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曲 第二十九章 蕭殺的秋雨與絢麗的血花(下)

作者 ︰ 浮生剩半

這打法是拼命的架勢,也帶了些無賴的味道。

雙方的氣息互相包裹,釋放出的氣機也彼此牽引著,不可能躍起,躍起後落下的時候必然遭到更猛烈的攻擊。

沈放心中憋著了一口氣,因為那拼命的黑刀中帶著的無賴味道,也因為自己頻頻不得不回撤的長劍……

安然自己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

那看似舉重若輕的每一次劈砍,都是他提起全身的元氣,用全部的精神劈砍出的,看似黑刀毫不費力的隨意變向,但這種臨時的突然變向又那里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般飄忽、隨意的軌跡變向得益于這些日子的劈柴。

但劈人畢竟不同于劈柴。

這般的劈砍,他不可能像劈柴般一口氣一直劈下去,劈個大半天。

他體內的元氣,他的精神都允許不了,他這種長時間全力的劈砍。

安然皺著眉。

心里苦笑,如果今天還能回去,那麼他會告訴周曲,劈人要比劈柴難很多,也累很多。

他並不知道因為這種打法,讓沈放心里憋著的那股氣。

只是,能一刀劈死對方,誰又願意這麼拼命、無賴而又無奈的一直這樣劈下去。

不這麼采取這種拼命的主動,他不認為自己能像沈放擋住自己的黑刀一般,一再的擋住那像蛇一樣刁鑽的長劍。

身邊不時有人或急匆匆,或談笑著走過。

剛才跑過去的那個舌忝著糖葫蘆的女孩兒,還在舌忝著嘴唇,被剛才追趕她的那個男孩子拉著從兩人邊上走過去。

女孩子小手上捧著兩個銅板,男孩子正和她商量著,下一串糖葫蘆每個人應該多少,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沒有因為那舞動的長劍與黑刀而驚恐、躲避。

兩個正拼死拼活的人,對經過兩人身邊的那兩個孩子,對那些談論著秘聞經過他們身邊的路人而言,已經從這個世界中月兌離。

艾墨兒蹙眉站在那里,細密的雨點落在傘面上發出細微的聲響,看著就像是枝頭上在綿綿秋雨中孤零無助的樹葉,顯得淒楚。

她隔著空中飄落而下的,細密的雨滴,看著對面的屋檐下。

如果說那兩個人前面是反射在鏡子中的影像的話,那麼現在在她眼中的屋檐下那個影像都已經消失。

已沒有人在屋檐下。

但她相信,他們還在那里。

就算現在屋檐下並沒有人,最後也會回到那屋檐下。

她看著那兩個孩童追趕著從那里跑過去,又牽著手在那里走過去……

她緊抿著那好看的嘴唇,看著對面的屋檐,因為過于專注,顯得像是在發怔,又因為孤零的撐著傘站在秋雨中,又顯得像是在想著心事,或是回憶著某段故事的多情女子。

有從她身邊經過,正談論秘聞艷事的路人看到她那副神情模樣而改變了話題,改為猜測是誰家的少年郎,讓這美麗可人的女子孤零的立于雨中。

……

安然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大小恰如那落下的雨滴。

無論打法多麼無賴,心里又有多無奈,現在他劈砍出的刀都已經不得不慢下來。

並且還在持續的、不斷的慢下去。

既然自己的刀攻不破沈放的那柄長劍,那麼便等著沈放來攻自己的黑刀。

他從沈放越皺越緊的眉頭間,已經感覺到了那股憋著的氣。

那把無賴的黑刀越來越慢,看著安然額頭上布滿的汗珠,沈放撥開黑刀,手臂向前直伸,長劍刺向那個正喘息的胸膛。

長劍這般沒有任何花哨的便直刺過去。

直刺而來的長劍上附帶著渾厚的元氣所形成的一股隱而未發的強勁氣流。

那把黑刀努力的想要磕開長劍,但遲了一些,長劍在胸前淺淺的劃出了一道口子,淡白的衣服上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花,逐漸的綻放。

沈放抬腿,往前邁了一步。

一劍從上而下,劃向那五官長的過份精致的面門。

黑刀再磕,長劍在肩膀上再次劃過,又一朵血紅的花悄然綻放。

……

安然漸漸皺起了眉,長劍劃破身體,帶來的疼痛他可以忍受,這種疼痛他幾年前在山里與野獸拼命時,每天都在品嘗,早已習慣。

每次他磕向長劍的黑刀都慢了那麼一絲,他希望因為自己每次都慢了一絲而讓長劍在身上劃過,綻放的血花能讓沈放在下面的攻擊逐漸的大意些,或是攻擊中能有些縫隙。

讓他皺眉的真正原因是,長劍劃破身體,讓身體綻放血花的同時,長劍上所附帶的天地元氣也在撞擊著身體,震動著體內的五髒六腑,痛入骨髓,這種從體內傳出的疼痛讓他很不習慣。

但從沈放長劍上附帶元氣與攻擊的軌跡中,安然聞出了道門的味道。

道門大道三千,各種法門更是多不勝數。

沈放的身上又究竟學到了多少?

他只是有些不懂,道門的人怎麼會突然的找上自己,……或許只是因為那天荒野中的劍花,而劍花起時,自己在馬車里。

長劍刺來,安然的肩上再次開出一朵血花……

沈放的那雙眼楮越來越亮,看著那少年身上不斷綻放的朵朵血花,心中憋出的那股氣漸漸一絲絲的變為快意。

他是燕國人,雖然在道門內籍籍無名,但多年來修行一直克克業業,對燕國忠心,對道門更是無比狂熱的崇敬。

在他心里,他便是道門,道門便是他。

然而無論是二十年前神都那場惡戰,還是道門長老白蓮十年間前後兩次的慘敗而歸,都是道門的恥辱。

而現在燕國丟失了十三座城池後,在向周國求和,並許以割地賠款。

對于道門和燕國在與修經處和周國的對立中所得的結果,他心里深深的怒其不幸,哀其不爭。

周國的皇室從來都是那麼的貪得無厭。

周國上下,不信神明、不敬鬼神,是那麼的令人厭惡。

……修經處多了個少年,那個少年是那個人的學生。

在听到那個傳遍了燕國與草原的消息後,他便默默的開始準備著,他要為道門,為燕國,在那灰暗的恥辱中加上一點亮光。

那怕這點光亮在諸多恥辱帶來的灰暗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鮮紅的血花繼續堅定的綻放著,一朵朵的血花很快開遍了那件原本淡白色的長袍,雖然黑刀還在努力抵擋著,但沈放知道,這抵擋必然已經不會長久。

對于身體一直在開出多多血花的少年來說,這又是怎樣的痛楚與無奈。

……

身穿白色長袍的蘇先生與一身絳色長袍的李傷站在街口,看著那不斷或刺或劃的長劍和努力磕擋的黑刀,以及那因為已經開滿血紅色花朵而失去了原本顏色的長袍,默然不語。

蘇先生輕嘆道︰「他修行的時間畢竟還是短了些,這樣子下去,處境可有些不妙。」

李傷淡淡的說道︰「他雖然是我的學生,但現在整個天下,也都知道他是師從修經處的,也就是說,他在外面那些人的眼里,不但是我的學生,身上也印有‘修經處’三個字。」

「你這說法倒真不愧是他的老師,他剛才那打法與你這話也是如出一轍,不愧是師生關系。」蘇先生微怒道,「難不成你嫌出手丟人,便想法讓我出手?我出手就不丟人了?」

李傷嘆道︰「小一輩相斗,我出手太不合規矩。」

「嘿嘿。」蘇先生冷笑道,「等學生死了,又要那規矩何用,你是真這般的迂腐還是想等著我老人家實在看不過去了,幫那孩子一把?」說罷再不看屋檐下的相斗,也不看李傷那始終難有笑容而在很多時候顯得有些木然的臉,轉身拂袖而去。

李傷看了眼拂袖而去的那個身穿白袍的背影,暗自嘆了口氣,袖中的那只手的中指與拇指相扣,輕輕的一彈,一道銳利的勁氣射向了那個手持長劍的灰衣男子的發髻。

一指彈出,李傷也不再多看一眼,轉而負手仰頭而去,就像剛才那些講‘規矩’的話,他從不曾說起過。

對于一直不惜讓長劍在身上開出朵朵血花,也要等待那絲機會的少年而言,他相信,有了這一記擊向灰衣男子發髻的指風,便已經足夠了。

每多留一絲的血,身體便會少一絲的力,這道理安然與沈放兩人都很清楚。

沈放長劍每一次擊出,都知道黑刀必然會去格擋,但長劍只要能在安然身上劃破一絲,讓他流血,對沈放而言,便已夠了。

血,總有流完的時候,沈放便是在等著安然流血流到無血可流、流到無力。

安然咬牙苦撐著,身上的衣服從里到外早已濕透,除了血,還有汗。

他還是一如開始般堅定,堅定到最後的一剎那,那長劍的攻擊一定會為他留下一絲機會。

他相信,既然老天沒有讓他死去,那麼現在老天更沒有理由輕易的改變主意。

一道尖銳的勁氣從安然耳邊一擦而過,激的耳根與脖子周圍的皮膚起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因為這尖銳的一絲一擦而過的風,安然的黑刀略微頓了下,長劍已經刺到了胸口,因為剛才這略微的一頓,黑刀已經來不及再去格擋那把長劍。

安然強行著猛然側身,長劍貼著肋骨外側刺進身體。

同時那道尖銳的勁氣也擊在了沈放的發髻上,擊散了發髻,一頭黑發四散飄起,沈放剛剛因為長劍刺入安然的身體,眼中多出一絲喜色與快意,長劍刺入安然的身體的過程使他太過專注,而漏過了那道擊來的勁氣。

安然抿著嘴唇,對著已經貼著肋骨刺入的長劍迎了上去。

沈放手中的長劍瞬間變短,長劍在安然的體內透體而出,只剩劍柄握在沈放的手中。

安然兩手死死的抱緊沈放,兩人之間除了那把露在體外的劍柄而使身體的一側有些許縫隙之外,整個上身全部貼在了一起。

沈放運轉體內全部的元氣,使出全身的力氣,一時間竟是掙月兌不開。

給讀者的話:

本書已經簽約,每天保底3000字,暫時是這樣,但只是暫時,過幾天會多更一些,所以還是鼓起勇氣,想大家求一下推薦、收藏、評論。寫的好或不好,希望我們互動一下,你們說呢?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人間曲最新章節 | 人間曲全文閱讀 | 人間曲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