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閣下 第75章

作者 ︰ 司澤院藍

在國王站起來的時候,德卡茲伯爵當然不能還坐在他的靠背椅上。在夏爾和維克托的目光都落在信紙上時,他的目光則落在了這兩人身上。

馬恩省距離巴黎有多遠,他當然知道。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回來,只能一路不停地騎馬,每到一個驛站就換一匹新馬。雖然夏爾和維克托都還年輕,但在馬背上顛簸這麼長的距離、還要用盡能快的速度,受傷毫無疑問——

他看不出來這點。除了眼里因為長時間沒睡而帶出的血絲之外,夏爾和維克托站得一個比一個筆挺,神情里也看不出疲倦之色。

德卡茲一瞬間對自己產生了失望和責備混雜的情緒。因為這是一個直觀的比較;在面對同樣的事情時,他們的不同反應。他原本並不覺得自己態度消極——充其量只是明哲保身——但現時卻有了一點羞愧感。

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嗅出了這場風波之後的不妙氣味嗎?在明知道情況危險的情況下,難道他想出來的應對方法就只有辭職嗎?

維克托和德卡茲認識的時間更久,這時候敏銳地觀察到了對方神情里流露出的一絲動搖。看起來他們果然沒白趕路……「沒錯,陛下,」他並沒指出這點,而是直接回答了國王的問話,「事情還沒到最糟的時候。」

國王和德卡茲一起看著維克托。「‘還沒到最糟的時候’……」國王重復道,語氣听起來比一開始輕松了不少;但他說這話時他轉頭看向了德卡茲。「很好,來說說你的意見,維克托。」

刺|殺這件事,往嚴重里說,它的確能變得很棘手;但要解決,也並不是一個入手方向都沒有。因為說到底,人死不能復生;最後它就只是個工具,用來爭奪更多利益的手段。

「那個盧維爾是誰的人都沒有關系,陛下。」維克托冷靜回答,「重點是有人能通過它獲得什麼。我並不針對誰,但它能給某些人帶來的好處很明顯︰讓艾利在各界壓力中下台,換成對他們更有利的人,從而成功打壓我們這派的勢頭。請允許我大膽地說一句——受到脅|迫的人不僅僅包括艾利,還包括您,陛下。」

國王的下巴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但想到他咄咄逼人的弟弟以及背後支持的奧地利,他沒有反駁。「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也許能找到另一個人來做部長會議主席,但是不能。這是第一步,我們不能退,否則只會被得寸進尺——」維克托說著,目光很快地掃過德卡茲,「我想在座的人都不會覺得,假如艾利主動辭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吧?」

當然不能!

四人都在心里異口同聲地道。

沒錯,這就是個開始,而已。對方能先接受一個並不太偏向自|由主義的人選,然後再制造機會,再換人,直到換成對方的人為止。

到這時候,路易十八大概也就沒什麼多余選擇了;形勢所迫,他只能把王位傳給他保守傾向厲害得過頭的弟弟阿圖瓦伯爵。

等阿圖瓦伯爵成為查理十世,他還能做更多只有國王才能做到的事情,倒行逆施。到時候,像他們這樣的人的前路只會越來越艱難,直到走投無路……

「這正是我剛才和你說的,親愛的艾利,」國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重新緩緩地坐了下去,抓著扶手的手背青筋微微爆出,「他們會危害你的制度,我的兒子,甚至我自己。」

德卡茲伯爵的臉色有點灰,看得出在強撐著,想讓自己拿出一個更有建設性的回答——能挽救局面的那種回答,而不是只考慮他自己的未來。

一時間,會議廳里靜得落針聞,只有四周富麗堂皇的鍍金裝飾在搖曳的燭火下反射著幾近刺眼的光。

國王的低沉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你既然知道,」他說,語氣里帶著點老年人特有的衰老沉重,「那你想出了辦法嗎,維克托?」

「一點兒,陛下,正想呈報給您。」听到自己被點名,維克托立馬回答,「但我覺得,您也肯定已經想到了。」

國王微微揚起一邊眉毛。他當然想過,萬一必須妥協、要怎麼辦;但維克托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只是提供給他一個妥協的解決方案?那何必那麼費力?

「如果你是在說同意艾利的辭職的話,那麼是的,我的確考慮過;我還想到了最體面的解決方式——讓艾利去英國,做外交大臣,順帶封一個公爵稱號。」說到最後,國王有些自嘲,「說不定這對我來說也是最體面的方式。」

在國王說考慮過的時候,夏爾注意到德卡茲的臉色變白了一些;等再听到公爵,那顏色就和白紙一樣了。

「正是如此。我附議您,陛下。」維克托似乎並沒注意到德卡茲的這種變化。「但我希望,您再暗中再給艾利加點兒事情做。」

國王听出,加的事情才是這個計劃的關鍵。「說說看。」他倏爾坐直了身體。

但這次回答他的是夏爾。「您還記得聖誕沙龍時您說過的話嗎,陛下?您不願意看到我們的國家被英國甩下去,其他國家也一樣?」

「當然。」國王立刻想起了那些雄心勃勃的工業計劃。他目光轉到夏爾身上,在這間隔里品出了夏爾話里的一點兒味道︰「你的意思是,和英國合作?」

對方有奧地利,他們也拉一個外援?就算不在政|治上支持也沒關系,至少轉移奧地利的關注焦點、好讓他們自己內部解決問題?

「英國是我們最好的合作對象。」夏爾接著道,點出一些他們都知道、但這時候被忽略的事實,「在神聖同盟里頭,對于展經濟,英國的態度絕對是最松動的。而且,在工業方面,英國人的經驗最豐富。」

「同時他們還有禁令。」德卡茲加上了這句。他本來已經听得臉白手抖,只覺得自己想打退堂鼓簡直是下了一步再爛也沒有的臭棋,政|治生涯很有能因此全部被毀。但听到「多加點事情」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必須竭盡全力地抓住。

「不是永遠,伯爵閣下。」夏爾很快回答。「他們在做紡織,他們在做火車,他們做得最好——這都沒錯,但這只是目前而已。他們不能永遠壟斷技術;這和他們自己願不願意沒有關系,因為這是人類共有的財富。」他停頓了下,又道︰「我想,您大概也已經听說了安培先生的諸多成果?」

「一點兒。」德卡茲回答,「但我必須羞愧地承認,雖然人們說我在振興經濟方面有一套,我依舊不太能明白其中的意義。」

夏爾微微笑了。「您真是誠實。雖然現在說實在顯得為時尚早,但我敢用我的榮譽保證,他做出來的東西足以讓全世界都側目——還不僅僅是側目而已。如果您願意騰出一些時間去了解,您也一定會得出和我一樣的結論。」不然怎麼能上全世界的物理教科書?只要拿出電動機,無論哪個國家都得跪啊!

不僅僅是側目?莫非……

「我想,這方面我們必須相信你,因為你才是我們之中最了解科學的那個。」國王重新開了口。「這從技術角度上說也許行,但你考慮到了歷史嗎?」

國王的暗示十分明顯︰拿破侖試圖征服歐洲,這在其他國家眼里是極其嚴重的黑歷史;就算拿破侖的鐵蹄還沒波及英國,但在前車之鑒下,英國人真的就會輕易同意合作?

夏爾再次笑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英國什麼立場,還不是看他們能得到什麼?要知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英國人會現,相對于已經過去的拿破侖,他們更喜歡別的東西,陛下。什麼東西都不會停留在原地,人要會往前看。」

別的東西?技術,還是金錢,亦或是背後更多的其他?願意改成和英國類似的君主立憲制也是個籌碼嗎?

國王深深地注視著夏爾。

夏爾進來的時候,他一時間根本沒想到夏爾怎麼會出現在宮里這個問題;但現在,他意識到了為什麼維克托會和夏爾一起回巴黎。「我很高興,」他微微頷首,「維克托,你這次果然選對了人。」

兩人進宮的時候還是下午的晚些時候,出宮時早就過了掌燈時分了。因為都還沉浸在剛才激烈的談論里,兩人都沒注意到,看到他們出來,掌門官一臉憂心的表情旋即變成了放心。

「你的口才比我想象得好多了,瞧瞧艾利那心服口服的模樣!」維克托挨著夏爾往外走,同時這麼表示,「我從沒見你一次性說那麼多話,尤其是在對我的時候。」

本來已經很累,大腦又必須不停歇地運轉,夏爾現在只想睡覺,連白眼都懶得給他翻一個。「你?」他反問道,「我總覺得有你在說的話,我就不想說話了……嘶!」他突然低聲痛呼了一下。

「怎麼了?」維克托被夏爾嚇了一跳,就要伸手去扶。

「沒什麼,」夏爾微微齜牙咧嘴,不著痕跡地把那只手拍開,「我只是覺得,我最好雇一輛馬車送我回家。」

之前還沒覺得,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才現大腿內側滲出的血把褲子和皮膚粘在一起了!幸而冬天的布料比較厚,還是深色的,看不太出;但走路時肌肉一扯,一股痛感直沖腦門,真是……蛋蛋的酸爽啊!

維克托瞬間明白了。就連他這樣相對皮糙肉厚的都要控制腿不疼得打抖,更別提夏爾這種細皮女敕肉型的了。「路上就已經磨破了吧?」他語氣里一半心疼一半無奈,「你一聲不吭,走路也看不出,我還以為你真不覺得疼呢。」

「我那是腎上腺素爆!」夏爾嘀咕著反駁了一句。

維克托沒听清,只從語氣里判斷出夏爾在嘴硬。「那就先回我家吧,」他見縫插針地提議,「離宮里比較近,離醫生家也是!」說到最後時,他語氣控制不住地上揚。

夏爾沒忍住斜了維克托一眼。去就去,但維克托這種莫名的興奮感是哪里來的啊?他傷成這樣,十八禁根本做不成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腳踏蘿卜、延麒、卷刃、sueguqi的地雷,感謝momo的倆雷,感謝小笨的手榴彈~~感謝博果兒馥濋的營養液和子明君的2瓶營養液~~!蟹蟹大家~!

皮埃斯,以後逢年過節啥的,作者菌點兒紅包,大家得個趣兒高興就好~~挨個兒麼麼噠"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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