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閣下 葛朗台伯爵閣下 第62章

作者 ︰ 司澤院藍

當葛朗台老爹陷入對金子的狂想時,樓上夏爾也已經確定,葛朗台夫人生病的確是因為受了驚。這理由放在他身上就顯得很扯淡,但放在一貫瘦小、膽子也很小的婦人身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幸而病得不太嚴重。

原先書里的情節是,歐也妮把她的私房錢全數送給了堂弟、資助後者去遠東闖蕩;葛朗台發現以後大怒,把歐也妮禁了足、還不讓她吃飯。這要餓死女兒的勁頭把葛朗台夫人嚇得夠嗆,最後因此一病不起直到去世。

而現在歐也妮只是有了個心上人而已。

沒直接牽扯到葛朗台最愛的黃金,當然就沒那麼嚴重。歐也妮這次依舊被禁足,但最大的懲罰不過是不讓她出門,平時都得待在樓上,不能再在客廳里坐著、打量過往行人了。

「沒事兒,親愛的伯母,」夏爾安慰瘦得更厲害的葛朗台夫人,心想他剛才看到的緊閉窗戶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剛剛瞧見伯父了。看態度,這事兒還有轉圜余地。」

說來說去,不就是金子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從來就不是個問題。

當然,他只是答應勸和,並沒顯出自己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情。

葛朗台夫人干枯的臉上瞬間發出了亮光。「您這麼覺得?」她轉了轉眼楮,看到一邊的歐也妮,「娜農上來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歐也妮當然也听見了樓梯上很重的腳步聲。在他們敘舊的時間里,娜農顯然做完了外面的活兒,上來幫夏爾收拾房間了。

「好的,媽媽。」她順從地站起來,心想母親大概想請堂弟幫忙,但她在場可能會尷尬。不管怎麼說,為夏爾做什麼她都樂意,為母親也一樣。

歐也妮都能察覺到這種意圖,更何況夏爾?所以在前者離開之後,夏爾坐得直了些。「您有什麼事情,請盡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努力去做。」

這話打消了葛朗台夫人最後的顧慮。

她原來有些遲疑,但現在只輕輕拍了拍夏爾的手。她的手因為長期做針線而有些變形,歲月在上面留下了崎嶇的溝壑;相比一貫養尊處優的夏爾,簡直可以說是丑陋了。

「您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她說,語氣有點兒顫巍巍,「您來自大都市,見得多,是嗎?」

夏爾點了點頭,輕柔地握住了那只露在被面外的手。

倚在床邊的葛朗台夫人微微喘了口氣。「所以,我想,您大概已經猜出來了?關于這件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夏爾這回沒說話。

這就意味著默認。葛朗台夫人閉了閉眼楮,唇形像是想說「上帝」,但沒發出聲音來。「那您也並不喜歡歐也妮,是嗎?您知道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這把夏爾想說的話堵在了喉嚨里。他想說他的確喜歡歐也妮——誰會討厭一個只是喜歡你、悄悄照顧你、並不打擾你的人呢——但這種喜歡就像是哥哥對妹妹,而不是情人之間的那種。

葛朗台夫人嘆了口氣,復而道︰「這一方面讓我心疼歐也妮,一方面又覺得這樣可能也不錯。如果真的……那就……」

夏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他也有意,這事搞不好就沒法收拾了。葛朗台家會爆發一場空前激烈的戰爭,絕對地。

「雖然很冒昧,但我能請求您的一次幫助嗎?」葛朗台夫人語速變快了些,似乎是因為听到了樓頂傳來的響動,「想個法子,拒絕歐也妮。」她說著用一只手捂住了眼楮,仿佛下一秒就會難過得掉出淚來,「哦我竟然真的這麼說了!歐也妮知道的話,會怎麼想我呀!」

夏爾對這要求一點也不意外,只安撫地拍了拍葛朗台夫人的手。「我相信堂姐會理解的。您是為她好。您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吧。」但解決方法是什麼,就是他說了算了。

「您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葛朗台夫人眼眶泛紅,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就是個典型的婦道人家,成長環境就和三從四德沒區別。現下听見夏爾說交給他,她下意識就覺得,肯定能行。

夏爾眨了眨眼楮。他這是被發了一張徹頭徹尾的好人卡?

這時已經快到晚飯時分。在把夏爾的房間安頓好之後,娜農就去做晚飯了。歐也妮在樓上陪母親,只剩叔佷兩人在陰暗的客廳里大眼瞪小眼。

葛朗台還在想事情,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思維齒輪拼命運轉的痕跡,視線偶爾瞥過夏爾。夏爾知道對方肯定憋著許多話,也不著急。反正還有兩天時間呢!

第二天是周末,同時也是歐也妮的二十三歲生日。

這可是索繆全城的大日子。對克呂旭家和格拉珊家來說,這是他們一年一度能進入葛朗台公館的最佳時機。而對其他人來說,這兩派誰佔了上風才是他們關心的。

然而不管是去年還是今年,葛朗台老爹那個巴黎來的佷子都正好在索繆。

「正好?這絕對不是正好吧!」

「但我听說,這次可是葛朗台老爹親自給佷兒開的門,說不定真的想把歐也妮嫁過去。」

「家產不知道,但那位佷少爺長得明顯比庭長先生和格拉珊少爺招人喜歡啊!」

「你竟然懷疑巴黎葛朗台家的家產?連碼頭的運貨工人都知道他們在為誰工作啊!」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索繆的流言風向變得很快,但這並不意味著克呂旭和格拉珊對這種一面倒的言論沒有想法。但他們關心的只有一點︰歐也妮喜歡夏爾沒跑兒了,那葛朗台老爹的意思呢?後者的意見才是決定性的!

但夏爾這次也在,就意味著克呂旭和格拉珊會在禮物方面再跌一次跟頭。夏爾今年去過南特——這可是個大港口——買的禮物充滿了異域風情。那是個金質圓鏡,背後一整片精雕細琢的純金花紋在燭光下能閃瞎人眼。

相比之下,克呂旭和格拉珊的禮物就根本不需要花費力氣去描述,簡直就是垃圾。

如果說他們去年對此的反應是「葛朗台的佷子太蠢了竟然把錢往水里扔」,今年就變成了「夏爾就是樂意扔反正他有錢」。前者還有點居高臨下的幸災樂禍,後者完全是無奈了——

沒錢,和別人拼什麼存在感啊?葛朗台分分鐘無視他們好嗎?

晚飯過後,有人提議打四人紙牌,獲得了一致響應。

「您說,這陣勢,葛朗台老爹不是真要往巴黎發展吧?」克呂旭庭長瞅著正在玩牌的夏爾——另外三人是歐也妮、葛朗台夫人以及格拉珊先生——覺得有點心虛。

「放心,」他叔父——老克呂旭神父——同樣悄聲回答他,「巴黎葛朗台風頭很盛,這時候他們肯定只想和王公貴族結親。」

庭長先生點了點頭。現在時機不太合適,不然他真想說,那一個前途正好的人老是往索繆跑做什麼?

雖然這麼安慰了佷子,但神父心里其實也沒多少底。因為和夏爾比,他們沒有一項條件趕得上。所以他看了看牌桌邊上,小心地引起了格拉珊夫人的注意力,兩人一起走到窗邊。

「您找我過來做什麼?」格拉珊夫人不太客氣。當然,他們兩派一直在對掐,真客氣才有鬼。

「當然是有關我們的事情,」神父壓低聲音道,「您在這方面一貫是老手;要知道我們可沒去過幾次巴黎。」

「恐怕我們這回的功夫都白費了,」格拉珊夫人沒好氣地回答,「歐也妮早已墜入愛河;而葛朗台老爹呢,他沒反對,這就是態度了!」

神父沉默了半分鐘。

他知道葛朗台夫人生病的事,今天過來還想好好勸一下葛朗台,結果一來就發現,竟然完全沒他發揮的余地——葛朗台夫人看起來情緒不錯,歐也妮也是;葛朗台時不時瞅一眼自家女兒,似乎相當心滿意足。

可之前,母女倆的確很久沒在公眾前頭露面。如果葛朗台家一切正常,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神父不想思考夏爾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因為絕不是好事。他理了理思緒,又問︰「所以我想向您咨詢,這種時候是不是有什麼必要手段?畢竟,像夏爾那樣的巴黎人,不太可能喜歡木訥的村姑,是不是?」

格拉珊夫人吃了一驚,因為她听出了對方的暗示。「在巴黎,有些母親為了兒女的幸福,是會使一點小手段。但是,我以為您並不贊同這種觀點?」

在巴黎,為了兒子能娶到更有錢有勢的對象,有些母親會不惜勾|引兒子的情敵。這可不是什麼台面上的光鮮事;尤其從天主教神父嘴里提議出來,就更聳人听聞了。

「不,我只認為,我們現在有必要適當合作。」神父圓滑地回答。「那些母親這麼做,也是出自對兒子高尚的愛,不是嗎?」

如果夏爾能听到這對話,肯定能用「高尚的愛」糊克呂旭神父一臉——哪只眼楮能看出來,剛剛二十二歲、風華正好的他會喜歡一個年近四十、別有用心的女人啊?神父眼瞎,可他眼楮還沒瞎呢!

不過夏爾現在正玩牌,沒注意別的。一局結束,他又故意輸掉了十個子兒,逗得對面的葛朗台夫人哈哈笑起來。「佷少爺,您今天肯定是在逗我開心!」她嗔怪地說。做大生意的人,哪那麼容易輸錢?

歐也妮剛想幫堂弟說兩句話,突然覺得一陣頭暈,下意識用手臂撐緊了桌面。

「不,這絕對是您今天運氣好。」夏爾笑著回答,然後注意到低著頭的歐也妮似乎在顫抖。「親愛的堂姐,您身體不舒服嗎?」

歐也妮抬起頭,烏溜溜的眼楮凝視著他。夏爾覺得這視線有哪里不對,但說不上來。但她最後還是回答了︰「沒有的事,謝謝您的關心。」

夏爾分辨了一下她的臉色和語氣,確實不像生病。這時候格拉珊先生的大嗓門叫著重新開局,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我想去喝杯水,」歐也妮說著站了起來,「庭長先生,能請您替我玩一局嗎?」

這種求之不得的事情,克呂旭庭長當然答應了。歐也妮就是料準了他會答應、才這麼說的,這樣她就能避過眾人的視線,一個人走進廚房。剛一進去,她就反手掩上門,蹲在地上捂住了臉,肩膀微微顫抖。

這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猜歐也妮怎麼了?答案應該很明顯吧?

感謝冰果冰、ku_snarry噠地雷~~麼麼噠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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