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棲梧院,喬氏與兩位姨娘已是等了許久,自然少不了問問緣由。
見著李媽媽臉色似乎不太好,喬氏與曹氏、袁氏兩人相望一眼,有些疑惑︰「這一個兩個都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李媽媽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陸毓寧的事兒告知喬氏。
這事兒本來也是可大可小,但二姑娘說得沒錯兒,那刑部尚書家的公子確實是個不好相與的,若是他不計較,那便相安無事;可若他要是突然發難,恐怕是要不得安寧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爺與那刑部尚書張利雖是相看兩厭,這麼多年來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倘若真的知曉了四小姐一事,怕是又會鬧得府上雞犬不寧。老夫人這里,倒不必太過憂心。
「只不過路上遇上了四小姐多說了會兒話,老夫人和姨娘不用擔心。」陸秀寧是個明事兒的,見李媽媽不說話,也知她人不想將事情鬧大,至于陸晼晚……她猜不透!
這話說得模稜兩可,足以引人想象。
這府上誰人不知大夫人與兩位嫡小姐向來不喜歡二姑娘,如今大夫人被關,四小姐不去想辦法將大夫人救出來,竟然有時間同二姑娘說這麼久的話,為免也太過詭異了吧?
再者,看李媽媽臉上的神情,便也知說的是歹話。
「晼晚?」對于陸秀寧的言辭,喬氏不置可否,反將目光轉向了沉默不語的陸晼晚,一雙眼帶著審視。
「回老夫人話,三妹妹說的沒錯。」陸秀寧未曾想陸晼晚竟然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當下便想听听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喬氏也皺了皺眉,顯然是不太信,卻听陸晼晚繼續道︰「方才在來的路上見著四小姐在荷塘邊觀賞,想來是這段時間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便好好在芳菲苑待著!」
說到這話,喬氏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許蘭馨。身為當家主母竟然做這種監守自盜的事兒,傳出去叫他們尚書府的臉面如何放?
「想來四小姐也未曾料到會發生那樣的事兒。」陸晼晚輕言,听著像是在為陸毓寧辯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陸秀寧一陣暗自瞠目。
二姐姐這招也是高明。不直截了當地當著老夫人的面提大夫人監守自盜一事,卻是旁敲側擊令喬氏對許蘭馨的所作所為更生厭惡。
老夫人向來看中人品德行,許蘭馨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是她咎由自取,陸毓寧若是聰明便該明哲保身,雖不至于與大夫人劃清界線,卻也不能讓老夫人知她為大夫人傷神!
陸晼晚三言兩語,卻將陸毓寧套了進來,如此一來,老夫人連陸毓寧也該不喜了!
此時。陸秀寧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陸秀寧如今很慶幸,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與陸晼晚站在敵對的一面。若是當時听了大夫人的話,在蓮溪寺一行陷害于陸晼晚母女二人,如今受到牽連的怕是也少不了她和袁姨娘了。
睚眥必報。月復黑果決——這便是陸秀寧如今對陸晼晚更深一步的評價!
「你無需替她說情,有許蘭馨那樣的親娘,老四的性子能好到哪里去!」果然,喬氏一听這話便駁了回去,臉色陰郁,「你們莫要以為我年老了連腦子都不好使,這些年我雖遠在佛寺。但這府上的事我多少知曉一些。許蘭馨縱女蠻橫,橫行後院,若非如此,你們一個兩個的會連說個話都要嚅嚅嚙嚙,行事謹慎異常?」
曹氏同袁姨娘相視一眼,眼神中暗含著有些訝異。
瞥了坐在一旁的兩人。喬氏冷哼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也怪你們,霏兒和毓寧雖是從她許蘭馨的肚子里出來的,可當娘的沒個當娘的樣子,你們如今也看到了?這樣的品行。如何能做我們尚書府的主母,也難怪這些年那兩個丫頭的性子越來越嬌蠻!你們這些當長輩的倒好,竟然也縱著她們!」
曹氏與袁氏一陣啞然,老夫人說的話雖然在理,但她們卻不能順著老夫人再說下去,也不能一味地點頭應是。不然,老夫人該怎麼想?說她們對正房心生怨懟,嫉妒?有些話她們不方便說,說了反倒是壞處!
兩位長輩不方便說,可不代表陸晼晚與陸秀寧不能說。
「老夫人是不知道,大夫人平日里看著慈眉善目,但私底下卻是……」說到一半兒,陸秀寧突然頓住了,將喬氏的注意力全然吸引了過去,「咱們府上看著一團和氣,可私底下說閑話的可不少,便是隨便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一些丫鬟婆子們的竊竊私語,談論的不是這房姨娘,便是哪房的小姐姑娘。」
陸秀寧與陸晼晚,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得不說也是待出來的默契。
「老夫人也別怪秀寧多舌,之前我與丫鬟在後花園玩耍的時候,便听錦繡園的兩個丫鬟在那鬼鬼祟祟的說著話。」
「什麼話?」秀寧雖是庶出,但品性不差,想來也不會胡亂說些話來抹黑別人。她既然說是錦繡園的丫鬟,那听到的事兒必定與錦繡園的那位月兌不了干系,莫不是那許蘭馨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如此一想,喬氏便催促著陸秀寧繼續說下去。
李媽媽見狀,心道這午膳是一時半會兒用不了了,便著人撤了去,進小廚房先熱著,等幾位主子說完話再用。
余下的一些丫鬟們也都被遣了出去,畢竟,家丑不得外揚,這些人雖然都是尚書府的丫鬟,可嘴長在她們身上,誰知道會不會泄露出去!
抿了抿唇,陸秀寧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定般,蹙著眉便要繼續。喬氏一見,更加確定之前心中所想。
「听那兩個小丫鬟說起,似乎大夫人時常會出去見什麼人,而出去之前必定會拿些銀錢,再要不就是一些珠寶首飾。」
許蘭馨拿那些值錢的東西出去見人?
喬氏大怒!這還得了,她一個堂堂尚書府的大夫人,竟然如此偷偷模模。
若不是前兩日說許氏偷拿府上銀錢贈予許昌鳴,喬氏定然會以為她是出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心下懷疑,喬氏當即便問出口了︰「去見許昌鳴?」
可誰知,陸秀寧接下來的話就是連陸晼晚也是一驚。
只見陸秀寧搖了搖頭,一副沉思不解的模樣︰「問題就出在這兒,大夫人出去並非是去見母舅,而是其他人。但有的時候會是那人偷偷進錦繡園去,其中便有幾次剛好被其中一個丫鬟撞見了。」
「什麼?」不是去見許昌鳴,那會是誰?難不成許蘭馨還有那個膽子與人苟且?竟然還大膽將人直接帶進府里,看來,許蘭馨是嫌她的命太長!
「老夫人息怒,或許是那兩個丫頭胡言亂語,瞎猜測也不一定!」見著喬氏大怒,陸秀寧趕忙搖頭擺手,一陣慌亂,著急地辯解著。
「你不必再替她說話!」喬氏擱在茶案上的手猛然一扣,將旁邊幾個人嚇得不輕。
曹氏與袁姨娘再也坐不住,趕忙站起身來,一臉惶恐地看著怒火中燒的喬氏。與此同時,袁氏又暗自為陸秀寧捏一把汗,要知道,這話要是說得不好,老夫人非但要加重懲處大夫人,便是連著陸秀寧也有可能一塊兒受罰!
「老夫人,說不定真的是那丫鬟看錯了。您想想,外人要想進尚書府哪有那般容易!」喬氏臉色並不好,怒火繁衍燒到無辜之人便不太好了。陸晼晚不著痕跡地朝陸秀寧靠近了兩步,與她貼身站著,「且不說尚書府的護衛各個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就連各院的護院都是不可小覷的,若真有人如此輕易便能進了,可不就是在說尚書府實力太弱?」
喬氏是個听不得人說尚書府不好的,陸晼晚正是把握了這一點,才敢說這樣的話。許氏已經被關押起來,不擔心她會私自逃離,眼下先將陸秀寧保住再說!若是陸秀寧再多說一句,老夫人也該饒不了她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眼下伴的即便非君,也是一只拔不得毛的猛虎。忠言逆耳利于行,可上位者最不喜的也是這所謂的忠言。因此,即便是與喬氏說說話,也隨意不得。
「哼,此事定然要差個水落石出,若有人敢給尚書府抹黑,別怪我這個老婆子饒不了她!」
喬氏這話,既是說個被關押在地牢的許氏听的,也是說給在場所有人的!
後院爭斗實乃常見,她也不怕她們斗,可若是要搭上尚書府的榮譽和盛勢,那便要不得。想要欺她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就看她們一個個有沒有那樣高明的手段!
「晼晚,眼下你是最懂事也最讓人省心的,你覺得這事該怎麼辦?」喬氏話鋒一轉,將目光鎖定了與陸秀寧貼身而立的陸晼晚。
早知道喬氏是個不好糊弄的,可陸晼晚也不曾料到喬氏會將這燙手的山芋交到她手上。
抬頭目不斜視地看著喬氏,陸晼晚神色淡然,喬氏亦然。
赫然,陸晼晚心中閃過一絲明朗,老夫人這是——想要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