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畫 第3章 關飛渡

作者 ︰ 溫瑞安

李惘中斜起一對邪異的眼楮似笑非笑的盯住他︰「你叫唐肯是不是?」

他笑了笑道︰「本來嘛倒不會那麼快輪到你但你昨天在監房里一鬧只好先選用你這張皮了。」

唐肯心知無幸但也听不懂李惘中何所指便道︰「我是冤枉的我沒有盜餉殺人。就算判罪也得以國法行之你們這般算什麼?」

李惆中淡淡地道︰「來到這里不談王法、國法我說的話就是法。」

唐肯強抑激憤道︰「好我們‘神威鏢局’的人沒有監守自盜我們是冤枉的。你還我們個公正。」

李惘中道︰「人人都說他自己是冤枉的一個人殺了人也會說他因醉酒自衛錯手;一個人奸污了人也說那女子引誘他……銀子明明是在你們押解中失掉不是你們是誰干?!」

唐肯怒道︰「北旱砂壩那一役我們‘神威鏢局’四十一人拼死了的有二十七個這還不是證明!」

李惘中一笑道︰「那只是你們分贓不均鬧內哄自相殘殺而已!」

唐肯忿然道︰「你硬要誣陷我們‘神威鏢局’是什麼意思?!」

李惘中道︰「意思就是︰我要你活你才活我要你死嘛——」

他用眼楮向場中的血尸瞄了瞄︰「你就死定了!」

唐肯道︰「好要定我罪把我送到衙里審判!」

李惘中乜著眼笑道︰「我都說了來到這兒給你什麼罪少爺高興用不著審來判去多費事!」

唐肯悲憤地道︰「好!而今虎落平陽大不了殺頭罷了多廢話干什麼!」

李惘中笑道︰「我倒不想砍你的頭。」

唐肯一怔李惘中已接下去道︰「我只是想剝你的皮把你的皮從頂到腳趾整張地完好地剝出來……你的皮雖然粗糙了一點但是很有韌性是塊好材料。」

唐肯驚怒中一時沒回過意識來︰「你說什麼?」

李惘中看了看他忽然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張布緞似的東西揚了開來。

這一揚足有數丈長數尺寬的是一幅畫︰這幅畫刺繡得十分精美唐肯瞥過一眼只見里面繡的是亭台樓閣豪華排場像一個什麼壽宴珠光寶氣的祝賀場面。

唐肯只覺這畫一展開便有一種逼人的氣氛但卻不知這畫有什麼特別。

李惘中笑道︰「我是說我要把你繡成畫中人。」

唐肯更不明白。

在檀木椅上的言有信忽然說話了︰「公子手上這張絕世奇畫是用人皮造的。」

言有義接道︰「太老太女敕有疤紋不適用的不計這幅畫已用了三十四張人皮最精美部分接駁的。」

言有信笑道︰「你應該覺得高興因為你是接下來的一個。」

言有義道︰「所以公子不要你砍頭只要你一張皮囊要是你被剝了皮而能不死那麼活著也無妨。」

唐肯幾時听過這種可怖的手段看到浴血中的老友喉嚨里擠出一聲︰「你們——!」

李惘中頷笑道︰「便是。那個姓藍的原來身上有十七八道傷痕可用的皮只有數寸這姓張的好一些大部能用就不知你這張皮好不好用?」

唐肯怪叫一聲全身一掙鎖鏈雖然未月兌但頭上木枷居然給他掙裂了。

「巨斧書生」易映溪立即搖頭道︰「‘豹于膽’你也是武林中人應該要自量力憑你的武功我們四個人里哪一個你有辦法接上三招五招的?你還是免作無謂掙扎罷!」

唐肯知道易映溪說的是實話。

他曾經設想過自己各種死法︰戰死、暗殺死、甚至病死、失足跌死、砍頭而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卻遭受被剝皮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苦。

他外號「豹于膽」自然膽大過人但眼見地上血肉猶在抽搐的血人使他無法不感驚懼。

這時外面忽傳來敲門聲一中年錦衣人隨即匆匆走了進來先向李惘中一揖隨後向那個不知名的人一抱拳道︰「聶爺大老爺有請。」

那姓聶的白頭人「哦」了一聲望向李惘中李惘中對這人倒禮遇有加禮儀周周地道︰「爹想必有急事聶爺就先去一趟。」

那姓聶的向眾人點點頭算是告退也不見他長身而起那檀木椅竟離地而起倒似地面上有一層無形的墊子這人連人帶椅平平飛了出去不徐不疾跟著錦衣人背後而去。

李惘中笑道︰「聶爺的‘神龍見’越練越見火候了爹爹得此強助何愁事不成!哈哈哈!」

李惘中這幾句話和一笑言氏兄弟和易映溪都陪著笑言有義笑得特別大聲言有信只是輕微嗤地一聲算是笑了易映溪則笑得很開心似的不過是隔了一會才展現笑容。

唐肯當然沒有心機去留意他們的笑容。

他只是從李惘中說話中驀想起武林中頂尖高手里一個也是姓聶的厲害人物……對那一個人物唐肯所知也不多只知道局主高風亮老爺子提到這個人的名字也都跌足嘆息說︰「這魔頭本在陝西一帶揚名立萬而今名震天下但願咱們鏢局里的人誰也不要踫見這魔頭才好!」

那姓聶的自人走後李惘中又望著他笑嘻嘻地道︰「剝死人的皮人一死皮就開始萎縮硬化不宜刺繡;剝昏迷的人皮皮膚松弛無力也不適合下針所以只有活剝人越痛皮膚就越繃得緊最適宜這幅絕世佳作……你就……忍痛一下吧。」

唐肯把心一橫決定豁出去拼一拼死在這些人手里也總比眼睜睜被人活剝皮的好。

——要死也得在自己身上刺他個六七十刀把皮膚割破以免人死了身上皮囊還要受人整治!

正在這時忽听外面的隆閻王叫道︰「公子犯人已經帶來了。」

李惘中一揚眉道︰「帶上。」

隆閻王答道︰「是。」被推開一人坐在木輪椅車上推了進來。

這坐在木輪椅上的漢子雙腿松軟無力下盤虛空擺蕩生得兩道濃眉滿腮虯髯雖就這樣坐著但依然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唐肯一見此人喜喚︰「關大哥!」

這坐著的殘廢人正是關飛渡。關飛渡「晤」了一聲滿眼血絲目光落處瞥見地上的血尸登時虯髯像刺蝟般豎了起來怒道︰「姓李的到如今你還在干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言有信冷笑道︰「關飛渡你今日自身難保還口出狂言多管閑事!」

關飛渡道︰「言有信你們枉為武林中人不知自重為虎作倀可惡已極!」

言有信還待說話李惘中截道︰「前日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怎樣?」

關飛渡哈哈一笑道︰「我現在雙腿已廢報效于你又有何用?」

李惘中道︰「坦白說以關兄的身手縱答允為我父子效力也難保不有變卦而今……」看了看關飛渡一雙廢腳︰「反而可以更信重關兄。」

關飛渡哈哈笑道︰「我斷了一雙腿子縱要窩里反你們也無所畏懼了?」

言有信插口道︰「其實這種人也不希罕江湖上樂意為大人、公子效忠的沒一千也有八百。這人傲岸性大不如殺掉算了。」

李惘中笑著斜睨關飛渡道︰「關兄你可听見了?」

關飛渡道︰「听見了。」

李惘中道︰「要是你再執迷不誤我可不一定再保得住你。」

關飛渡道︰「我關某素來就不要人保住才能活下去。」

唐肯掙動鐵鏈挪近關飛渡身前大聲道︰「關大革諞和你一同死。」

沒想到關飛渡低聲的回了一句話︰「小兄弟能不死時還是不死的好。」話一說完雙手抓住鐵鏈力一扯崩崩數聲唐肯身上所系的鐵鏈竟給他一扯而斷!

這一個舉動使得言有信、言有義二人一齊望向李惘中。

李惘中也因關飛渡完全罔顧他顏面而勃然大怒「殺了!」

李惘中才講到「殺」字言氏兄弟一左一右形如迅梟飛掠而起夾擊而來剎那之間關飛渡所坐那張椅子像給一種無形的壓力澎湃激蕩「蓬」地砰裂成百片千點。但關飛渡也在這剎那間前離開了木輪椅!

關飛渡雙掌一按椅沿借力飛撲向李恫中。

他離開輪椅不過剎間整張輪椅已經粉碎。

他的身形在言有信、言有義之間穿閃而去十指箕張眼看要撲到李惘中身上突然半空精光一閃一斧迎空劈來!

這一斧威力之猛、度之快簡直如同電閃但卻毫無聲息關飛渡沉喝一聲雙掌一拍己夾住斧面兩人都同時落了下來。

出手的人當然便是易映溪。

易映溪這一斧居然被關飛渡雙掌夾住如嵌入巨岩里掙動不出心中驚怒但兩人同自半空落地情勢卻自不同。

易映溪雙足平平落地立即扎馬催力。

關飛渡卻吃虧在沒有腿。

所以他是平空跌下的。

這一跌只要他一失神易映溪聚力劈下足可把關飛渡劈成兩半!

但關飛渡卻沒有跌倒那是因為唐肯及時奔了過來關飛渡是平平落在唐肯的肩膊上的。

唐肯在下面大叫道︰「關大哥你不要怕我扛著你我扛著你———」接下去他還想講些什麼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在他頭上的關飛渡已經和易映溪交起手來交手的狀況他是看不見但肩上的壓力重得直把他腰脊壓斷似的。

唐肯咬牙苦撐忽見易映溪一抬足向他小腰踢來。

這一腳要是踢個正中不但自己要身受重傷只怕連關飛渡也背不住。

可是唐肯卻不敢閃躲。

因為他只要移轉半步不知對上面關飛渡交手的情形有什麼影響寧熬著身受重傷也不要因自己的移動而使關大哥失了一招半著。

沒料到的是易映溪那一腳只踢了一半便頓住久久才收了回去。

這之後易映溪有四次要向他頂膝出腳但都中途收回易映溪每要出招傷他事後必腳步凌亂了∼陣子幾乎把樁不住。

唐肯的武功也很不錯在陝西一帶「神威鏢局」可是大大有名的而「豹于膽」唐肯在鏢局里也算是一員悍將他的「少林神拳」底子極好三十六路「鋒頭刀法」也使得出神入化但這都比不卜他的見識好。

唐肯立時可以判斷得出來︰易映溪與關飛渡的交手中易映溪取關大哥不下數度要先傷了自己來逼使關大哥失去了下盤的依靠但關大哥卻以雙手的攻勢逼使易映溪數次攻至一半便自動放棄……

一一這樣看來關大哥是佔了上風。

唐肯這樣想著的時候便向上望去

他一望把他嚇了一大跳。

頭上全是斧光。

甚至斧頭已貼著他的頭皮逼近他的鼻子在上空回來施去銀光熠熠煞是驚人!

唐肯這一看。驚出了一身冷汗。馬上低下頭來再也不敢往上看。

——如此說來佔上風的倒反是易映溪了?!

唐肯剛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突然之間易映溪倒後退了八步腳步蹌瑯。

唐肯心略一寬又往上一望卻見適才的斧光反而大盛風雷之聲震起形成銀芒燦目!

唐肯這才知道關飛渡早已劈手奪得易映溪手中巨斧正在應付著言氏兄弟的盤空攻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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