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破千軍 第22章 決定性的1步

作者 ︰ 閃爍

攤子鋪開之後,各種各樣的麻煩接踵而至。

修復北虎口關,安頓歸順的山賊,安置即將到達的民夫家人,監視永盛軍的活動,調配甲隊的兵力等等。這些都是麻煩事,可最麻煩的還是糧食問題。

肖旭來到南虎口關的時候,順帶將一份賬本帶了過來。

這是蔣晟托肖旭送來的賬本,上面明確的記錄著糧食的使用情況,以及剩余糧食的情況。

「肖兄弟,讓你在這邊耽擱了這麼多天,真是不好意思。」

「李將軍太客氣了,是肖某沒有如約將糧食運到……」

「這不管肖兄弟的事,如不是羅家曲家的話,定不會出這些問題。」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現在,南北虎口關已在我的控制之中,肖兄弟可盡快返回葛州,組織商隊,將糧食運來,這來回一趟,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肖旭迅速的計算了一番,說道︰「肖某連夜兼程,返回葛州需要大概六天,商隊趕來的話,至少需要十五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二十五天之內定能到達。只是……」

「建州這邊的事情,李某會在這段時間內處理好。」李洪濤知道肖旭在擔心什麼。

肖旭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多說。

之前,他根本就不相信李洪濤能夠打下南虎口關。

自從羅家封鎖了葛州與堰州的邊界地區,曲家阻斷了潛龍關以南的所有道路後,商隊只能向北繞過崤嶺,或者是向西繞過伏牛山。道路艱險,沿途土匪山賊出沒不說,這往返一趟有數千里之遙,需時數個月。很多商人都放棄了前往西北的打算,準備等到開春之後,再看看局勢。

除了繞道之外,另外一條商道就是經過南北虎口關與臥虎道,從建州前往暉州。

這條商道被棄絕了數十年,丁家與朱家一直不和,分別在南北兩邊征收關稅,加上臥虎道內山賊橫行,自從數支商隊在這條道上被劫之後,就算膽子再大的商人都不敢走臥虎道了。

來到南虎口關的路上,肖旭一直在懷疑,李洪濤是怎麼打下南虎口關的?他還發現,臥虎道內的山賊都不知了去向,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這些,都讓肖旭感到萬分驚訝,直到進了南虎口關,肖旭才完全相信,李洪濤不僅僅打下了南虎口關,還設法收服了臥虎道內的山賊。

只是打下南虎口關並不等于從建州到暉州的商道暢通無阻。如果南面的丁家不放行的話,商隊根本就到不了南虎口關。

李洪濤有能力打下南虎口關,他有能力守住南虎口關,並且讓丁家準許商隊經過建州,前往南虎口關嗎?

「如肖兄弟不放心的話,可再留幾日,等李某……」

「李將軍,肖某並不是不相信將軍的實力,只是建州那邊。」

李洪濤笑著點了點頭。「沒事,那就請肖兄弟在南虎口關這邊多呆幾日,等李某與建州丁家達成協議,再走也不遲。」

肖旭沒有多說什麼,他確實不太放心。如果建州方面不給李洪濤「面子」,他的商隊進入建州後就會被永盛軍扣留。損失貨物還是小事,如果把命都賠在了這上面的話,那就太不劃算了。

安頓好肖旭之後,李洪濤這才去找到了沈虹菲。

現在鄧頤斐在北虎口關那邊主持修關事宜,蔣晟留在百市集,沈虹菲又是各寨派來協調歸順事宜的總代表,無奈之下,李洪濤只能收了這個「小秘」。

「這是蔣晟送來的賬本。」沈虹菲又拿起了一份賬本。「這是我們十二寨糧草的統計結果。現在一共有二千八百擔糧食,夠所有人食用一個月左右。」

李洪濤迅速翻了下兩只賬本,發現十二個山寨就有大概二千三百擔的存糧,蔣晟那邊只有五百擔左右的存糧。

「你是按照四千五百人計算的?」

沈虹菲點了點頭。「百市集那邊約莫有一千人,北虎口關的民夫大概有五百人,甲隊官兵有一百多人。另外,我們十二個山寨一共有二千八百余人,加起來,差不多就是四千五百人。」

「不止這麼一點。」李洪濤放下了賬本,「五世子朱孝信已經答應盡快將那些民夫的家人送過來。就算平均一個民夫有三個家人,總共也有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說,到最後,我們這邊的總人口數是六千,不是四千五。」

沈虹菲暗暗一驚,說道︰「如果是六千人的話,那我們這些糧食最多堅持二十五天。」

李洪濤模了模下巴,以稻谷小麥計算的話,每人每日需兩斤糧食,二千八百擔供六千人食用的話,頂滿天就只能堅持二十五天。

「肖旭什麼時候才能運來糧食?」沈虹菲也知道那個叫肖旭的人是李洪濤的「糧食供應商」。

「最快也要一個多月之後,這還得看情況。如果丁家那邊遲遲沒有動作的話,恐怕得兩三個月之後了。」

「這……」沈虹菲暗暗一驚,「這樣的話,糧食缺口將非常大。就算我們派人進山狩獵,並且在開春後種一些快熟的作物,恐怕……」

李洪濤心里有數,這山里有多少野獸可供捕殺?另外,快熟的作物產量都不大,還需要耗費很多的人力,根本就不劃算。

「要不,我們組織人馬,到建州境內……」

「不行,此事萬萬不可。」李洪濤立即打住了沈虹菲的話,「現在,永盛軍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就已經是萬幸了。如果我們再出兵去掃蕩建州東北的村鎮,恐怕丁家就算再能忍,局勢再不利,也會橫下心來先把我們給鏟除掉。」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沈虹菲遲疑了一下,直接問道,「你認為永盛軍短期內不會來攻打我們?」

李洪濤點了點頭,說道︰「肯定不會,我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如果永盛軍真要拿我們開刀的話,早就兵臨城下了。」

「只是,這糧食問題……」

「這個我會想辦法解決,大不了花錢去買高價糧,反正不能讓大家餓肚皮。」李洪濤長出了口氣,「虹菲……沈小姐,各位寨主要什麼時候到?」

沈虹菲感到臉狹上一陣滾燙,趕緊低下了頭,雖然長輩兄長,以及寨子里的老人都是這麼叫她的,但是她覺得李洪濤這麼叫她,別有一番意思。

見到沈虹菲的神色,李洪濤心里也大叫不好。以往跟張玉璇與朱孝蕊在一起,李洪濤都隨便慣了,一時沒有注意到,結果喊漏了嘴。

「沈小姐,開始多有冒犯之處,還……」

「李將軍多禮了,其實大家都這麼叫我的,只是……」沈虹菲紅著臉抬起了頭來,「李將軍若看得起小女子,今後就這麼稱呼虹菲吧。」

「這個……」李洪濤暗嘆了口氣,說道,「那以後沈……虹菲也不用將軍前將軍後的,李某不過就是一山野村婦,當不起‘將軍’這個稱呼。」

「那……」

「你可以叫我李大哥,或者是小李哥,畢竟我也不比你大幾歲。」

「小李哥!?」沈虹菲聰明過人,她哪能不知道,「小李哥」這個稱呼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夠叫的。

「好了,我們說正事吧,沈寨主他們……」

「他們這明日就將到達,父親說過了,李將軍……小李哥不需要客氣,大家都是山野粗人,只要酒管夠,飯管飽就行。」

「酒是沒有問題,要喝多少有多少。」李洪濤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比起崮梁的那些達官顯貴,沈豐岳這些山賊頭目就要好「斥候」得多了。

當日,李洪濤深思熟慮之後,派人返回百市集,讓蔣晟將百市集的工作交給了卞康,帶著多余的民力,糧食,衣被等趕往北虎口關。另外,還命令鄧頤斐在蔣晟到達之後,將北虎口關的工作全都交給蔣晟負責,然後與1排官兵,黎勁松等人立即趕過來。

在李洪濤看來,蔣晟與鄧頤斐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才。

蔣晟性格內向、怯懦,辦事卻極為細心、認真。雖然在領軍作戰、策略謀劃方面,蔣晟難以擔當重任,但是在人力調配、物資統籌、軍備制造、糧食生產等後勤工作方面,蔣晟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這也與他當初在拾荒隊干的事情相差無幾,是一個天生的後勤型人才,一個能夠為李洪濤在前線征戰提供強大支持的助手。

鄧頤斐性格外向、潑辣,有勇有謀,卻有點不拘小節,不太注重細微末節之事。這正好與蔣晟相反,他並不適合當「工頭」,管理後勤;卻能在策略謀劃方面為李洪濤出謀劃策,找出李洪濤疏漏的地方,糾正李洪濤犯的錯誤。以李洪濤的判斷,鄧頤斐天生是那種輔佐統帥的謀士型人才。

在給兩人分派工作的時候,李洪濤盡量利用了兩人的長處,並且避免讓他們接觸自己不熟悉,或者是不擅長的事情。只是這次李洪濤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才讓鄧頤斐暫時負責北虎口關的修復工程。

****

應付十二個寨主很輕松,幾輪酒喝下來,各方面的安置問題就確定了下來。

最先確定的是二十戶租種軍墾田地的家庭。

沈豐岳很是大氣,他只要了五戶名額,另外十五戶分給了其他十一個山寨,最少的都拿到了一戶的名額,最多的拿到了二戶。

李洪濤順坡下驢,以統一的價格出租所有的軍墾田地,並且答應為每一戶提供一頭耕牛,配套的農具,在開春之前組織工匠為每戶修建一棟農舍。各寨主也很是豪爽,紛紛答應出人出力,幫助修建農舍,置辦農具。

接著確定的是各寨輕壯年勞力的安頓問題。

因為早就通過沈虹菲向沈豐岳等人「通過氣」,所以李洪濤堅持了他的「精兵政策」,所有想在甲隊吃糧餉軍餉的人都得達到李洪濤的征兵要求,並且接受至少一個月的訓練,服從甲隊的規矩。

十二個山寨,年紀在十八到二十五歲間,符合參軍年齡的男性一共有五百三十四名。李洪濤沒有確定要招募多少人,只是保證,能夠達到征兵要求的,甲隊全要。為了讓各寨主不生反感,李洪濤同樣保證,沒有達到應征要求的所有人,都將被安排到其他的工作崗位上,除了保證每日三餐之外,根據實際情況,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確定的第三件事就是安置十二個山寨三千多「寨民」的事情。

除了服役的,除了租種軍墾田地的,以及不符合征兵要求的壯年男性之外,各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婦孺。

在安置這些人的問題上,李洪濤只能分開對待。

所有年紀在征兵範圍之外的壯年男性,只要參加勞動,包括修復北虎口關、搭建農舍、運送物資、修復農田灌溉設施等,李洪濤都提供一日三餐,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除掉需要留在各寨中照顧老人孩子的婦女之外,其他的壯年婦女全都參加北虎口關的修復工作。除了每日三餐管飽之外,同樣按照士兵的標準,拿到十錢到二十錢的工錢。

失去了勞動能力的老人,李洪濤答應都養起來,各寨都有儲備的糧食,這個不需李洪濤操心。另外,若有病痛,則由李洪濤出錢醫治。

在安頓不具備勞動能力的少年時,李洪濤與十二個寨主的分歧比較大。

按照沈豐岳等人的觀點,這些「娃兒」過幾年就能成為勞動力了,現在讓他們參加勞動,可以從中學習手藝,掌握勞動技能。可李洪濤堅持不讓所有十四歲以下的少年與兒童參加勞動,而是要將他們全都送進「學堂」,接受文化知識教育。

「各位寨主,請听李某一言。」爭了半天,李洪濤也有點惱火了。「不瞞各位,甲隊官兵都接受了文化掃盲學習,只有具備了識文寫字能力的人,才能正式編入甲隊。為什麼這麼做,李某不想多解釋,這個道理,甲隊官兵都明白。雖然李某並不否認,讓少年參加勞動,可以讓他們在成年之前就掌握勞動技能,但是李某認為,這是殺雞取卵,揠苗助長,得不償失的辦法。」

十多個寨主都閉上了嘴,可他們都用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李洪濤。

「李將軍,各位!」沈豐岳抱了抱拳,說道,「沈某能夠理解李將軍的意思,只是這些娃兒都半大不小,而且現在我們正缺人力,如果讓他們進學堂的話,浪費了人力不說,還要專門聘請先生,這個……」

「沈寨主,此事由李某承擔,不需各位操心。」李洪濤也不再羅嗦,直接說道,「李某在百市集那邊收留了上千難民,其中就有大量少年兒童,李某請了幾位先生教他們識文寫字。現在,各寨百姓都是李某的百姓,難道李某對待各位還不如對待那些難民嗎?所有進入學堂的少年兒童的食宿、教育費用都由李某一人承擔。」

「這……」一個中年寨主遲疑了一下,說道,「李將軍愛民如子,我等深感欣慰,只是這女孩……」

「女孩就不如男孩嗎?」李洪濤大笑了起來,朝沈虹菲看了一眼後,說道,「相信各位都認識沈小姐吧?難道,各位認為沈小姐不如她的兄長?」

此話一說,另外幾個想要開口的寨主都閉上了嘴。他們都知道沈虹菲是沈豐岳所有子女與佷子中最聰明,最能干的一個。

「再說了,那些參加修復北虎口關的婦女就不如男子嗎?」李洪濤長出了口氣,「雖然各位現在無法接受,但是李某相信,終究有一天,大家都會明白過來的。現在,李某只需各位給李某一點時間,幾年,也許十幾年。」

眾人又討論了一番,最後把這件事確定了下來。既然李洪濤肯出糧出錢讓山寨的娃兒進學堂,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損失了一點點勞動力而已。

「現在,最後一個問題,李某還需要拜托各位寨主。」李洪濤抱了抱拳,說道,「除了前面已經得到了安頓的人員之外,各寨還有大量上了年紀,並未完全失去勞動力的中老年人。而眼前,十二寨三千余名百姓都將陸續離開山寨,這麼多人員的安頓問題……」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修建集鎮?」沈虹菲在旁邊問了一句,實際上是在提醒其他人。她早就與李洪濤談過這件事了。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朝其他人看去。

「修建集鎮一事……」沈豐岳沉思了一陣,說道,「確實很重要。各寨都相對分散,且山路難行,不管是今後買米買鹽,還是販賣山貨,都多有不便。再說,山內條件惡劣,如有個大病小病,請大夫都非常麻煩。只是,臥虎道這邊並無多少平地,如果將集鎮設在關外的話,恐怕……」

「肯定不能設在關外!」另外一個寨主立即說道,「不管是朱家,還是丁家,都看我們不順眼。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投靠了李將軍,但是朱家老匹夫變化多端,難免今後不會與他翻臉。如果我們都住到了關外去,虎嘯軍鐵騎殺來,我們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

「朱仕琿這老狐狸根本就沒有信義可言,這十幾年來,沒有少對付過我們,如果我們都住到關外去的話,恐怕虎嘯軍的鐵騎立即就會殺來。」

「听說,朱仕琿將中營親軍騎兵派到了施縣,距離虎口關不過百余里,旦夕之間就能殺到,到時候……」

「李將軍並不是朱家親信,現在勢力發展壯大,恐怕……」

……

眾人紛紛議論了起來,且都一致認為不能將集鎮設在關外。

李洪濤一直在認真的听著,這些寨主都不笨,能夠在伏牛山模爬滾打這麼多年,沒有點本事早就完蛋了,哪還能活到現在?

「各位叔叔伯伯,我們還是先听听李將軍的意見吧。」沈虹菲及時的制止了眾人的討論,說完就朝李洪濤看了過來。

「各位寨主所言都有道理,可是沒有集鎮的話,幾千人的生活怎麼解決?不說別的,伏牛山不產鹽油,總不能有什麼需要都到施縣、荊縣去購買吧?」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場地中央,「另外,臥虎道暢通之後,商隊將陸續前來。到時候,落腳食宿都得有個地方,這也是個賺錢的買賣。李某分身乏術,也無心經營客棧酒肆,所以只能靠眾位了。」

「李將軍的意思是……」立即就有人听出了點苗頭。

「將集鎮設在關外肯定不行,就算各位不提醒,李某也知道朱仕琿是個什麼角色。」李洪濤掃了眾人一眼,接著說道,「暫且不說現在,還有今後會發展到什麼程度,集鎮只能設在關內。」

眾人這才點了點頭,同時稍微放心了一點。

「設置集鎮的地點有兩處,一是北關南面五里處,靠填溝造地,大概有十五到二十畝平地可以利用。二是南關北面三里處,在彎道東面的山坡上建鎮。另外,還可以在臥虎道內尋找合適地點,建立一到兩座集鎮。加上分布在附近的山村,臥虎道這邊大概能夠容納一萬人。」略微停頓一下之後,李洪濤又說道,「如此一來,百姓的安頓問題得到了解決,如果臥虎道能夠成為第二個潛龍關的話……」

剩下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李洪濤講出來,十二個寨主都心里有數了。

「只是,設鎮後的稅收,還有管理問題……」沈豐岳的目光還是很長遠的。

「這不屬于節治府的管轄範圍,只要李某的兵還守著南北兩關,朱家就別想插手臥虎道內的事情。」

「李將軍,這……」說話那人遲疑了一下,「這可等于公然造反,如果朱仕琿……」

「能有各為相助,朱仕琿有膽量就派兵過來試試。」李洪濤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只要我們擰成一股繩,朱仕琿就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話說到這一步,眾人也都心里有數了。

****

淒厲的哨子聲把關塞內的所有人都驚醒了。李洪濤抓起外套就沖了出去,等他趕到的時候,水辛逸已經在城樓上了。

城外,方藍等三名偵察兵正快速跑回,更遠的平原上,滾滾煙塵漫天席卷而來。

「開門,3排城門,4排上城牆!」

剛剛集合的兩排官兵迅速行動了起來,與上次一樣,3排負責守住城門,4排則負責協助偵察兵使用弩機。

「至少有一千人,騎兵在二百以上。」水辛逸是靠煙塵的多少,以及煙塵移動的速度判斷敵人的規模與性質的。

李洪濤看了眼東面才升起來的朝陽,說道︰「來得還真快,看樣子,他們是在南面集結過夜之後才殺來的。」

水辛逸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怎麼辦,逃,還是守?」

李洪濤苦笑了一下。「看看情況吧,出動一千人,肯定不是地方駐防部隊。」

「要逃的話,現在就得抓緊。」水辛逸也苦笑了一下。

這時候,方藍等人回到了關內,張挽立即指揮官兵關上了城門。

「長官……」

「別急,慢慢說。」李洪濤將水囊拋給了方藍。

「一千人左右,至少二百騎兵,昨晚在南面三十里外的集鎮過的夜,我們沒有敢輕易靠近。只是,這支部隊打的是丁展坤的旗幟。」

李洪濤與水辛逸都是一驚,來的竟然是建州世子丁展坤!

「有沒有神機?」水辛逸問了一句。

「沒有,至少我們沒有看到。」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朝李洪濤看了一眼。

李洪濤心里也是暗驚。如果真是丁展坤親自前來的話,那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技?

「長官……」

「你們去操作弩機,等下看我的命令。」

方藍也不再多問,叫上幾個偵察兵離開了。

「怎麼樣?」水辛逸也有點驚訝。如果丁展坤帶上神機的話,將易如反掌的打下南虎口關,可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機?

「再看看情況。」李洪濤深吸了幾口氣,「看樣子,丁展坤不是來攻打我們的,也許只是想見識一下我們這支隊伍。」

「可是……」

「就算他不是來‘探望’我們的,到時候我們燒了關內的糧草,再趁亂逃跑也不遲。」

水辛逸苦笑了一下,永盛軍有二百騎兵。逃,有那麼容易嗎?

不多時,永盛軍的二百騎兵就趕到了關外。

全是重裝鐵騎,隊列在距離城牆約莫五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靠近。從這一點都足以判斷出,這是一支經驗豐富的軍隊,知道城牆上的弩機對他們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全都呆在了「安全」地帶。

過了一陣,排列成三個整齊方陣的步兵也到達了。

每個步兵方陣都有二百五十名士兵,都身著金屬鎧甲,什長與伍長穿的還是步兵胸甲。步兵使用的刀槍都是鋼質,什長與伍長配備的全是精鋼戰刀。僅從裝備上就能判斷出,這是主力營的步兵。

「媽的,這根本就沒有辦法打。」水辛逸低聲說了一句,「看到那些盾牌沒有?全是夾鋼盾,弩箭能在八十米的距離上穿透夾鋼盾就非常不錯了,步兵在兩分鐘內就能進入弩機的射擊死角。」

「他們不會攻城。」李洪濤一點都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放心了很多。

「為什麼?」

「他們連雲梯都沒有,怎麼攻城?」李洪濤冷笑了一下,「那個穿繡花甲的就是丁展坤?」

水辛逸愣了一下,跟著就點了點頭,同時暗笑了起來。丁展坤穿的是一套外面雕有花紋圖案的騎兵板甲,非常華麗的戰甲,在李洪濤的嘴里,竟然變成了「繡花甲」。

「看來,丁展坤只是來跟我們打個招呼的。」李洪濤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去幫我準備一匹戰馬。丁展坤帶著一千人來找我聊天,也算是給足了面子,我也得給他一點面子。」

「你要出去?」水辛逸又是一驚。

「為什麼不出去?看見沒有,他們的人都過來了。」李洪濤朝關外看了一眼,「等下,你在城樓上守著,丁展坤想胡來的話,你用長弓對付他,掩護我逃命。」

水辛逸徹底無語,說李洪濤膽小吧,竟然趕單獨出去面對近千名敵人;說他膽大吧,又隨時都想著逃命。

正說著間,丁展坤與兩名騎兵月兌離了隊伍,朝前靠了一百來米,隨即就停了下來。當李洪濤單獨策馬出來的時候,丁展坤讓兩名騎兵都留了下來,單獨前進了約莫兩百米,最終與李洪濤在距離城牆大概兩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雙方的強弩長弓都能夠對對方構成威脅。

李洪濤迅速打量了五米外的那個年輕人一番。

丁展坤快三十歲了,並不年輕。因為常年在外征戰,皮膚曬成了小麥色,給人一種極為健康的感覺。相貌上,丁展坤並無太多的特別之處,國字臉、一字眉、圓眼、高鼻梁、薄嘴唇,唯獨眼神讓李洪濤暗暗心驚。那是習慣了血腥,見慣了死亡,對殺戮已經麻木的眼神,是那種在戰場上錘煉了十幾年的老兵才有的眼神。在堅毅與剛強之間,丁展坤的眼神中還帶著強烈的自信。

「李將軍!」

「二世子!」

打了招呼之後,兩人都是一愣,接著都笑了起來。

「听聞李將軍打下了南虎口關,展坤連夜率隊過來,未想到,將軍竟然親自出城迎接,展坤真是受寵若驚啊。」

「世子言重了,世子能親來,李某才受寵若驚。」李洪濤瞟了眼丁展坤身後的軍隊,「看樣子,世子是勢在必得啊。」

丁展坤笑而不語。

「不過,就李某所見,恐怕世子也不會急著攻城,共怕也未想攻城吧?」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如若世子想拿回南虎口關,李某當雙手奉還。」

「李將軍願主動退兵?」

李洪濤大笑了一陣。「退兵事小,本來南虎口關就不是李某的地盤。再說了,世子大軍陣容強大,軍容威武,李某還沒有蠢到以卵擊石的地步。只不過,李某想問一句,世子是真的想要回南虎口關嗎?」

丁展坤也大笑了起來。「李將軍為何認為我不會奪回南虎口關呢?」

「堰州……暉州……」

丁展坤的面容抽動了兩下,李洪濤這兩點暗示已經足夠多了。

「世子精明過人,眼光怎麼也會比李某長遠那麼一點點吧?」李洪濤淡淡一笑,轉口說道,「南虎口關已成燙手山芋,不管是由虎嘯軍控制,還是由永盛軍控制,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世子不介意的話,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李某暫時替為看管,也免傷了和氣。」

「是嗎?」丁展坤心里有數,沉思了一下,問道,「莫非李將軍不是虎嘯軍少營甲隊典軍尉了?」

李洪濤笑而不語,這樣的問題,他是沒有回答的。

又過了一陣,丁展坤才說道︰「看來,李將軍也是非常之人。只不過,如若展坤將南虎口關交于將軍的話,將軍有什麼可以保證的呢?」

「永絕賊患,保建州東北不再受到侵擾。」

丁展坤微微皺了下眉毛。「也就是說,李將軍已經收服了臥虎道的山賊?」

李洪濤仍然只是笑了笑,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說道︰「如此甚好,既然李將軍能夠……」

「世子,李某也有一個要求。」見到時機成熟,李洪濤這才說道,「李某保證臥虎道的山賊不再侵擾建州村鎮,可同時,世子也要保證前來臥虎道的商隊能夠順利到達。」

丁展坤微微一愣。「李將軍的意思是……」

「堰州戰亂將起,商路阻絕,如商隊從建州通過的話,也能給建州帶來不少的收入,這對我們都有好處。」李洪濤直接把話挑明了,「今後,建州可在南面設關收稅,只是南虎口關這邊嘛,希望世子高抬貴手,給李某留一條活路。」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這才微微點了點頭。「看來,李將軍把什麼問題都考慮到了。」

「李某也只是想混口飯吃,至于這對建州是好是壞,相信世子心里有數。今後李某還要在這邊謀生,自然希望與世子搞好關系。這也算是李某為結交世子送的一份厚禮吧。」

丁展坤立即就笑了起來。「李將軍果然厲害,簡單一番話,就讓展坤無從選擇了。」

「戰,還是和,這都由世子決定,李某不過一區區隊官,手下不足百人,怎是世子的對手。如若真的打起來,李某恐怕就只能往山里逃了。」

丁展坤暗自苦笑,李洪濤這番話不是示弱,是在威脅他。

「當然,世子如何決策,李某不得而知。只是在李某看來,現今局勢,對世子,對李某來說都一樣,多一個敵人遠不如多一個朋友。」

「李將軍願與展坤做朋友?」

「難道,李某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

見到永盛軍退去,眾人都瞪大了眼楮,完全不敢相信。

水辛逸也萬分驚訝,李洪濤一番話就把丁展坤「嚇」跑了,這可能嗎?

「去把肖旭叫來。」李洪濤一**坐了下來,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濕透了。如果丁展坤腦袋發熱,下令攻城的話,他們這幾十名甲隊官兵都得死在這里。

逃?笑話,北虎口關那邊還有上千人,各寨的山民也在陸續趕來,如果李洪濤逃走的話,這些人都將遭到永盛軍的屠戮。再說了,李洪濤的職責就是守住虎口關,只要永盛軍打到北虎口關,就算他逃走了,今後也別想在暉州混,只能落草為寇,去當山賊。

不多時,肖旭就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來到了城樓上。他開始也嚇壞了,甚至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隨時逃命呢。

「肖兄弟,請坐。」李洪濤一直很鎮定,至少神色上很鎮定。「丁展坤已經答應放商隊通行,只是在經過建州的時候,丁家要收取關稅。」

「這是自然,商隊過任何一州,都會交納關稅。」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現在,肖兄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

「這……」肖旭長吸了口氣,「李將軍英明神武,不但智退強軍,還能讓丁展坤……」

「這些話都留著吧,我們談正事。」李洪濤也不再羅嗦,「現在,肖兄弟能夠保證每月出售多少糧食給李某?」

肖旭暗暗一驚,問道︰「李將軍需要買多少糧食?」

李洪濤迅速計算了一番,說道︰「六千余人,至少九個月的糧食。另外,還需要種子,耕牛。」

「六千人!?」肖旭驚訝的張大了嘴,「那一月至少需要三千擔糧食,這個……」

「肖兄弟有何困難都可說出來,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

「不瞞將軍,肖某每月最多只能出售五百擔糧食。耕牛種子這些都不是問題。這每月三千擔糧食……」

「那麼,肖兄弟能否幫李某聯系別的商人?」

肖旭沉思了一下,說道︰「南方產量大州並不少,不說其他州,葛州每年都有上百萬擔糧食節余,需要向外出售。只是,其他商家開的價格……」

「價格不是問題,具體多少?」

「稻谷至少要七十五錢一擔,小麥的話,大概要一兩二十錢。」

李洪濤皺起了眉毛,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如果稻谷與小麥按照三比一的數量采購,一月要花近二千六百兩白銀來購買糧食。李洪濤每月只能通過向少營其他隊「販賣」軍械收入大概七百兩白銀。就算不考慮多支出的軍餉,還有雇佣民夫修繕北虎口關的花費,李洪濤現在所有的四千多兩白銀最多堅持兩個半月,根本就撐不到明年秋收。

考慮了一陣,李洪濤解下了身上的佩刀。「肖兄弟行走江湖,應該識貨吧?」

肖旭遲疑了一下,接過了李洪濤的佩刀,拔出一看,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好刀,確實是好刀!」肖旭用指頭在封口上試了一下,「雖然毫無修飾,但是刃口鋒利,刀背堅韌,打造得極有水平,比一般的精鋼刀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可是高氏兄弟專門為李洪濤打造的一把「宿鐵刀」,其優良程度遠在裝備甲隊的那些普通戰刀之上,比其他軍官用的佩刀也要好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全刀上下毫無半點裝飾,看起來更像是戰刀,而非軍官的佩刀。

「肖兄弟既然識貨,那這把刀能賣多少錢?」

「李將軍要賣自己的佩刀?這……」

「肖兄弟誤會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價格。」

肖旭吞了口唾沫,說道︰「如在產鐵大州,這樣的刀最多只能賣十兩銀子。如在其他州,能賣到三十兩。如在一些不產鐵礦,軍械緊俏的州,能買至少五十兩。」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如果是在葛州的話,能賣多少?」

「這個……」肖旭沉思了一下,「雖然葛州有鐵礦,但是產量並不大。五十兩不敢保證,四十兩是肯定有的。如果能稍加修飾,做得再精美一點的話,甚至有可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當然,物以稀為貴,如遇上愛刀之人,賣得再高點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軍械禁售?」

肖旭點了點頭。「如從南虎口關出發,要將軍械運回葛州,需要經過建州與肅州。入關不難,出關時檢查極為嚴格,如被發現,恐怕就得人頭落地了。」

「如果一次只販賣十把二十把的話呢?」

「李將軍是說……」

「將刀藏在車板內,應該查不出來吧?」

肖旭立即笑了起來。「這是當然,如果數量不多,可以當作商隊車夫的自衛用刀,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那就行了。」李洪濤立即有了主意,「不知道肖兄弟是否願意拓展經營的行業呢?」

肖旭暗暗一驚。「李將軍是說,讓肖某……」

「今後,肖兄弟的商隊過來時,都帶普通的鐵刀或者鋼刀,回去的時候,帶上這樣的刀,一次大概能夠帶走一百到兩百把左右……」

「如果一次運送五百擔糧食的話,一次能帶八十把。如果我們在葛州采購糧食,每次運送一千擔過來的話,一次能帶至少一百五十把。」

「這就成了,每次帶一百五十把。肖兄弟商隊帶來的鐵刀鋼刀都由我買下來,如果肖兄弟手頭不便的話,下次交貨時再補差價。」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李洪濤又說道,「不知道肖兄弟覺得如何?」

「當然不行,領刀時,我們就補上差價,算是我從你這里購買,每把……」

「每把三十兩,如有特別的,再當場估價。」

肖旭眼珠子一轉,立即就答應了下來。每把刀轉手就能賺十兩,一次帶走一百五十把刀,一個來回就能賺一千五百兩白銀,這比販賣糧食賺的多出了十倍不止。

「只不過,李某還有一個麻煩需要請肖兄弟幫忙解決。」

「什麼麻煩?」

「鐵礦石。」

「這……」肖旭驚了一下,立即說道,「鐵礦石與軍械一樣,都為禁運物資,如果……」

「在過關檢查的時候,任何一州也不可能檢查每一袋糧食吧?」

「這是當然,車隊有數百輛牛車,另外只需要有商隊的通關文告,一般都只進行抽查,而不會檢查每一部車輛。」肖旭又略微猶豫了一下,「不瞞李將軍,任何一支商隊多少都會販賣一些禁運物品,畢竟只靠正規手段經營,誰都會虧本。過關的時候,我們都會賄賂守軍軍官,一般都能免于檢查。只有在緊張時期,才會進行嚴格檢查。可問題是,葛州鐵產並不豐富,商人根本就買不到。」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哪里有鐵礦賣,這才是關鍵。

肖旭觀察了一下李洪濤的神色,說道︰「李將軍其實可以考慮與建州做買賣。」

「建州!?」

「在建州西北,伏牛山西面就有幾處地點盛產鐵礦。建州一直依靠出口鐵礦從中部各州換取糧食牲畜,從西部各州換回戰馬等物資。」

李洪濤一愣,立即就笑了起來。「那肖兄弟是否認識建州的鐵礦商人?」

「這個……」肖旭搖了搖頭,「肖某主要跑的是西北地區。另外,就算建州商人可以向外販賣鐵礦,也要先征得節治府的同意,而不是想賣到哪,就能賣到哪的。」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這很有道理。建州與暉州挨著的,而暉州鐵產並不豐富,如果建州鐵礦賣到了暉州的話,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只將鐵礦運到南虎口關的話,不存在出關的問題。如果李將軍想要聯系建州的鐵礦商人,肖某可以去野涼城一趟,幫將軍……」

「不用,這事還得我親自去搞定。」李洪濤心里已經轉了幾個彎。

今後要在建州大量購買鐵礦的話,肯定無法保守秘密,遲早會讓丁家知道。與其到時候被動,還不如主動找上丁展坤。就算現在吃點虧,只要能保證獲得穩定的鐵礦來源,對今後的發展仍然有著巨大的幫助。

見到李洪濤不開口,肖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個糧食商人,對販賣鐵礦一事並不是很清楚。所謂隔行如隔山,如果搞砸了的話,那還會讓李洪濤瞧不起他。

「這樣吧。」李洪濤模了模下巴,「肖兄弟先帶著我這把刀回去,找到買主,把銷售渠道打通,然後趕緊運糧食過來。另外,聯系其他商人的事……」

「李將軍不需操心,回到南風後,肖某就去聯系其他的糧食商人,最多一月,肖某就能將第一批至少五百擔糧食送到。」

「那就有勞肖兄弟了,今後李某從肖兄弟這采購糧食也按照其他商人的價格計算。」

「這……」

「肖兄弟切莫多說,李某是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當下,兩人就達成了協議,隨即肖旭就離開了南虎口關,取道建州,肅州返回葛州。

****

野涼,節治府內。

自從二兒子丁展坤在四年前接管了永盛軍之後,丁中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野涼,甚至很少離開節治府。

丁家並不存在著世子爭權的問題,丁中泉的大兒子丁展乾從小殘疾,智力不及五歲孩童,根本就不成氣候,只有二兒子丁展坤雄才偉略,甚至比丁中泉還要厲害。在丁展坤的整頓下,四年內,永盛軍軍威大振。尚且不說入寇暉州,連續數年,丁展坤率領永盛軍擊敗鄰近強敵,立下赫赫戰功,其在永盛軍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丁中泉。

這讓丁中泉感到很欣慰。有這麼一個能力出眾的兒子,他也不需要為領軍征戰之事煩惱,只需管理好節治府的文臣,為丁展坤的征戰提供支持。

父子倆的配合非常默契,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建州由弱轉強,數年之內就已經讓鄰近各州感到畏懼了。

「你真認為那個……」

「李洪濤。」

「對那個虎嘯軍少營典軍尉李洪濤有不軌之心?」

丁展坤點了點頭,說道︰「此人膽識、謀略、目光,乃至領軍征戰之能都不在孩兒之下。朱仕琿是什麼人,父親比孩兒更清楚。眼見朱孝信成年,朱仕琿遲早會下手鏟除李洪濤,為朱孝信鋪平道路。」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丁展坤在領軍征戰方面已經超過了他,可是在謀略,特別是經驗方面還有所欠缺,這是丁中泉至今沒有將節治使傳給丁展坤的主要原因。

「你做的確實沒有錯。」丁中泉冷笑了一下,說道,「朱仕琿這老混蛋詭計多端,這次他故意放出消息,讓我們知道虎嘯軍派了三隊兵力駐守南北虎口關,可留在南虎口關的實際上就只有一個隊的兵力……」

「恐怕連一個隊都沒有,以孩兒所見,最多百來人而已。」

「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丁中泉看了兒子一眼,「朱仕琿只留李洪濤一人守南虎口關,將另外兩隊兵力都放在了北虎口關,擺明了想讓我們替他鏟除心月復大患,同時又能確保虎口關不失。再說了,等明年開春時,羅世雄就將攻打堰州,到時候虎嘯軍左營必然參戰,我們的防御重點將轉移到東面去。就算佔領了南虎口關,也難以派兵北上進攻暉州,反而牽制了我們的兵力。這樣一來,朱仕琿一舉兩得,為虎嘯軍掃蕩堰州減少麻煩。」

「父親,以孩兒所見,朱仕琿不見得會出全力,曲家完蛋了的話,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確實如此,只不過,對我們來說,局勢將萬分凶險。」丁中泉嘆了口氣,「朱仕琿執掌暉州四十余年,早就人老成精,不會不清楚‘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更不可能不清楚羅世雄想入主西北的意圖。到時候虎嘯軍退回潛龍關,奔豕軍北上無路,恐怕就該我們建州倒霉了。」

「父親勿慮,有孩兒守著東部,絕不讓奔豕軍殺入建州!」

丁中泉微微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到時候真打起來,羅世雄聯合西部各州的話,我們怎麼辦?」

丁展坤咬了咬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心里都有數。別說朱仕琿不肯出力幫羅世雄滅了曲家,恐怕其他那些答應出兵的州也都一樣吧。羅世雄這些年來沒有少打其他州的注意,無人不知此人的野心有多大。雖然這次賀、黔、肅三州都答應出兵,可兵力都在一千左右。從此來看,羅世雄除非動員二萬大軍,不然滅不了曲家。」

「如羅世雄有膽子出動二萬奔豕軍的話,他還需要邀請鄰近各州出兵嗎?」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可我們也不得不防。」

「李洪濤那邊的事情……」

「你認為呢?」

丁展坤遲疑了一下,說道︰「孩兒認為,我們不但不去攻打他,還要盡量扶持他。至少在短期內,他是朱仕琿的心頭大患。只要他能夠給朱仕琿制造麻煩,虎嘯軍就無法從臥虎道入寇建州。更重要的是,現在朱仕琿還未明立節治使傳人,如果在這個時候亂了的話……」

「你的意思是,李洪濤有可能奪下整個暉州?」

丁展坤點了點頭,他正是這個意思。

「那你想過沒有,如果讓他奪了暉州,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丁展坤微微一驚,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丁中泉沉思了一陣,說道︰「這個為父也沒有把握,而且朱仕琿此人陰險狡詐,李洪濤能不能斗得過他,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從眼前的局勢來看,借助李洪濤的力量牽制住朱仕琿,確保建州東北不受威脅,這是最重要的。」

「那……」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丁中泉揉了揉太陽穴,「另外,派人密切監視南虎口關的動靜,並且安排我們在暉州的探子打探此人的詳細情況,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真有能力扳倒朱仕琿的話,那我們也不得不防。」

「孩兒明白了,父親保重身體,孩兒告退!」看出父親神色疲憊,丁展坤趕緊告辭。

「也好,你也早點去前線,不管怎麼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應付開春後堰州那邊的戰亂。」

丁展坤沒有在野涼多做停留,當日就前往了設在建州東部的軍營。

——

南虎口關。

隨同鄧頤斐一起到來的不僅僅有蔣晟,還有張玉璇。

看到張玉璇注視沈虹菲的目光,李洪濤就有點頭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玉璇這個時候跑來干嘛?

「小李哥……」張玉璇又瞟了眼沈虹菲,「她是……」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李洪濤知道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將沈虹菲叫了過來,「虹菲妹子,這位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張玉璇。玉璇,這位是沈寨主的女兒沈虹菲小姐。」

兩人都禮貌的行了個禮,算是相互認識了。

「好了,你們先聊聊吧,蔣晟他們還有事找我!」

李洪濤很不「負責」的丟下了兩個女人,抱頭鼠竄般的進了營房。

水辛逸、鄧頤斐與蔣晟都在看熱鬧,見到李洪濤進來,這才收起了笑容,裝出一副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樣子。

李洪濤掃了幾個人一眼,這才坐了下來。

「咳……咳……」蔣晟裝著干咳了兩下,說道,「這次我本來不想過來的,只是崮梁那邊發生了一些事情。」

李洪濤點了點頭,對另外兩人說道︰「坐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開始在干什麼。」

鄧頤斐與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都離李洪濤遠遠的坐下了。

「你們都認真點!」蔣晟瞪了兩人一眼,這才說道,「朱仕琿已經確認了戰功,銀兩布帛直接送到了百市集。另外,戰功授田暫時劃在北虎口關這邊,主要是百市集那邊沒有多少軍墾田地了。我們交上去的建營用地也得到了批準,多出了大概八百畝田地,我將其分給了十六戶難民耕種。朱孝信派人送來了消息,民夫的所有家屬都將在近期內送過來,他還撥了一千五百兩白銀,五百匹布帛,二百擔棉花,讓我們建立民夫營地,置辦帳篷,棉衣棉被等。除此之外,朱仕琿還額外撥了五百擔糧食,說是提供給民夫家屬的。」

「才五百擔?」李洪濤苦笑了一下,「這朱仕琿還真是夠小氣的,還是朱孝信比較大方,一下就給了這麼多錢。」

「錢糧物資的接受工作我都安排了下去,只是……」蔣晟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朱仕琿才發了文告,將派遣少營乙隊與丙隊前來協助甲隊駐守北虎口關。」

李洪濤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難怪丁展坤在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攻打南虎口關,竟然大發仁慈,放了我們一條活路!李洪濤猛然頓悟。

當丁展坤帶著千名永盛軍撤走的時候,李洪濤還以為是自己「說服」了丁展坤。現在他才明白,丁展坤確實沒有想過要攻打南虎口關,只是來模模情況,結果他就「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底細交了出去。

這讓李洪濤覺得被人給耍了,被人給捉弄了,讓他感到很惱火。

朱仕琿的一道文告,將李洪濤放到了砧板上。可丁家父子並不蠢,沒有替朱仕琿「捉刀」,反而前來試探了李洪濤的底細。

朱仕琿的「借刀殺人」沒有成功,丁家父子也順坡下驢……雙方都在玩「太極」,雙方都在琢磨對方的意圖。

這讓李洪濤覺得有點好笑,他把自己當個人物,可朱仕琿與丁家父子都沒有將他當人物。

雖然夾縫中求生存的滋味很難受,但是李洪濤並沒有絕望。

朱仕琿的態度表明他不會親自下手,至少不會立即下手。

丁展坤的態度表明,丁家的重點不在南虎口關這邊,也不會當朱仕琿的馬前卒。

這無形中就給李洪濤留出了喘息的空間,只要朱仕琿暫時無法親自動手,只要丁家沒有北上的想法,雙方都不會立即翻臉,不會主動來找李洪濤的麻煩。

想到這,李洪濤產生了種心安理得的想法。

根據地已經有了,隊伍也在壯大,生產也在發展。

今後的道路,該怎麼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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