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閣下 第110章

作者 ︰ 司澤院藍

大概是剛上車的新鮮感最足,在列車上的第一天,夏爾就光顧著安頓好一群顯然激動過度的紳士們。等他晚上回到自己車廂房間時,突然疲倦感一下子涌了上來——維克托在等他。

「怎麼,累著了?」維克托一下子就讀出了夏爾臉上的表情。他一邊把夏爾拉到長條沙發上,一邊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地說︰「早讓你學學我!」

夏爾順勢躺在維克托大腿上,聞言撲哧一笑。慣常的做法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倆煞神豈不是把人都嚇跑了?那還做什麼生意呢?所以他也不在意,只道︰「沒事,讓我休息下就好。」

維克托深知夏爾脾性,也不忍心說夏爾——他對夏爾從來就沒忍心過——只得伸出兩只手,給夏爾按太陽穴。

手法舒服,力道適中,夏爾很快就昏昏欲睡。不過在睡著之前,他終于從白天的繁雜事務中挑出了需要重視的部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維克托。

維克托對米歇爾的表現沒有任何意外。「米歇爾一直就是這樣的人,」他這麼評價,「如果真要說的話,他只是比你更像個商人。」

夏爾睜開一條眼縫看維克托,此時里頭已經沒有絲毫睡意了。「你覺得他在說真話?」

「不,」維克托干脆地否認,「虛虛實實,一向是他最愛玩的手段。但要我說,」他說著垂下頭,讓自己的目光和夏爾的在半空中膠著,「就算他手里真有點什麼,我們也不怕他。最大的充其量,也就是增添一點小麻煩而已。」

夏爾眨了眨眼楮。這時代,人像全部靠畫,消息全部靠寫,根本沒有後世的什麼針孔攝影機之類高精尖的玩意兒。

也就是說,就算米歇爾曾經派人跟蹤過他和維克托,也沒有實質證據——最重要的一點,他可沒有和維克托寫過情書之類的東西,再怎麼說也是紅口白牙而已。

如果兩邊之前關系尚好,還危險點;可如果是敵人——尤其米歇爾和維克托幾乎是眾所周知地看對方不順眼——那人們就有可能更偏向有人污蔑。

另外必須要說的則是,承認跟蹤就已經侮辱了自己的名譽,給人的可信度大大降低;從非法渠道獲得的證據,在法律上的可信程度也不足。

正如維克托所說,麻煩有,但並不致命。

「他不會做些沒好處的事情。」夏爾沉吟道。「就假設他手里真有什麼好了——如果他真準備對我們不利,那又何必說出來提醒我?暗中進行不是更好嗎?」

維克托嗤了一聲。「所以你明白,我到底為什麼不待見米歇爾,就算他後來倒戈到我們這邊也依舊如此。作為對手,他很難纏;作為合作伙伴,他的事情也依舊很多——因為無論怎麼說,他都把他自己的利益擺在其他所有東西之前!」

「這對合作來說是個不利因素。」夏爾客觀地分析。「就算是兄弟倆,利益目標也不見得能完全一致,更何況兩個原本毫無聯系的人?求同存異才是真理。」

「對我們來說,根本不需要用到這個詞。」維克托接下去道。因為,只要夏爾想要的,他都願意給!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很快地變得黏糊糊起來。在交換了一個深吻過後,夏爾才接下去道︰「那你覺得這件事要怎麼辦?」

「我想先听听你想的。」維克托輕聲回答,一只手還在夏爾鬢邊流連,卷著短短的頭發玩,動作輕柔曖昧。

夏爾覺得,維克托這種反應無疑在暗示「讓那個米歇爾哪兒涼快滾哪兒去」。「兩種,」他簡潔地歸納了自己的想法,「第一,繼續合作,但估計需要同時讓出我們手里的部分底牌。或者更準確的形容,看看米歇爾打算為他想要的東西付出多少,我們才好做出一個衡量。」

維克托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太便宜他了。」

「第二,就是直接告訴他,要麼听我們這邊的,要麼就拆伙、他愛和誰玩和誰去。」夏爾繼續道。「我猜這種一定更對你的胃口。」說到最後的時候,他語氣里不可避免地帶上了笑意。

「要我說,這兩種都太便宜他了。」維克托不以為然。他在夏爾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的脾氣,但他分得清他的情緒和現實的差距、並不意氣用事。「但鑒于米歇爾所能造成的最大破壞力也不過那些,那這件事你照你喜歡的來就行。」他這麼說,彎下腰,一口親在夏爾唇上︰「他覺得你做人太過溫和,不如就讓他感覺一下這種‘溫和’?」

說好的「照你喜歡」呢?還不是忍不住提出了個很具有傾向性的建議?

夏爾忍俊不禁。「我覺得我要糟糕了。」他嘟噥著抱怨,同時伸出手,從維克托後背繞到脖頸處。

這種姿勢,糟糕的方向顯然意見。「噢?」維克托微微挑眉,呼吸很近地灑在夏爾臉頰上,「不介意詳細說一下?」

「你剛才那麼說,我本該覺得你小心眼兒又睚眥必報的。」夏爾回答,做出一副苦惱模樣,「但我卻覺得‘這小性子太棒了’,豈不是徹頭徹尾地糟糕了?」

「‘小性子’?」維克托差點被這形容給氣笑了,說話都是一個音一個音往外蹦的。「不如現在我們就來做些真正能體現我‘小性子’的事情如何?」

一夜春風就沒停過。

等第二天清晨,醒過來的人們發現,鐵道邊上有不少白色花瓣正在空中紛紛揚揚地打著旋兒,景色堪稱絕美——原來是正好經過一大片正蓬勃生長的桃花心木林。

「瞧啊,這些樹種都是從西印度群島引進的吧?」

「說不好……听說非洲和南美也有?」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巴黎城里無法看到的美景啊!」

在這種議論聲中,新的一天開頭看起來非常美好。夏爾起得稍微晚了一些,慢騰騰地吃完早餐,這才出去履行他主人的職責。

但事實證明,大多數人心情不錯,也不能代表全部。至少夏爾覺得,他昨天才處理完米歇爾那頭的事情,詹姆斯羅斯柴爾德今天就和阿圖瓦伯爵短兵相接,實在是——

干、得、漂、亮!

不過這只是從他預先就想到了會發生這種事來說的。這樣固然讓他們這派避免了更大的壓力,也必須控制一下情況、以免讓這種情緒影響到車上的其他乘客,尤其是國王陛下。

所以在侍從請夏爾過去的時候,他問了一下在場人員,心里就有了個數。

兩派看不對眼的原因真是非常多。光是宗教信仰一項,就足夠兩邊掐個天昏地暗的了。這種事情,想必國王陛下肯定也知道、瞞也瞞不住。

那麼,就把焦點控制在宗教上、暫時別發散到商業方面,不就好了?不是因為錢吵起來,也就沒他的事情了嘛!

夏爾嘴角露出了微笑。他起身,在出門之前交代下去,等十五分鐘後請巴黎總教區的特魯瓦樞機主教去同樣的車廂。

假使米歇爾知道夏爾早就計劃好了這件事,一定再也不會覺得夏爾對人太過溫柔!

這一個上午,夏爾就在兩邊人馬的含沙射影唇槍舌劍中度過了。他對此毫無壓力,因為他根本不關心宗教。結果也自然一如他所料,到午餐時刻,兩邊的人都根本不想吃飯——氣的。

這個時候,就輪到夏爾這個主人來攪漿糊了。無論怎麼說,宗教辯論很正常,但如果到午飯也不吃的程度的話,那是個人都能聞出其中的火藥味兒了。現在還不是鬧掰的最好時機,所以阿圖瓦伯爵悻悻然帶著人先撤了。

「……為了照顧您的口味,我特意為您請了一位來自利物浦的廚師。」夏爾繼續勸說詹姆斯,「如果他做得不符合您的口味,那是我的疏忽,我在此向您致以誠摯的歉意。」

詹姆斯其實一句話也不想說。

他關心的根本不是口舌之欲,而是阿圖瓦伯爵後面代表著的那一大塊頑固勢力!而且退十萬八千里來說,就算阿圖瓦伯爵看不中他也沒大事,還有國王;可國王和他弟弟都看不中他,這事情還能怎麼做?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難道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巴黎業務就只能停滯在他現在的水平了嗎?

想到這里,詹姆斯又多看了夏爾兩眼。那張五官柔和到漂亮的臉,正是他最不會注意、或者說看不起的類型——少爺,花瓶……但無論他用什麼形容,都不能掩蓋對方的成功!

羅斯柴爾德家族和拉菲特家族一樣主營金融,為什麼他們就不能籠絡到這樣的實業人才?

他們家族里,包括他,還有五兄弟呢!在不列顛,在奧地利,在普魯士,羅斯柴爾德們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負責的巴黎,總是一直停滯不前?

「我听國內的消息說,內閣已經初步同意了英法兩國的工業合作計劃。」詹姆斯突然道,「您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夏爾在心里眉毛一挑。「您也知道,英法俄三國早前就結成了防御同盟。若是能在經濟方面加強合作,我想應該有利于我們三國的關系鞏固,而世界環境也會安穩得多。」

倒是機靈,不肯定也不否定,反正一頂大帽子蓋下來一定沒錯!詹姆斯現在開始覺得,夏爾溫和無害的表面上肯定隱藏著某些東西。

不能說他對這個沒有預料——因為如果夏爾真和表面看起來一樣的話,就根本不可能做到現在這種規模——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夏爾還遠遠沒達到極限!

「沒錯。」詹姆斯勉強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做些什麼的心,保持住了語氣和表情的穩定︰「這樣一來,說不定我們將來會有不少合作機會。」

雖然努力不露出焦急心態,但用詞已經控制不住了嗎?而且,確定是合作,而不是傾銷、控制之類的?

夏爾一點也不信詹姆斯。開玩笑,羅斯柴爾德家族吃人不吐骨頭的!「我也十分期待和您合作。」但他這麼道,笑容完美到無懈可擊,「可惜的是,做決定的人並不是我。這要看上頭的意思。」

上頭?哪個上頭?詹姆斯緊緊地盯著夏爾——那臉因為笑容而變得更加動人心弦——他卻覺得後面隱藏了一頭已經亮出利爪的獅子。

作者有話要說︰#已掌握108式清水姿勢的作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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