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方秉青的口氣略顯遲疑.蘇洛昀忙問︰「是不是卓倫出事了.」
「……」方秉青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卓倫閉關出來後就不讓任何人接近他所在的藥園.這本身並沒有問題.但就連我和雨涵過去都被他趕了出來.最近幾年脾氣也是越來越不好.」
听他的口氣.察覺他還有隱瞞.蘇洛昀便問︰「這是最近的事情.」若是有天劫的話.她會感應得到的.留在他那里的玉佩可不是擺設.
方秉青搖頭輕嘆.在方澤厚和方澤融的示意之下.還是說出了真相︰「不是最近.而是你失蹤的這三十年來.他從來不和任何人往來.獨自一人呆在藥園.我和雨涵放心不下也會偶爾前去看望.只是每去一次.他的脾氣就暴躁一分.最後一次甚至還出手傷了我們.」
「打傷了你們.」她覺得不可思議.卓倫怎麼可能會傷人.那樣一個醫者.不論是否濟世救人.但決計是不會傷人.
「對.」方秉青並未覺得尷尬.而是點頭承認.「也就是前幾日.藥園夜晚總是傳出奇怪的響聲.雨涵懷疑他出了事.就去了他那兒查看.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會出什麼事.」
蘇洛昀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秉青.快.跟我去看看到底怎麼了.」
方秉青心中一喜.他見到洛昀的頭一件事就是找她商量此事.這下可好了.「好.」
方澤厚與方澤融相視一眼.交流了幾句.才對他二人說︰「我們就不攙和你們年輕人的事了.你們自己解決不了再來找我們吧.」
「是.父親.」秉青點頭.推了門就和洛昀離開這里.
月明星朗.銀色的月光鋪灑在桂樹之上.排排成行的桂樹十里飄香.沁人的馨香飄進人的肺部.呼吸著桂花的香氣整個人都身心舒暢.蘇洛昀其實是隱隱猜測出了幾分.
唯一的變數當時那把銀色權杖.
當初她將權杖送給卓倫.以他的資質.又是仙王唯一的後嗣.怎可能領悟不出其中的內涵.而又壓抑著渡劫的時間.脾氣暴躁一些也未嘗可知.
「秉青.這麼多年.卓倫多虧了你們.不然我這個做姐姐的都不知道要如何放心呢.」
「洛昀你想多了.其實以前的卓倫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他治病救人.父老鄉親們都很喜歡他.雖然面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心地善良.我和雨涵都很喜歡.」方秉青幽幽地嘆息了一口氣.「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藥園里有著淡淡的幽香.不過那桂花的香味飄了很遠很遠.卓倫很喜歡桂花麼.怎麼在藥園里種了這麼多桂花樹.不應該啊.當年.她記得……
走進這熟悉的院子的時候.她恍然想起.那個時候.她生病坐輪椅的時候.卓倫推著她.說了很多很多他從來不曾說過的心事.
她默默地踩上庭院里的草坪.在那桂花飄香的時節.楓葉落了滿地.曾經紅艷艷如火般的楓葉怎麼換了黃澄澄的桂花.
抬頭.她與卓倫同一時刻望見了卓倫和雨涵兩人.
銀發銀眸的男子隨意地坐在屋頂之上.而他身邊的女子.正是方雨涵無疑.她綠色的衣擺鋪在屋檐之上.二人幾乎沒有交流.但目光都望向了天空那一輪漂亮皎潔的明月.
洛昀與卓倫都將方才的擔憂咽了下去.對視一眼.衣袖翻飛之下.二人便已然落在了屋頂上.
當卓倫的目光落在陡然出現的女子之時.瞳孔驟縮.隨即而來的便是狂喜.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激動得差點要下去.可被蘇洛昀制止了.
他就知道她沒死.他就知道她會回來的.他還沒渡劫.她不可以拋棄他.她是他此生唯一剩下的親人.也是目前為止他所認識的唯一族人.
那雙銀色的眸子里閃爍著美麗的光華.蘇洛昀分明見到.他的氣息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有那麼一瞬間.她快要懷疑面前的人兒是別人變的.可是終究不會變得.是永遠不會忘卻的.
他那雙眼楮.銀色的眼楮一如初見.滿心滿意地想念與思念.
「你怎麼了.」她的指尖在他俊美的臉孔上流連徘徊.迷離著雙眼.關切地詢問著.「姐姐在你身邊.快告訴我.你這一身的煞氣是怎麼回事.」
卓倫見此.這幾十年來的辛苦都不覺得苦了.他回以淺淺的笑容︰「姐姐別擔心.雖然那銀翼權杖讓我吃了不少苦.但好在我全部都化解了.從今往後它再也傷不到我.姐姐莫要替我擔心.」
「既然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銀翼權杖是什麼.她沒必要去追問.這是卓倫自己的事.
這時.方雨涵瞬移過來.坐在她的右邊.嗔怪地道︰「洛昀你可回來了.你可知道听到傳言說你死在禁忌城城主手上我有多害怕嗎.」
說著說著就是轉而滿臉憤恨︰「我好恨啊.你怎麼可以獨自一人面對.為什麼不告訴我」
蘇洛昀愕然.她從沒有想過雨涵會這麼說……這麼多年了.她怎麼還沒有忘記.
「你……」素衣女子揉了揉眉心.她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喃喃地低聲問去.「還不曾放下他嗎.」
「說忘就能忘得嗎.」
說著就是撲進了洛昀的懷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這麼嘩啦啦的流了下來.蘇洛昀拍打著她的背.將頭放在她的肩頭.
卓倫、方秉青兩人坐在她兩人的左邊.很有默契地沒有出聲.只是靜謐地守候著.如斯時光.
洛昀望著天空的月亮.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時間回到了兩五百千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是她撿了小狐狸剛好五百年.
她花了三百年的時間才把他的傷完全治好.之後她開心地整天抱著狐狸不撒手.女孩對毛茸茸的東西毫無抵抗力.連她都不例外.更何況這只狐狸實在是太好玩了.
「昀兒啊.你可知.這月亮上面住著誰嗎.」
母親慈愛的聲音回蕩在腦海.久久不曾退去.她迷離著雙眼.陷入了回憶中.
「嗯……」她抱著小狐狸順了順毛.想了好久才甜甜地朝著琉書笑道.「娘親.我知道哦.月亮上面住了一個美女.是不是啊.」
「昀兒真聰明.」
琉書坐在八角亭中.一手攬著女兒的肩頭.一手指著蒼天之上的明月.用她那柔軟的語調慢悠悠地說著︰「月亮上面有一個十分善良的月神.她也是掌管這世上情愛的女神.只可惜.月神卻從來都是孤單一人.沒有人願意與她皆為伴侶.知道為什麼嗎.」
「哦.我知道.因為月亮女神心愛的男子是個凡人.沒多少年就死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她可是耳熟能詳.因為後羿是凡人.凡人總會死.嫦娥與他無緣相見也是正常.
「咦.昀兒怎麼會這麼想.」似乎並不同意自家寶貝女兒的說法.琉書皺皺眉頭.月神是因為這個才不孤獨一生的.
洛昀見她不信.邪邪地一笑.抬起懷里的小狐狸眨巴著一雙大眼楮和他的視線平齊.威脅著問道.「玖璇.你說我講得對不對啊.嗯.」
狐狸人性化地白了她一眼.好像是在嘲笑她.洛昀登時不干了.氣呼呼地擰了狐狸的尾巴.壞壞地獰笑著說︰「我說得是對不對啊.對不對.」
「哈哈哈哈.昀兒太貪玩了.你可別欺負我的徒兒.」楊墨的笑聲傳來.這個女孩子啊.到底是像誰.但轉念一想.她還有五百年才成年.他們對她的要求也不能太高了.
「好好好.那你把你的徒弟拿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蘇洛昀說著就要把狐狸扔給楊墨.可又一副舍不得的模樣讓楊墨更是笑得更大聲了.
母親看向桃花樹下白色身影的目光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了.女兒抱著自己的狐狸眯起了眼楮.那雙眼里隱藏著的是練達與通透.
「欺負了又怎麼樣.都不知多少歲了還不會化形.真是笨死了.」鄙視地沖著狐狸笑了笑.狐狸磨了磨爪子.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可愣是沒頂嘴.
「哎哎.手下留情啊.他可是我徒弟.」楊墨雖是這麼說.可他知道.這女孩寶貝她那只狐狸比寶貝她自己還寶貝呢.
「呵呵呵呵.」母親笑了.她笑著看著這些人.一個是她的愛人.一個是她的女兒.還有一只來歷不明的狐狸.可就像是簡簡單單的一家人.她知足了.
玩累了.她覺得好困好困.
只是玩一個時辰.她就要睡很久很久.于是.她躺進母親的懷里眯著眼楮.
「唉……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一出生就急于化形.消耗太多也是常理.再過五百年等你渡劫成功.就沒事了.」
琉書這句話都不知要重復多少遍.洛昀懂.提前化形的確違反常理.但她這兩千多年都這麼過了.沒有問題的.而且實在是沒法接受自己是動物的這一事實啊.
快要睡著的時候.窩在琉書的懷里.撞見了那輪明月.粉色的桃花掩映之下.月亮好圓好圓.她突然想起母親的問題.呢喃地說︰「月亮女神或許是天性如此吧.」
「是因為沒有找到真愛.」
懷里的白狐冷不丁冒出了句人話.倒是叫洛昀有些狐疑.「咦.玖璇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