吳剛喝？
「我才不要！」常中秋將保溫瓶丟到桌上。「要送妳自己送，我才不要去！」說完就別開臉，然後又覺得不舒坦，轉頭不爽地看著老媽，「媽，妳女兒被欺負耶！妳竟然還煮雞湯給欺負妳女兒的人喝！」是不是她親媽呀！丙然家里只有老爸愛她！
面對女兒的控訴，唐月滿淡定回話，「因為我是公平公正的村長，村民生病我當然得關心。反正雞湯給妳，記得拿去給小罷喝。」說完，不理女兒的叫喚，唐月滿離開了。
常中秋瞪著桌上的保溫瓶，轉身坐回計算機前，開游戲，決定打怪去。
登入游戲，常中秋操控人物開始練級，可練了半小時就是不順，不是寶物不噴，就是一直被高等怪圍，美艷女俠的血就狂噴，最後趴一聲倒地。
「shit！」常中秋氣得想摔鼠標。才半小時她就死三次了。
常中秋瞪著游戲畫面，然後轉頭看向桌上的保溫瓶。
「馬的！老娘就是欠你的！」她起身，抓起保溫瓶走向陽台，雙腿一踢，利落地避開仙人掌落地。
落地窗被厚厚的窗簾遮住，常中秋看不到里面，只能從縫隙瞄到昏黃的光線。
她輕輕推開落地窗，撥開窗簾。房間里只有一盞小夜燈微微照亮。
純男性的房間擺設很簡單，除了書桌和書櫃，中間是一張kingsize的床，深藍色的被單微隆起。
她慢慢靠近床，就見吳剛熟睡著。
他的臉色有點白，唇色卻很紅，呼吸深深的，雖然睡著，刷頭卻是蹙得緊，像是睡得不安穩。
吳剛正在作夢。
他夢見爭吵的父母，夢見哭著求父親不要走的母親，夢見父親將離婚協議書丟到地上，逼母親簽字，而他則是瑟縮地躲在一旁，怯怯地看著痛哭的母親。
母親抱著他哭，哭父親的無情，恨那個搶走父親的女人。他不知該怎麼辦，只能呢喃著︰「媽媽，不哭。」
然後，是喝醉的母親拿著棍子打他，他曾哭著求母親不要打，可沒有用，落在身上的棍棒只是更用力。
而每當母親酒醒，就是抱著他哭，哭著說對不起，哭著說都是拋棄他們的那個男人的錯。
這樣的遇程不斷重復，最後，他不哭了。就算母親打得再疼，他也不哭了。
「吳小罷，你疼不疼？」
吳剛一怔，一直在夢里旁觀的他，看到小小的常中秋坐在滿身是傷的男孩旁邊，紅著眼楮看著男孩。
看著常中秋泛著淚的眼，男孩不懂。被打的他都沒哭了，她哭什麼？
可是，看著紅鼻子的常中秋，男孩卻覺得日漸冰冷的心彷佛回溫了些。
「不痛。」男孩跟吳剛一起回答，然後吳剛發現自己竟變成了小男孩。
常中秋才不信，怎麼看她都覺得很痛。「我幫你擦藥。」她拿著紅藥水和棉花棒輕輕地為他擦藥，邊輕輕地朝傷口吹氣，「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看著這樣傻氣的常中秋，吳剛忍不住伸手想模她的臉，可當他伸手踫觸時，常中秋卻不見了。
吳剛怔楞，心中莫名的驚慌。
「常中秋！」他起身，看著四周。「常中秋！妳在哪？」他喊，可黑暗的四周除了他，就是他喊的回音，常中秋就這麼消失了，不管他怎麼喊都不出現，這讓他更是慌亂。
他想到那晚听到他說對不起後，常中秋那受傷的眼神，想到常中秋說要跟他絕交……這次她是認真的，她真的不理他了。
她不要他了……
「常中秋！」吳剛睜開眼。
「干嘛啦！」
沒好氣的聲音自一旁傳來，那是吳剛無比敦悉的語氣。
吳剛楞楞轉頭，看著坐在床旁的常中秋，一時回不過神。
「看什麼看！版訴你啊，我不是跟你和好了，是我媽逼我來照顧你，我可一點都不想來！」常中秋解釋自己在這里的原因，免得姓吳的混蛋誤會。她可是要跟他絕交一輩子的！
不過解釋完，常中秋還是忍不住罵人，「你知不知道，你發燒啦！還燒到三十九度！」看到吳剛燒成這樣，她嚇壞了，急急忙忙拿冰塊和毛巾為吳剛降溫。
「知不知道我為了讓你退燒，前前後後給你換了多少次毛巾……姓吳的，你都幾歲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吳剛沒說話，仍是呆楞楞地看著她。
常中秋皺眉。「干嘛，你燒胡涂了哦？」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吳剛這副傻呼呼的蠢樣。「還是不舒服？」她伸手模吳剛的額頭。好不容易燒才退了，不會又燒起來了吧？
「算了，我拿退燒藥給你吃好了，吃完喝雞湯。」常中秋抽回手準備起身，可她還沒站起來，一股力量突然抓住她，將她用力往後拉，讓她整個人跌到床上。
床很軟，常中秋是摔得不痛，卻整個莫名其妙。
這混蛋是在發什麼瘋啊！她照顧他，竟然還對她動粗！馬的不要以為生病她就不會揍他！
常中秋憤怒抬頭，正想問吳剛要干嘛，吳剛卻突然低下頭，干燥的唇瓣瞬間覆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