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劍為媒 第 2 回 拼死獲奇緣

作者 ︰ 臥龍生

雷剛心中正自有些不解耳中已然听得那小白叫道︰「雷剛主人念你為了想送石公子入谷斷去一臂忠義可欽特賜你益氣補元的療傷聖品朱果據主人說此果不但可助你傷臂迅收口而且對你練那拳譜十分有益你跟那秦大姑離去之後安頓了住處就可將此朱果外殼以金剛指力捏碎服下十日之後就可練那拳譜了。」語音一落但見那只巨鳥一展雙翅其疾如箭直向岩下射去。

雷剛既蒙甘布衣賜贈拳譜又蒙他惠予這等人間難求的朱果心中感激得熱淚盈眶望著岩下失聲大叫道︰「甘大俠雷剛有生之年永遠不會忘記大俠厚賜之恩……」

這時秦大姑已緩步走了過來低聲向雷剛道︰「當家的咱們到哪兒去住?」

雷剛順袖抹去眼角淚痕長嘆道︰「大姑你心中可是已經有了打算麼?」

秦大姑忽然笑道︰「當家的你怎麼真的變聰明了?你怎地知道我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呢?」

雷剛回顧了老妻一眼破涕為笑道︰「大姑這叫做知妻莫若夫啊……」

秦大姑驀然雙頰泛上了紅暈啐道︰「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來老不正經。」

雷剛失笑道︰「大姑啊我可說的是真心話哩……只是不知大姑決定住在何處?」

秦大姑低頭一笑道︰「相公我們就住在這祁連山中好不好?」

雷剛道︰「倒也使得只怕甘大俠見怪啊!」

秦大姑道︰「那怎會?我們只要不住在四絕谷的懸岩之上甘大俠必然不會見怪的。」

雷剛略一沉吟道︰「既然娘子決心住在祁連我們就在這附近找上一處農家寄居上幾年便了……」

兩人商定了行止卻也不再猶豫當下退出了那第一道門戶便在離那四絕谷不遠的山下一處農家找了間廂房住了下來。

卻說那石承先灰心失望之余突然涌身向岩下跳去秦大姑探手一抓只扯裂了他半截凍僵的衣衫下擺一陣喀喳喳聲響入耳中石承先再也听不到別的聲響了但覺兩耳之中俱是呼嘯的刺骨寒風之聲因是下墜之勢極快那一瞬間石承先連呼吸都已閉塞未及墜落一半高低他已然暈絕過去。

容得石承先恢復知覺睜開了兩眼卻現自己竟是好端端的躺在—張獸皮軟榻之上。

一盞孤燈擱在離軟榻丈許處的一張方桌之上昏黃的燈光卻映著一個長披肩的老人身影在那竹籬牆上晃來晃去。

石承先有點迷糊的想了一想陡然間一躍而起坐在軟榻的邊沿呆呆的瞧著身前不遠的老人愣。

只見那老人咧嘴一笑低聲道︰「孩子你醒來了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石承先心中電轉暗道︰「千丈懸岩跌落難道我竟然沒有死麼?看來這位老人一定就是雷大叔口中所說的那位哈哈狂劍甘布衣了……」

他心中在轉動著念頭兩眼卻在打量著眼前的這位老人只見此老一張圓圓的臉膛生的紅潤有如嬰兒兩道又粗又長的白眉幾乎把那一雙炯炯光的神目掩去了一半滿頭雪似的銀白長長的已分垂到兩肩頷下白髯飄拂在胸月復之間怕不有兩尺長短那身杏黃色的單薄長衫看上去宛如新做的一般看來十分耀眼。

此刻這位老人正攏著雙手望著石承先微笑似是正在等著他說話。

石承先打目光觸及此老的第一眼開始就在小心靈之中起了一個奇想看這老人家的模樣不只是令他覺得此老慈祥親切更是有些滑稽突兀之感特別老人在那杏黃長衫的腰際束了一根鮮紅的絲條絲條之上還掛了兩件小擺飾一根寸半長短的金劍和一個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玉葫蘆越叫他覺得這位老人家像孩子般好玩。

石承先心中的念頭轉的非常之快就在老人話音落後的一瞬他忽然福至心靈的跳下軟榻向著老人納頭便拜口中說道︰「弟子石承先叩見師父……」

白老人呵呵笑道︰「孩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是誰麼?」

話聲傳入石承先耳中他登時呆了一呆抬起頭怔道︰「你老人家不就是甘大俠麼?

弟子千里迢迢不惜跳岩一死就是為了求你老人家收歸門下啊……」

白老人大笑道︰「孩子你好冒失你怎麼這等有把握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甘布衣呢?」

石承先心中暗道︰「可不是?我當真是太冒失至少我也該叩問一下老人家的名號才是……」但他口中說出來的卻不是心中想的月兌口應道︰「這四絕谷中除了你老人家當然不會再有別人了!」

白老人兩眼暴張沉聲道︰「孩子你這等年紀可不許作強詞奪理的違心之論你心中明明已知道自己不對口中卻又另設說詞久而久之就會養成那口是心非的毛病了!」

石承先只听的小心靈中一陣驚悸暗想︰「眼前的這位老人莫非是個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麼?否則自己心中想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曉得呢?」

石承先心中雖是十分疑惑但卻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問只是連連叩頭道︰「弟子錯了望師父寬恕……」

那白老人暗中點了點頭道︰「你起來!老夫有幾句話要問你。」

石承先這時雖是明明知道那老人就是甘布衣但老人自己未曾承認之前也不敢再隨便稱呼只有依言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晚輩敬候教諭!」

白老人側身在八仙桌的一只錦凳之上坐下指著軟榻笑道︰「孩子你也坐下吧!」

石承先搖搖頭道︰「老人家晚輩站著也是一樣。」

白老人驀地大笑道︰「孩子你可想成為甘布衣的衣缽弟子麼?」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應道︰「晚輩若非為此也不會冒死來此了。」

老人笑道︰「那很好你如果想成為甘布衣的弟子第一件事就要學會不拘小節。」

話音頓了一頓指著那軟榻道︰「比如老夫要你不妨坐在軟榻之上你就莫要拘謹大可坐在軟榻之上講話。」

石承先心想這是在點醒我要听話了當下忙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大步走到軟榻前坐了下去。

老人笑道︰「孺子可教……」笑聲一頓突然臉色一正接道︰「孩子你爹爹可是乾坤一劍石嘯風?」

石承先連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子避父諱老人家所提的人正是晚輩先父!」

白老人搖搖頭道︰「你爹爹教你的俗禮太多了坐下來講話吧!」

石承先心中雖然對老人的見解不敢苟同認為人若無禮豈不與衣冠禽獸無異麼?但此時此際他可不便反駁因為像甘布衣這等一代奇俠行事自是不可與常人同日而語是以他只能默默的應聲坐下!

老人長眉揚了一揚笑道︰「孩子你爹是幾時死去的?」

石承先聞言剛剛抬起**卻又連忙一沉肩坐回榻上淒然應道︰「算上今日已經有一個半月了。」

那白老人突然沉吟道︰「孩子你爹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別人不知底細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石承先很快的在心中想道︰「如果你是甘布衣我當然是相信的了。」當下點頭道︰

「晚輩相信!」

老人笑道︰「孩子不是老夫替你爹爹吹噓當今之世老夫還不肯相信有人能致令尊于死地而……」

石承先忽然接道︰「老人家我爹爹確是死在那嵩山少室峰頭啊!」

老人點頭道︰「老夫並未說你爹沒死孩子老夫只是奇怪什麼人能夠有此能耐?」

石承先道︰「晚輩听雷大叔說先父是死在那八荒魔劍軒轅豪的劍下。」

白老人忽然大笑道︰「不可能決不可能……」

顯然這位老人不信八荒魔劍軒轅豪的武功足以致乾坤一劍石嘯風于死地!

石承先道︰「老前輩先父喪身之時雷大叔乃是親眼目睹他不會哄騙晚輩的。」

白老人道︰「不錯雷剛與老夫有過一面之緣他口中所說的話自然不會捏造但是……」

石承先接道︰「但是什麼呢?」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論那八荒魔劍軒轅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見的高手但如果說憑那一手劍法即可擊敗令尊老夫是決不會相信!」話音一頓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剛可曾對你提過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應道︰「說過。」

老人道︰「他是怎麼講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說你手下從無十合之將!」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認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輩不信這四絕谷里還會有別人。」

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四絕谷中果真沒有別人不過老夫卻要告訴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過四位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之人並不如雷剛所說手下從無十招之將。」

石承先耳中听得白老人承認了這四絕谷中並無別人頓時連他後面說的是什麼話都沒听進去跳下軟榻納頭便拜口中更是連聲呼喚著師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動叫道︰「起來起來話未說完老夫還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終于這位白老人承認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劍甘布衣了。

石承先聞言雖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會不會把話說完之後拒絕將自己收歸門下但至少業已證實自己已經不辱先父遺命尋到甘大俠轉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來道︰「弟子遵命!」

顯是他已暗中認定那甘布衣必須收他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稱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剛才老夫說的話你可曾听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頭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長者說話自己竟然未能細心凝听實在是有些失禮。

甘布衣瞧著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說一遍吧!」頓了一頓接道︰「孩子那雷剛所說老夫手下從無十招之將這句話並非事實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過四位在老夫手下走過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個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個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這已是曠世難見的奇士了!當下說道︰「師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過十招實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這等贊頌之語反倒使甘布衣听得長長一嘆道︰「孩子老夫就從來沒有為此而自豪過……」

石承先惑然道︰「為什麼?」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說不完還是留待以後再談吧!不過……」語音一頓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認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說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屈一指之人一時之間倒不知怎生答話了。

甘布衣大笑之聲一斂立即又沉聲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計凶殘而言卻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驚道︰「師父這四位能在師父手中走滿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還有些什麼人呢?」

甘布衣搖頭道︰「孩子你怎地口口聲聲叫我師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師大禮之前你不可再這等叫了。」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說來話長決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完是以還是留待以後再談!」話音一頓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幾樁不解之事急于想向老夫詢問是麼?」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老前輩弟子果然是有幾樁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請教!」

甘布衣笑道︰「說吧!老夫在收你為徒之前自當先要釋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尋思了一遍這才問道︰「老前輩這四絕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麼?」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鳥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輩江湖傳言你老隱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這些年來你老這三餐飯菜是怎生運進谷來?」

甘布衣大笑道︰「問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采辦食用之物送來所以休說只有三十年縱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匱衣食諸物不繼!」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問之事必然是有關老夫訂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須自殘肢體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輩你這份禁例確是未免訂的太過殘忍了些據說那些渴望入谷之人無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來拜師學藝說起來也算是對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縱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個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殘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責老夫太過殘忍麼?」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責你老行事但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終覺令人看來觸目驚心……」

甘布衣手捋長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呢!」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月兌口道︰「老前輩你老一身武功據傳已是天下無敵怎麼還會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過二絲黯然的情緒不過他卻沒讓石承先現就呵呵一笑道︰

「孩子天下絕沒有一個人可以號稱天下無敵老夫也只不過是比一般人稍為高明一點而已懂麼?」

石承先點頭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沒把要說之話說出來甘布衣不覺大笑道︰「孩子只是什麼?」

石承先忽然嘆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晚輩只是覺得你老人家這種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訴過你麼老夫並非真個天下無敵啊!老夫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況……」甘布衣忽然一頓笑聲沉聲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訴你這三十年來老夫這禁令之下只有一個人當真的自殘了一肢這個人就是雷剛!」

石承先听得睜大了兩眼道︰「這……老前輩難道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真心前來求見過你麼?」

甘布衣笑道︰「有沒有老夫也不敢說但三十年來老夫這四絕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來過以外你該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著甘布衣道︰「老前輩您越說弟子可是越糊涂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說明白毋怪你越听越不懂的了……」語音一頓接道︰「老夫這四絕谷外的四道禁例實際上說起來只不過是嚇人的玩藝實則老夫這四絕谷的三處入口都另外還有禁制若非老夫願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夸口武林中只怕連當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對自己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說到此處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听得小心靈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尋思道︰「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處的禁制更是何等惡毒……江湖傳言哈哈狂劍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風捉影之談了!」

他一念及此不覺大為後誨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見結果見面勝過聞名這位被自己爹爹當作俠義的高手卻原來是個行事不近人情的惡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為師將來又會落得何等—下場呢?

石承先沉吟不語臉上神色更是變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聲一歇低聲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石承先悚然一震月兌口道︰「弟子不該來此……」

甘布衣听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當作了一位極為邪惡的怪人麼?」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應道︰「老前輩自覺所作所為不嫌過份嗎?」

甘布衣大笑道︰「當然不過份因為老夫自入此谷以來就從未傷生較之三十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孩子這怎能說是過份呢?」

石承先听他說是三十年來從未傷生自是有些不信搖頭道︰「老前輩你老那三處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厲害麼?」

甘布衣道︰「能夠阻止得九大魔當然是人間第一等厲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間最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誤闖都是落下個非死即傷的下場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揚小腦袋道︰「老前輩您說漏了嘴啦!晚輩不信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誤闖過此谷……」

甘布衣听得大為高興的笑道︰「孩子你這份靈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興得很!石嘯風有子如此老夫為故人賀!」

話音一頓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于你三十年來;每月之中總有一起人妄想闖入此谷但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卻並無一人受過傷損!」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會騙你的了……」

石承先有些不肯相信的瞧著甘布衣笑道︰「老前輩這怎麼可能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天下有很多的事看來是不可能但實際上卻又是可能的比如老夫獨居此谷已有三十年在一般人看來豈不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很麼?」

石承先道︰「老前輩說的是……」

甘布衣一揚壽眉接道︰「孩子瞧你的神色你好似有些兒口服心中不服吧!」

石承先心中確是有些不信聞言有點兒訕訕的道︰「老前輩你老人家真有知人之明啊!」

甘布衣忽然縱聲大笑道︰「孩子你才知道麼?老夫以為你早該知道啦!」說罷更是大笑不止。

石承先被甘老人這一陣大笑弄得有些愣愣的好半晌等到甘老人止住了長笑之聲他才低聲問道︰「老前輩你老為何這麼好笑?」

甘布衣睜大了兩眼道︰「孩子老夫怎能不笑呢?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道︰「弟子果然是還不明白。」

甘布衣笑道︰「倘若你真心想拜在老夫門下你這等懷疑師父的為人豈不令人好笑麼?」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不錯為人弟子怎可對尊長這般不相信呢?難怪甘老人要笑我了!」轉念至此連忙起身恭敬的抱著小拳頭道︰「弟子失禮不敬尚祈老前輩看在弟子年幼莫要見怪!」

甘布衣見他一臉惶急之色忍不住笑道︰「孩子你莫要不安老夫如是當真怪你失禮不敬又怎會告知于你呢?坐下坐下老夫還有話說。」

石承先依言坐回榻上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道︰「老夫先似是要先將那三處禁制對你說明你才會相信老夫了。」

石承先笑道︰「你老不必說了!」

甘布衣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弟子相信了!」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不論你是否真的相信但老夫卻不能不對你說。」

石承先月兌口道︰「為什麼?」

話已出口石承先方始現自己竟然學了甘布衣同一口吻不禁失聲笑了。

甘布衣也忍不住大笑道︰「孩子你還沒有拜師就學會了老夫的口氣了?可喜啊可喜。」笑聲一頓接道︰「孩子你可準備好了?」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要準備什麼?」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要準備听我講話啊!」

石承先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卻道︰「弟子準備好了。」

甘布衣道︰「很好你可要仔細的听著!」

石承先卻有些不太明白這些事為什麼要自己仔細的听?但他還沒有來的及多想耳中已听得甘布衣說道︰「孩子老夫這個四絕谷**有三處入口任何人要想入谷除了像你一般不怕粉身碎骨由崖上躍下而外就必須經由那三道設有特別禁制的入谷路徑……」

甘布衣話音未已石承先突然插口問道︰「老前輩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先向你請教?」

甘布衣點頭道︰「說吧!」

石承先道︰「老前輩這四絕谷底離弟子躍下之處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錯約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適才可是說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躍入谷內結果必將粉身碎骨麼?」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搖頭道︰「老前輩弟子不是很好麼?」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麼?那是因為有老夫在崖下接應的緣故否則在縱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難以自千丈高處躍下而不曾受到一絲傷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會知道弟子要拼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應道︰「這個麼?天機不可泄露恕老夫先賣上一個關子了……」語音微頓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石承先道︰「你老說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須經過三處設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對!老夫那三處禁制布置的十分奇妙縱是九大魔重現也難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這四絕谷中過了三十年太平歲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輩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這麼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藥粉。」

石承先听得一呆道︰「迷*魂*藥粉麼?」

甘布衣道︰「怎麼?你莫非不信?」

石承先道︰「弟子……弟子……」忽然嘆了一口氣住口不語!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麼啦?說呀!」

石承先緊閉著雙目低聲道︰「以你老人家的名望怎麼能夠使用那迷*魂*藥物來阻人入谷呢?」言下之意似是對甘布衣這等做法甚是鄙視!

甘布衣突然仰頭大笑道︰「孩子你敢情是有些不恥老夫這等手段?」

石承先依然不曾睜眼口中卻道︰「弟子不敢!」

甘布衣聞言竟是長長的嘆息一聲接道︰「孩子老夫如非靠了這迷*魂*藥物之助阻住了入谷之人只怕三十年前老夫就已被人碎尸萬段了。」

石承先听得混身一震兩眼大睜道︰「這怎麼可能?」

甘布衣道︰「當然可能孩子試想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若想在仇敵環伺之下求生除了憑仗藥物自衛又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呢?」

石承先茫然道︰「武功全失?你老說的誰?」

甘布衣大笑道︰「這四絕谷中除了老夫別無他人自然說的老夫自己的了。」

石承先呆呆的瞧著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還不相信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原來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沒有騙他真個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說他自己拼死跳落崖下求見拜師學藝的用心已然完全等于白費了!

是以這一瞬間他根本就沒听清楚甘布衣在說什麼毋怪他會搖頭不語。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縱聲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麼?」

這一聲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兩耳嗡嗡雷鳴。

石承先陡地一驚暗道︰「听他笑聲幾乎可裂金石又哪里會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這位甘老人仍在試探我拜師學藝之心是不是堅定麼?……」一念及此絕望之心大減忙道︰「弟子並無此意老前輩莫要誤會……」

甘布衣軒眉一笑道︰「其實你為了殺父之仇來此求師學武突然現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為此不安了!」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孩子老夫眼下雖然無法與人動手過招但如要造就一個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別人還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听不出的道理當下說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笑道︰「孩子咱們似乎又扯離了話題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邁啦……」笑聲一斂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連你爹大概也不知道雖然令尊曾經來此探訪過老夫但老夫知道他並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則他也不會要你前來求見老夫了!」

石承先聞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頓時對他四絕谷布置了迷*魂*藥物以為禁制之事也不再覺出有什麼不該正如甘布衣所說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獨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傷害舍此之外確是別無他法可想了!當下接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必然是很苦吧?」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見得只是有些悶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獨困此谷長達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覺得有一點悶一個人能有這等胸懷確也是算得聖賢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記得在七八歲時爹爹為了要幫助自己打好內功基礎曾要秦大姑帶著他到離家不遠的雁蕩絕頂過了半年終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見不到其他的玩伴當時可真把他給悶壞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獨處深山絕谷竟是只覺得有一點悶而已不禁使他那小小的心靈之中產生了極大的感受。

甘布衣見他沉吟未語接道︰「孩子你在想什麼?可是懷疑老夫失去武功就無能使你練成絕世武功麼?」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甘布衣此時卻未再往下問只淡淡一笑道︰「孩子你還想不想拜在老夫名下習練武功?」

石承先應聲道︰「弟子不惜粉身碎骨跳下崖來就是為了要拜在你老門下啊……」

話音未已竟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甘布衣實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禮掀髯大笑道︰「孩子你已經是老夫的徒兒了……」

石承先跪在地上仰頭叫道︰「師父!」

甘布衣伸手按著石承先的頂門摩娑低聲道︰「孩子你不反悔麼?」

石承先斬釘截鐵的應道︰「不!」

甘布衣連聲道︰「很好很好……」突然長長的吁了口氣接道︰「孩子僅僅就在這三十年而言武林之中想拜在老夫門下之人少說也有三百之數俱被老夫一一拒絕在四絕谷外如論資質其中至少有五六個不在你之下可是老夫卻終于被你一片孝心和徹夜跪在冰雪之中的毅力所動忍不住命那靈鷲守在你們停身的崖下相機接應于你……」

余音未絕石承先插口道︰「師父你老不是獨自隱居谷中麼?怎地還能派人接應弟子呢?」

甘布衣笑道︰「谷中確是只有老夫一人不過為師卻畜有一只狗頭靈鷲一只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和一只深通人性的蒼猿!」

石承先道︰「原來師父還畜有三只異獸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若非有了這三只畜牲老夫這三十年縱不為仇人所害豈不要餓死在這四絕谷中了麼!」

石承先暗道︰「是啊我可真沒想到三十年來師父足不出谷半步這一日三餐又是哪里來的油鹽柴米呢?莫非是要那猿猴到山下村中偷竊而來麼?」他想到這里不禁笑道︰

「師父這麼一說可叫弟子想起一樁事來了!」

甘布衣道︰「什麼事?」

石承先道︰「弟子如是肚子餓了該用什麼充饑?」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這四絕谷中為師已種植了各種鮮果一年四季次弟結實不斷你還怕餓著嗎?別擔心啦!」

石承先听得一愣道︰「師父就只有鮮果?」

甘布衣道︰「除了鮮果以外還有山藥、黃精、茯苓、松實等等夠不夠?」

石承先皺眉道︰「弟子不知道因為……因為……」他忽然住口不語臉上滿是疑慮之色!

甘布衣瞧得有些惑然不解笑道︰「孩子你……」驀然老人雙手一拍失聲大笑道︰

「為師明白了為師明白了……」

他口中一連說了幾個明白了笑的連老淚也擠出眼眶之外。

這回可輪到石承先惑然不解的問道︰「師父你老明白了什麼?」

甘布衣好不容易的止住了笑聲喘著氣道︰「孩子為師近二十年來幾乎已然絕了煙火而以鮮果、松實、茯苓、黃精等充饑對你卻大不適合看來為了你的一日三餐老夫還得大費周章才成呢!」

石承先道︰「師父弟子就吃那些鮮果、松實吧!既然師父吃得飽弟子自是也能吃得飽了。」

甘布衣搖頭道︰「不行!」

石承先一呆道︰「師父弟子出言衷誠。」

甘布衣道︰「為師知道你說的實話只是師父卻知道這事不行啊!」

石承先皺眉道︰「為什麼呢?」

甘布衣道︰「孩子這只因你太年輕了如是眼下要你每日不吃五谷魚肉之類只怕你再也長不高長不壯那豈不糟糕麼?」

石承先听得似懂非懂笑道︰「師父這麼說弟子是一定要吃那五谷魚肉了!」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動接道︰「師父那五谷魚肉等物可是要出谷到市集去買呢?」

甘布衣道︰「自是要到山下的市集中去買!」

石承先道︰「弟子去買好不好?」

甘布衣搖頭道︰「不行你去不得在你武功未成之日不可出谷一步。」

石承先笑道︰「師父弟子卻想出有人可以去為我們采購一切……」

甘布衣︰「什麼人?」

石承先道︰「弟子那雷大叔和秦大姑不是還留在崖上未曾離去麼?師父要他們來照應你老可好呢?」

甘布衣笑道︰「走啦你如是要想見他們那至少也得再過七年。」

石承先一怔道︰「師父怎知他們已經離去呢?」

甘布衣笑道︰「是為師差那小白把他們攆走的!不過為師若是先前就會想到你這一日三餐的問題也許就留下他們了。」語聲一頓接道︰「這些事不用你費心了由明天起為師就開始傳你武功不過因為你自幼隨著你爹練過石家劍法已非渾然純玉學起為師的劍法只怕要增加不少困難。」

甘布衣雙目盯在石承先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說你爹乃是死在八荒魔劍軒轅豪的劍下為師實在有些難以相信!」

石承先道︰「那雷大叔自幼跟隨先父諒也不會說謊!」

甘布衣道︰「雷剛的為人為師知道他既然說石老弟死在軒轅豪劍下定有十成證據只是這也正是為師不解之處了!」

石承先道︰「師父……」

甘布衣搖搖手不讓石承先說話緩緩接道︰「我想這其中必有緣故但為師一時間卻想不出道理何在?孩子這件事我要仔細想想……」手指軟榻又道︰「這軟榻就是你今後安睡之所你也該休息了有話咱們明兒再講吧!」說罷起身出室。

石承先目送師父離去起身關上那道往外間廳堂的木門躺在那獸皮軟榻之上閉目養神!

但一時間腦際思潮起伏諸般事端紛至沓來……

爹爹的慈藹笑容秦大姑的呵護照顧十多年來的往事一一泛現在腦際但眼下這些昔日的歡樂都已成了鏡花水月過往雲煙今後自己是否真能跟隨這位當年武林的第一高手而今卻只是一位武功全失的平凡老叟甘大俠習成上乘劍道為爹爹報仇為武林除暴心中可真是連一點兒把握都沒有了。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才沉沉睡去。

容得他睜開眼來已是第二天的辰時過後!

竹窗之外露出一抹慘淡的陽光挾著遠山積雪越顯得清冷淒切。

轉目望去不禁大吃一驚只見甘布衣背負雙手站在不遠處瞧著自己微笑。

石承先連忙一躍而起拜見道︰「師父……」

甘布衣擺手道︰「不用多禮為師已替你準備了一碗湯汁快些喝下去吧!」

石承先轉頭望去只見木桌上一只白玉碗中盛著滿滿的一碗淡青色濃汁。

陣陣熱氣正打碗中向上騰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入。

石承先心中甚是不安的道︰「勞動師父叫弟子好生罪過……」

甘布衣笑道︰「快喝下去打昨夜你就未進飲食此刻想已餓壞了!」

石承先大步向前端起玉碗一口氣把湯汁喝下月復中。

甘布衣笑道︰「很香麼?」

石承先放下玉碗抹去唇角的殘汁笑道︰「很香!但弟子覺出入口之後很苦。」

甘布衣道︰「良藥苦口孩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熬成湯汁麼?」

石承先搖頭道︰「弟子不知!」

甘布衣道︰「千歲雪蓮子萬載溫玉米說來也可算得人間難得一見的珍貴藥物了孩子為師昔年受人暗算之後若非憑藉這兩味祛毒療傷的靈藥相救只怕早已埋骨荒山喂了那野狼凶獸之口……」

石承先並未料到這碗濃汁竟是曠古難求的千歲雪蓮和萬載溫玉之汁聞言之下不禁一呆道︰「師父把這等珍貴之物讓弟子飲用實在太可惜了!」

甘布衣點頭微笑道︰「你今後要使的劍法乃是極為深奧的武學如是你沒足夠的體能縱然記熟一招一式的變化但到了真正對敵之時必會遇上力不從心之感予對方以可乘之機了。」

石承先道︰「弟子知道……」

甘布衣長長一嘆道︰「為師自受人暗算之後已然久年未再使劍改習丹道塞翁失馬也許為師會因禍得福參修那上乘金丹大道闖入那仙佛之門。」

石承先心中一動忖道︰「師父曾說他也有二三十年不動煙火之食顯然他這參修上乘金丹大道之語並非空言。」當下喜道︰「弟子相信師父必能長生不老修成仙佛之體!」

甘布衣聞言淡淡一笑道︰「孩子為師只是打個比喻而已仙佛之門究竟何從何去人間又有幾人知曉?這等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笑容一斂接道︰「孩子這四絕谷就是你今後數年的家園谷中的一切和三處入口的禁制你都該明白才是為師這就領你把谷中的情況認清。」

說完轉身而去。

石承先畢恭畢敬應了一聲︰「弟子遵命!」舉步隨在甘布衣身後走出了那三間茅廬!

約莫花費了三個時辰兩人方始把四絕谷走遍!

原來此谷佔地極廣橫寬雖然只有里許但東西的長度竟有五里以上故而在甘布衣一路指點講解之下不知不覺就費去了半天時光!

石承先對那三處可以進入本谷的入口瞧的十分仔細甘布衣別出心裁的布置使任何人未得允許而妄自闖入谷中丈許以內就將被兩側壁間和地上狂噴而出無色無嗅的**煙霧迷倒更是欽佩不已。同時也使石承先相信師父所說三十年來雖曾阻止了數百妄圖入谷之人卻並未真正傷過一人之言確不是騙他的話。

敢情那些人一旦被迷倒之後立即由蒼猿將他們負出山外喂下他們解藥留下甘布衣書就的示警字條使他們不敢再犯!

兩人回到茅舍大門之外的竹籬旁邊正待推門入內石承先突然手指遠處的山坳尖聲道︰「人師父你瞧那人……」

甘布衣轉眼望去只見打那山坳的缺口之處一條人影如飛般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跳躍而來那人的肩上似是還挑了一擔籮筐當下哈哈大笑道︰「孩子你能不能瞧清楚這人怎生長相?」

石承先此刻實是十分吃驚照師父所說這四絕谷乃是一處絕地除了那處入口以外任何武功高明之人也難以打四面筆直的崖壁之下潛入谷內!但眼前所見則是那人竟能夠身肩一擔籮筐沿著直立的懸岩奔來豈非大大使人難解麼?

也許石承先一時太過受驚甘布衣問他的話他可完全沒有听明白怔怔地望著甘布衣道︰「師父你老在說什麼啊?」

甘布衣眉頭一皺道︰「孩子你不夠冷靜!」

顯然甘布衣這等切時切地的教訓倒是很能收效石承先臉上一熱訕訕地道︰「弟子……弟子……」

甘布衣看他惶急不安之狀知曉這等適時施教收益甚大哈哈一笑道︰「記下了下次再遇到什麼使你驚奇之事時千萬不可全神為其所奪否則就不免被別人所算而尚不自知!」

石承先低頭道︰「弟子記下了。」語音一頓抬頭問道︰「師父這人是?……」

甘布衣道︰「孩子這不是人是為師命那蒼猿去購買一些食物回來了。」

若非耳聞目見石承先果真難以相信甘布衣話音甫落那只足足比一個大人還高的蒼猿已然奔到茅舍之前放下了肩頭的籮筐向甘布衣屈膝跪拜!

甘布衣揮手一笑道︰「辛苦你了送到灶下去吧!」

那蒼猿唔晤呀呀的叫了兩聲向石承先拱了拱前爪這才擔起籮筐繞向茅舍後進的廚灶。

石承先只看得童心大起笑道︰「師父這老猴子听得懂人話麼?」

甘布衣道︰「孩子你不可叫它老猴子讓它听見可就要不理你了。」

石承先笑道︰「師父弟子該怎麼稱呼它呢?」

甘布衣笑道︰「這只蒼猿已經活了山百年它不但已通人性懂得人語而且等到它喉頭橫骨化去長舌內移就是連人話也能夠說的了孩子你如果不棄它身為獸類就叫它一聲猿大叔也無不可。」

石承先道︰「老猿通靈和人何異!此後弟子就叫它猿大叔便是。」

甘布衣點頭一笑道︰「很好你如是能夠好好跟它相處將來也許對你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石承先听得心中有些迷惑奇怪忖道︰「為什麼跟這位猿大叔處得好會對我將來行走江湖大有裨益呢?倒叫人百思不解……」口中卻恭敬的應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也不再深說換轉話題道︰「孩子你大概很奇怪這只蒼猿怎能下山購買食用之物吧?」

石承先心中果然有些奇怪點頭應道︰「弟子果真有點兒不懂那猿大叔如是去到市集豈不要引起那些人們大驚小怪麼?」

甘布衣笑道︰「其實這些東西也並不是蒼猿直接前去市集他只是到山下一處農家傳了為師的函信請那位老農前去購買來的!」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臉色突轉嚴肅道︰「打明天起為師就要傳授你的武功天下不見有幾個狀元師父但卻出過無數的狀元徒弟孩子短短的幾年工夫要想造就一個武林絕頂高手雖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如何能夠成功關鍵並不在為師督促的嚴與不嚴了孩子這成敗得失之間全靠你自己的恆心與毅力了。」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平和但每一字都像一根巨錘打在石承先心頭只听得石承先凜然變色欠身應道︰「弟子志切父仇自信求成甚專。」

甘布衣點頭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有此心願也許七年之後武林之中又將重見哈哈狂劍的風儀了。」

話到此處老人不禁一手掀髯縱聲長笑。

石承先突然心中一動尋思道︰「在來此途中記得雷大叔曾經說過師父昔日行道江湖之時常常傷殺強敵于談笑指顧之間一旦縱聲狂笑必是巨魔劍下授之期此刻師父掀髯長笑的神態果然別有威嚴眉目之際仍然殺機隱現想見三十年前師父的威儀……」

他心中尋思未竟甘布衣已然笑聲一斂拉起石承先的右手低聲道︰「孩子你將來可不能弱了師門的威望啊!為師行走江湖雖然僅得十年左右但身經大小陣仗不下數百次屈指細數也只是輸過一次而已……」

一個人身經千百戰而只敗過一次听來叫人實是有些難以相信但石承先這時不但相信而且還替甘布衣十分難過因為他從雷大叔口中獲悉有關甘布衣的一切哈哈狂劍四字值得譽為宇內無人可敵的高手是以甘布衣話音未絕他忍不住問道︰「師父武林之中還有武功高過你的人麼?」

甘布衣兩道目光一亮笑道︰「世間之大盡多能人異士武功高出為師之人自是不會沒有不過這些人都不會在江湖之上出現罷了!」

石承先道︰「這又為了什麼?」

甘布衣笑道︰「一個人能夠在武功上有那等成就名利得失之心自應早已泯除殆盡自是不會再在江湖之上爭名奪利的了。」

石承先突道︰「師父為何要在武林中行走了十多年呢?」

言下之意似是說以甘布衣的武功修為應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甘布衣道︰「問的好……」一頓話音沉聲接道︰「孩子這是你師祖的遺命為師怎可不終身奉行呢?」

顯然石承先已經覺出師父這幾個字說出口來仿佛用了很大的氣力他雖然驚訝卻不敢多問!

甘布衣沉重的吁了一口長氣接道︰「但為師卻沒想到三十年前一時大意之下竟造成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使為師不得不退出武林成為你師祖門下的千古罪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說生平之中只敗過一次莫非僅僅這一次失敗就使師父失去全身武功不得不遁身四絕谷中麼?」在石承先想來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故而未再深思月兌口說出!

但甘布衣聞言沉重的臉色反倒陡然消失又恢復了那種樂天知命的神態哈哈一笑道︰

「不對那勝了為師之人與為師武功在伯仲之間當年三日三夜枯坐石室之中論武我們根本不曾真正出過一掌一指他又怎能破去為師的全身武功呢?」

石承先笑道︰「弟子正是有些難以相信那人武功既然已經強過師父他又何必下手廢去師父的武功原來你老並不是毀在……」

余音未斷耳中已听得甘布衣大笑道︰「孩子為師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來了!」

石承先一怔接道︰「什麼大事?」

甘布衣非常鄭重的說道︰「你將來行走江湖千萬要記住莫沾女人!」

石承先那等年紀對男女之事可謂根本不懂聞言只是順口答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白眉一皺搖頭道︰「你沒有記下吧!」

石承先吃了一驚急道︰「弟子真的記在心中了……」

甘布衣道︰「不錯你現時自然是記住了可是到你遇上女人之日只怕為師的話就被你拋向九霄雲外忘的一干二淨了!」

石承先急得滿臉通紅辯道︰「師父的教諭弟子怎敢忘記!」

甘布衣瞧他幾乎要哭忍不住笑道︰「你能夠記下最好否則可就有你的苦頭吃了……」語聲一頓又道︰「為師因為真氣被人破去以致一身武功全失你師祖要為師主持武林正義降魔衛道的大責重任將來可全指望著你孩子你明白麼?」

石承先悚然一震肅容答道︰「弟子明白!」

甘布衣道︰「有關你師祖的一切以及師祖為何要為師出道武林之故且等有空的時候再細細的告知于你如是為師猜想的不錯只怕你爹之死多少與為師退出武林之事有關……」

石承先听得忍不住問道︰「師父這怎麼可能?」

甘布衣道︰「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爹爹不是為那九大魔功秘笈才被軒轅豪所算麼?」

石承先怔了一怔月兌口道︰「師父你怎會知道先父是為了要毀去那九大魔功秘笈而死呢?」

敢情他自從見到甘布衣以後因為甘布衣並未問他所以他也未曾說出爹爹為何會跟八荒魔劍軒轅豪在那嵩山少室峰比劍內情是以甘布衣突然說爹爹的致死原因他自是大吃一驚的了!

甘布衣緩緩伸出手去撫模著石承先的腦袋笑道︰「孩子那九本秘笈保存在軒轅豪手中乃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事你爹與他又是多年老友倘若有什麼事能令乾坤一劍與八荒魔劍兩人拔劍相向大概除了為那九大魔功以外為師就想不出其他的道理了。」

石承先眼眶一紅低聲道︰「師父我爹就是應那武林各大門派之請向軒轅豪索取九魔秘笈當眾毀去才會招來了殺身之禍。」

甘布衣似是突然想起什麼皺起了白眉沉吟不語。

石承先愣愣的站在一旁自是不敢打擾就這樣沉默了約莫有盞茶之久始見甘布衣雙手抓著滿頭白連連頓足道︰「都是女人誤事真正可惱……」

想了半天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只把石承先听得幾乎笑出聲來。但他卻強自忍耐低聲道︰「師父那軒轅豪是個壞人麼?」

甘布衣好似並未留心到石承先所問的話雙手松開了白低頭怔怔的道︰「孩子你說什麼?」

石承先道︰「弟子想知道那軒轅豪是不是個很惡毒的壞人?」

甘布衣道︰「算不得是壞人。」

石承先道︰「他不是壞人?那他為什麼會為了九大魔功殺了我爹?」

甘布衣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孩子一時—之間為師卻也說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這里面牽涉的人和事都非常之多等你武功大成之日尋到了八荒魔劍軒轅豪之時你自然就會明白了不過……不過……」

石承先道︰「不過什麼?」

甘布衣嘆了一聲道︰「孩子為師有一句話說出來你恐怕不肯相信。」

石承先道︰「什麼話?弟子……」

甘布衣道︰「孩子為師決不相信那軒轅豪不足以殺死你爹是以你今後武功練成見到軒轅豪之時千萬莫要冒然行事……」

石承先听得一愣道︰「師父你可是要弟子別找那八荒魔劍報仇麼?」

甘布衣道︰「那倒不是為師只希望你能夠先向軒轅豪問個明白據為師所知那軒轅豪如是真的殺了你爹他決不會不承認的。」

石承先皺著眉點頭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這才仰天長長的吐了一口大氣自言自語的道︰「紅顏禍水古人實不我欺我甘布衣一時之失想不到竟是造成武林如此後果……唉……」長嘆一聲倏然住口!

石承先在這頃刻之間已經听到甘布衣幾番自責心中甚是不解此刻不禁抬頭說道︰

「師父你老不必自苦這些事跟師父根本無關啊!」

甘布衣突然提高聲音道︰「誰說無關……」

他大概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頓住了話鋒搖搖滿頭如銀的長呵呵一笑道︰「糟了為師只顧跟你說話可忘了給你準備飯食孩子你大概餓壞了吧?為師這就去至廚下給你做飯孩子你如是想玩就得趁著今兒這半天時光玩玩打明天起你就沒有工夫旁鶩了。」

說完大步向茅舍後進的廚房奔去!

山中無甲子落葉又知秋。

石承先隨著哈哈狂劍甘布衣在四絕谷中勤練武功幾乎已經忘記過去了多少時日。

原來甘布衣傳授的武功乃是從扎基的工夫開始石承先本來稟賦就好再加上那罕見的靈藥千歲雪蓮子和萬載溫玉米汁之助使他無形之中增長了不少內力是以他在練習吐納工夫之際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感覺。

不過當甘布衣開始傳授他劍術以後石承先就顯得非常吃力了!

敢情甘布衣的劍法一招一式都是奇奧絕倫極難領悟之學。

石承先雖然跟隨爹爹乾坤一劍石嘯風學過劍法但與師父所授相較頓時顯出兩種劍法的難易高低!憑著他過人的才智和耐方有時也會為一招劍法的變化苦練三月之久依舊不能純熟自如。

寂寞辛苦的歲月在不知不覺之際逝去四絕谷中的奇花異草四季常鮮的水果和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力能生裂虎豹的靈鷲都是石承先嬉戲的良伴偶而他會爬上那靈鷲的背上任由靈鷲駝著他在谷地的上空遨游一圈雖然不許飛上祁連絕頂對石承先這個正在長大中的孩子而言已是十分可喜的游樂了。

甘布衣因為自己不能在傳授劍法之際替那石承先喂招這更促成了石承先與那只神猿的交情原來甘布衣竟令那蒼猿陪著石承先練劍練掌。

這一天石承先自行習劍甚久仍不見蒼猿到來心中大奇收劍回頭卻見師父站在身後欠身說道︰「師父那猿大叔呢?怎地今兒未見來此陪弟子練劍?」

甘布衣道︰「為師差它下山去了。」話音一頓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孩子你可是覺著你近日武功精進了不少?」

石承先道︰「弟子……倒未曾覺得!」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可記得你在谷中住了多久了?」

石承先倒是被甘布衣問得愣住了搖頭道︰「弟子終日沉緬劍掌之中真把這些事忘記了。」

甘布衣道︰「把明天算上你已經在這四絕谷中住了整整七年。」

石承先陡然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已經七年了?好快啊……」但他口中卻是恭聲應道︰

「弟子倒未覺得啊!」

甘布衣道︰「古人所謂日月如梭正是經驗之談唉!為師這三十多年以來全是用的一種特殊的計日之法在那巨石之上刻下歲月流轉自是不會記錯的了。」語音一頓又道︰「你今天不必練劍了。」

石承先雖然心中已經感覺到師父的神氣不同可能是要催促自己下山了但他口中卻道︰

「為什麼呢?」

甘布衣道︰「你忘了為師答應那雷剛夫婦的七年之約麼?」

石承先道︰「弟子記得師父曾向我說過……」忽然劍眉一皺接道︰「師父可是要弟子下山麼?」

甘布衣道︰「雖不中亦不遠矣!為師與雷剛的約定是在明天你要下山也得等到明天啊!」語音一頓指著掛在枝頭衣衫接道︰「孩子穿上衣衫到屋里來為師有幾件事要交待于你……」

石承先心中雖是有些不解師父要交待些什麼但他卻連忙穿好了長衫跟在甘布衣身後進入屋內。

行入甘布衣坐息的丹室石承先不禁一呆。

只見那小小的丹室之中竟是懸掛著一幅寬達丈五高約五尺的畫像畫中一共有十個人物圍坐在一塊巨大岩石之上似是在飲酒談笑。

往日他從未見過這幅巨畫此刻甘布衣竟然將這幅巨畫掛出石承先心知必然事關重大當下十分恭敬的侍立一旁。

甘布衣在丹室中的蒲團上坐定指著那幅畫道︰「孩子你必然很奇怪為師為何掛出這幅巨畫吧?」

石承先道︰「弟子正想叩問……」

甘布衣目光微微一黯道︰「這幅巨畫之中有你師祖在內!」

石承先聞言吃了一驚連忙道︰「師父弟子可以對著這畫像叩拜麼?」原來他不知道那另外九位老人是誰自己可否也向他們行叩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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