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笑，看著眼前漂亮的女孩，心里五味雜陳。
不知道為什麼，睡了這麼久醒來的第一眼，她以為眼前的人是如歌回來了呢。她們娘倆真是一模一樣，就連那種掩飾的平靜眼神，都是如出一轍。平靜乖巧的樣子下，有的是主意和決心。
當年……唉。
「笙歌，你知道女乃女乃今年幾歲嗎？」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仿佛要開始說故事了一般。
夜笙歌有點轉不過來彎，為什麼她會突然問這麼一句話。是告訴在告訴自己她實際年齡很年輕，而斯違的年紀卻不像看起來那麼年輕麼？
「女乃女乃，你不是八十七歲麼？」
老太太搖頭。
「不對？那你到底多大啊？」夜笙歌明明記得她的屬相，在問之前還推算了一下，不可能錯啊。
「加一。」老太太說，眼神有些復雜。
「八十八？女乃女乃，你說的是虛歲，那我剛剛說的是你的周歲，沒錯啊！」
「前面加一。」老太太的語氣很平靜，看得出是故意而為之。
夜笙歌剛轉過彎就感覺思路直接撞牆上去了，反復想了好幾秒，才忍不住張口結舌地問。「女乃女乃，你不是告訴我，您今年一百八十七歲吧？」
夜郡芳苦笑。「其實你也不應該叫我女乃女乃。」
她用了「也」這個字，這就是變相的回答了夜笙歌的問題，她承認自己是一百八十七歲！這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上就算是世界吉尼斯紀錄最長壽的保持者，也不過一百二十幾歲。
就算老太太是老糊涂了，那她沒有必要這麼平靜地跟她開一個如此不平靜的玩笑吧。一百八十七歲，天吶，還能再扯一點嗎？
「我不叫您女乃女乃，那我該叫你什麼？」夜笙歌無奈地問。
「如果按照稱呼，外婆，我是你的外婆。但如果是按照輩分，我應該是你外婆的外婆。」老太太時刻留意著病房門口。
夜笙歌看到她的眼神，心知她可能不想讓夜幽夢听見，于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女乃女乃，你乖，不要逗孫女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只是覺得有點不太科學。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事情要告訴我，但是咱們不急在這一時。」夜笙歌看到夜幽夢的影像出現在門口，于是意有所指地拍拍老太太的手。
一秒後，夜幽夢帶著醫護人員走了進來。
醫護人員火速將老太太圍住，這听那听，該檢查的檢查。
夜笙歌退到一邊，隔空和老太太對視，那眼神里滿是安撫。
末了，老太太自己也尋思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才剛醒，跟她講這些話她怎麼會相信。可是有些話，不立刻告訴笙歌，她怕……時間來不及啊！
她這次能醒，如果沒有斯違……恐怕她會就就此長眠了。
「大小姐，老太太的生命跡象很穩定，再留院觀察三天，不出狀況就可以出院了！」雖然對老太太的突然醒來極為震驚，但主治醫生作為醫者，還是很高興的。
夜幽夢點點頭。「知道了，你們去忙吧！」
女乃女乃的醒來讓她松了一口氣，不知道女乃女乃是不是會收回成命，她有自己的研究要做，可沒心思管理那麼多家醫院，累啊！
拿出電話，她撥給夜明珠，告知對方女乃女乃已經醒了，听得出夜明珠的聲音十分開心，仿佛終于解月兌了一般。
掛了電話，夜幽夢看向夜笙歌，吩咐道。「我還有事需要離開一下，一會兒明珠會過來。你們倆不要吵架！」
夜笙歌算是默默答應了。
臨走的時候，她能看得出夜幽夢的腳步有些遲疑，她有點不太確定幾分鐘前，自己在走廊里听到的話是否真切。
看來得讓醫生對女乃女乃做一些老年人的檢查了！
走後，夜笙歌的手機就響了，是葉煜霆的來電。
這還是他們倆之間，繼那個吻之後，第一次通話，她突然不知道怎麼接是好。默默掛斷，發了短信過去。
「給我二十分鐘。」
老太太雖然剛醒，但眼神厲害著呢，當即就看到屏幕上之前顯示的名字是自己的準孫女婿，于是不禁笑道。「是煜霆？」
夜笙歌點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恩。」
「叫他上來吧。」老太太笑米米地說。
夜笙歌搖頭。「女乃女乃，現在沒人，你是不是把之前的話講完啊？」
老太太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笙歌，關于你的身體，你都知道了吧！」
「是。」夜笙歌沒有否認，也沒有說她是如何知道的，因為那些對老太太來說，沒什麼意義。
她能把斯違領著過來見她老人家，老太太心里估計已經有了數了。
「那你知道為什麼你會這樣嗎？」
夜笙歌繼續搖頭。
老太太突然苦笑，然後目光精銳而筆直地看向她。「因為你是夜家地地道道的後人！」
這話什麼意思？
夜笙歌有些犯糊涂了。「女乃女乃，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就別拐彎抹角了，孫女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得麻煩你重頭說起啊！」
「好好好，別急，我的孫女長大了，是要知道這些事情了！」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試圖用手心的熱度傳遞著她心中的感覺，緩緩開口︰「夜家是一個不存在的家族，是女乃女乃一手建立起來的，女乃女乃年輕的時候，犯了一個錯誤。因此，與一個人結了仇。那個人是斯違的小姨，和斯違一樣，是一名優秀的降頭師。」
夜笙歌突然想到了什麼，輕輕地打斷了老太太。「女乃女乃，那……你是降頭師嗎？」
老太太搖頭。「我不是，但你是！」
夜笙歌反手指著自己，居然不敢相信在故事的最開頭，就已經得知這樣一個猛料。
不過她覺得很有疑問，自己的長輩不是，自己卻是，這是啥子基因啊！還隔代遺傳。
「我們耶家在古辰是很有名望的家族，你的……我的愛人，是一名德高望重的降頭師，他勇敢善良，重情重義。」
說到這里的時候，夜笙歌看到老太太的眼神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
那是一種怎樣的變化呢？
久遠，和緬懷。
她心里只有這兩個詞出現，因為她還不能接受老太太年齡這件事，所以對老太太講的這些，仍是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但夜笙歌看得出，老太太對她的愛人，是很崇敬痴迷的。
但為什麼她要稱呼「我的愛人」呢，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叫他什麼嗎？
「但是，他有家室。」
我了個去，這有點……太轉折了！自己的女乃女乃和一個有家室的男人……
老太太突然歉意地看著她，但嚴重卻沒有屈辱，而是坦然。「這是女乃女乃一聲犯下的最沒有辦法彌補的錯，但也是最美麗的錯誤。」
夜笙歌沒有應聲。
老一輩的感情，她沒辦法評判，這是對長輩最起碼的尊重。但女乃女乃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就算是她八十七歲，那在那個年代，應該是允許三妻四妾的吧，何況是一百八十七歲了！
「因為這個錯誤，女乃女乃被詛咒了。」老太太說得很無力，也很無奈。
夜笙歌好奇。「女乃女乃，什麼詛咒？」
老太太的眼神突然變成一種恐懼的絕望。「當不死是一種懲罰的時候，就成了最狠毒的詛咒。這些年，我眼睜睜地看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我眼前死去，各種各樣的死因，他們沒有活過超過二十五歲，就連你的媽媽，也是如此！」
夜笙歌心里一動。「就是說，整個夜家，都被詛咒了？」
老太太遲緩地點頭。「我沒想年輕時犯的錯誤，會波及到整個家族，在二十年代，我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自殺方法，可是最後都沒有死成。我改變不了現狀……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個奇人。」
病房里的空氣突然變得很靜寂，夜笙歌能听得到老太太的每一聲喘息，真是連心跳，聲都格外明顯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這個奇人」不會尋常，但老太太似乎沒有所說的意思。「他的家族世代從事佔卜，在他的國家很有名望。也是他讓我看到了希望，如果百年之內，我們夜家能出現一名血統純正的降頭師，那麼關于夜家的詛咒就有希望被打破。」
老太太紅著眼楮，看向她。「果然，夜家出現了這樣一個後人。」
夜笙歌呼吸一滯，心里大驚，這個後人不會就是她吧？！
「女乃女乃，是……是誰啊？」
老太太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搖頭道。「是你媽媽。」
「我媽媽，她不是……死了嗎？」
老太太沉重地點點頭。「你知道你身上的降頭是誰下的嗎？」
在這個時候，她這樣問，讓夜笙歌很自然的就想到一個人，但是虎毒不食子，「她」的媽媽不會這麼殘忍地對待「她」吧！
「也是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