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呼喚 第六節 那一刻你我在十二樓的天台相

作者 ︰ 蔣偲昕

來到醫院天台的時候,Aries已經在等我了。

Aries微昂著頭,眼神炯炯的,眼楮里閃爍著將要燃盡卻又壯美無比的晚霞。我們平靜地目送著夕陽緩緩地落下去,那是一場與黑夜的戰斗,雖然注定了結局,但是那份沉沒之前的從容不迫讓我們屏息站在那里。

我說,你看到大雁了嗎?春天來了,Aries帶來了春天,我們要謝謝他哦!

他搡了搡我的頭發,傻丫頭……

我們不約而同地會心一笑,一種別樣的灑月兌,感謝Aries。

時間如風般一縷縷從眉尖擦過,沒有人能明白這對于我來說是怎樣一種壓迫,仿佛有什麼在胸口一點點地壓下去,快要不能呼吸。第一次梳下大把月兌發的時候,我忽然感到疲憊不堪,只想一個人靜靜歇歇。十二樓的天台是那麼開闊而美麗,大片的白布單在風中搖擺著,唱著歌,曾經以為它們構成了我生命的背景,孱弱而飄忽不定,窮盡一生也只是漫無邊際的空白。

直到Aries的出現。那天,我在這個通常只有我一個人的天台上看到了兩只影子。回過頭,那個男孩瘦弱輕盈,卻給人一種很挺拔的感覺,面色蒼白卻爽朗無比,還有那讓我永生難忘的明亮透徹的栗色瞳仁,閃著暖色的光。

他說他叫Aries,那是熔化嚴冬、勇敢無畏的白羊座的名字。我漸漸開始相信他骨子里的熱力,因為當我們同樣被可怕的疾病所困時,我陷進了絕望的泥淖,他卻依然是一副淡定神閑的樣子。他給我講起那個美麗的傳說,那只解救了王子和公主的勇敢的白羊,被宙斯放在天空,凝視和保護著所有在寒冷中掙扎的孩子,春天在它的背上向我們展顏微笑。

當我知道自己也是勇敢熱情的白羊的時候,我不禁微笑了。甩掉那讓我自怨自艾的病號服,我開始每天穿鮮亮的衣服,換各式的假發。探望我的朋友都驚奇于我的變化,我坐在他們面前,溫柔而甜蜜地笑。

屈指算來,我和Aries已經快樂地度過了整個冬天。每天天還沒亮,我們就興致地沖到天台上去看朝陽,我們是那麼熱愛著剛剛從山那邊爬出來的太陽,它像Aries,新鮮而純美,著生命火熱的力量。Aries說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就是我們永恆的一刻,那是白羊的時刻。于是,我們每天都會在太陽跳出地平線的那一刻,沖著新鮮的太陽大聲地喊出一個曾經在我們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人的名字,把所剩無幾的美好時光留給愛過的人。

當星星綴滿天空的時候,Aries總是不厭其煩地將火星指給我看,他說那顆最亮最漂亮的星星就是我們的守護星,它永遠燃燒著,不會墜落。兩個白羊座的小孩,坐在夜空下面,仰望著自己的守護星,他們都是殘缺的小孩,守護神Aries,你真的能夠保佑我們嗎?

有時候Aries會講聖斗士的故事給我听,他講白羊座的穆先生總是在幫助青銅聖斗士,使他們堅不可摧。但是當他講到這里的時候,我卻無法控制地哭了,優雅美麗的穆,用他的小宇宙溫暖著我的敦厚有力的穆,而Aries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穆先生啊,你點燃了我的春天,我甚至能夠看到自己在星空下灼灼發光。

一顆流星倏的劃過天際,我們背靠著背坐在樓頂許願,將各自的願望用手指蘸著水寫在地面上,多麼希望我們的生命可以延續到下一次流星出現的時候。直到字跡蒸發,和流星一樣了無痕跡,我們淺淺地笑著,從不期待奇跡,燃燒過就是美麗的,結局已經不再重要。

我不知道我和Aries之間是否有所謂的愛情存在,每天,我們只是簡單地看日出日落,星起星滅,沒有任何諾言,只是約定了不談有關病情的一切,就這樣互相支撐著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十二樓的天台上只剩下一個人,直到那里只留下隨風飄擺的白布單……

第一場春雨,我一個人站在雨中,從頭頂濕到腳底,一顆心也跟著的。Aries,多想再听你叫我一次sallbluegirl,溫文爾雅又無比憐愛。Aries,多想再听你講一個笑話,你曾經講了那麼多,我竟不記得昨天是哪一個。Aries,你不是答應病好了我們一起去看共命鳥嗎?你是從來不失信的,但是現在你卻將我拋棄在這個只有風的天台上……

護士們匆匆地把白布單收走了。

我獨自站在空曠的天台上,鞋子踏進積水,一下一下,看白色的水花在暗夜里乍現又湮滅。

那一夜,天空一直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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