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思想 第五節 醉人的荔枝

作者 ︰ 蔣偲昕

深夜,楊玉環寢宮︰微弱的燭火暗淡了金碧輝煌的陳設,高大的屏風拉出一條長長的黑影,掩蓋了楊玉環嬌小的身軀。這個富有「落雁之美」的女人此時手攬銅鏡,直視著鏡中模糊的影像陷入了沉思——「今晚我又將獨自熬過這漫漫長夜,皇上幾天沒來了?兩天?三天?想必是被那個剛封為」歌妃「的妖女迷住了吧,還是兄長楊國忠遭人彈閡而引起皇上的怨恨?」

「不,肯定是最近安、史判亂讓皇上心力憔悴而無暇顧及男女之歡吧?」

「——這些都不是,那又是什麼原因呢……」

滴漏聲聲,聲聲都敲擊在黑夜里那脆弱的心髒上。

「貴妃娘娘,嶺南鮮荔枝星夜送到,請娘娘品嘗。」門外傳來太監喑啞的聲音。楊玉環精神一振︰「這荔枝可是皇上專寵自己的寶物啊!皇上為博我一笑,命人千里迢迢送嶺南的荔枝到宮中。為了保鮮,要求押送官吏必須風雨兼程,一日送到。否則人頭落地,官職不保。運送途中不知忙壞了多少地方官吏,累死了多少驛站人馬。皇上寧願花天大的代價也要討我的歡心,這正是他對我痴情迷戀的證明!今日荔枝又到,說明皇上對自己的恩寵並沒有改變,先前那些猜想都是多慮了……」。于是貴妃正聲道︰「送進來吧。」一盒包裝精美、散發著醉人香氣的荔枝就擺在了楊玉環的幾案上。

「啊!天哪……」,楊玉環一陣暈眩,心髒像是被人猛的攥住,一下收縮得令人窒息——開盒後的荔枝駭然呈現出黑褐色的表皮,幾顆荔枝上還綻放著可惡的霉花,酷似人們臉上生的疽瘡!

「是可恨的官吏運送途中故意耽誤了時間,非得將他們碎尸萬段!」盛怒之下的楊玉環不由想到,「我楊氏一門位尊貴妃,官至宰相,權傾朝野,是誰膽大妄為……不對,古人雲︰‘上有好之,下必趨之’,想我楊玉環打進宮以來,滿朝文武哪個不是急著來巴結討好?‘任你十年戎馬功,不如一夜枕頭風’,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開這等玩笑!郭子儀這樣的狗奴才都只能敢怒不敢言,誰敢如此愚弄于我!我楊家還沒落到如此地步呢……」。

「難道是皇上親賜的爛荔枝……」,貴妃不敢再往下想,要知道古往今來多少失寵的後妃因皇帝賜給毒酒、絞繩、霉食等而被迫自殺!過去可以賜毒酒、絞繩、霉食,今天就不能賜爛荔枝嗎?「最近听聞有大臣因安、史判亂一事暗中彈閡兄長國忠平叛不力,這是不是預示著我楊家就要大禍臨頭了?過去的榮華富貴都將煙消雲散?我將由高貴的貴妃被貶為低的罪人?自古以來,因治國不力而怪罪于臣子或女人的事例比比皆是︰何進、王垕、李陵、妲妃、驪姬、西施……」。楊玉環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一陣涼風襲來,頓感淒寒無助。搖曳的燭光下,宮殿似乎正在倒懸,那顯示著皇家富貴和威嚴的器物也在淚光中模糊起來,慢慢消散開去……

「貴妃娘娘恕罪,剛才送過來的是昨天的荔枝,今天的鮮荔現在才送到呢,請娘娘品嘗。」門又外傳來老太監喑啞的聲音。

夜,還是那麼黑,空氣中彌漫著爛荔枝醉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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