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玩到很晚,何蔚藍回到家時,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沾*就睡了。
一陣急促的鈴聲還是將她吵醒了,她模到手機,接通電話,還沒等她說話,小倩驚恐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藍姐,不好了,小蕃出事了……」
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手心手背都是汗,聲音緊張︰「發生什麼事了?」
小倩應該很害怕,斷斷續續說不清楚,到最後竟然嗚嗚哭了出來。
何蔚藍問了地址,便跑了出去。
夜店里很喧鬧,燈晃得人眼花繚亂,舞曲震耳欲聾,她快速的從人群里穿過,托她這一身古板老土的打扮的福,她一路暢通無阻的穿過舞池。
她順著昏暗的走廊,走廊上有穿著暴露的女郎,有喝醉酒的男人,嬉笑怒罵,無一不帶著挑/逗,她匆匆的往前走,心里一直擔心著小蕃。
直到快走到走廊盡頭時,一聲叫罵聲傳來,她的心髒忽的縮了一下,便什麼也不顧的就沖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包廂。
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林蕃上半身*,雪白的肌膚上淤青紅腫,嘴角還留著血絲,臉頰有著明顯的指痕,此刻
她正倔強的看著身上的男人,大大的眼楮里是滿滿的桀驁不馴。
「你們這群骯髒的狗,令我覺得惡心!」
「媽的,踐人,找死!」
清脆的一聲落下來,像是打在何蔚藍的心里,在下一個巴掌再次落下時,她撲了過去,抱住林蕃。
「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那就打你!」
一個巴掌落下來,何蔚藍只覺耳朵嗡嗡作響,身子也像破碎的布女圭女圭一樣摔倒了一邊。
林蕃看著她,有些驚訝,見她又要上來護她,忙推開她。
「不要管我,從哪里就回哪里去,你知道我討厭你出現在我面前,快滾!」
何蔚藍拉著她,林蕃的衣服已經被撕得碎裂,她月兌掉自己的外衫為她披上,對于她的使性子,何蔚藍也有些生氣。
「你說什麼傻話,楠姐不在了,我就有義務照顧你,你不要以為你大聲吼幾句,我就怕你,我那是讓這你,不想和
你計較!」
林蕃也可能被她的疾言厲色震住了,一時間不再反抗,任由她扶起來。
「真是姐妹情深啊!」
一個男人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看到何蔚藍愣怔的表情,笑了笑,不過那笑里卻參雜了一絲怒氣。
「怎麼了?不認識我嗎?」
「楊,楊總。」
楊尚昆是寰宇建設的總經理,自己沒多大才能,又總是嫉妒賢才,怪不得寰宇建設在他手里不到兩年就被收購,像這種人能坐上總經理的位置,百分之百靠得不是實力。
楊尚昆一臉yin邪的笑,盯著林蕃**在外的肌膚,一本正經道︰「何小姐,這是你妹妹,倆人不太像啊!」
何蔚藍不想理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她又是他的員工,只得點點頭。
「是。楊總,求您給個面子,我妹妹還小,不懂事,唐突了您,請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們吧!」
「你為什麼要求他?我又沒做錯什麼,他是個人渣,*我。」
林蕃不顧何蔚藍丟來的眼神,只顧的發著心里的怒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搧你一個耳刮子,是給你面
子,如果你在敢造次,信不信,我讓你斷子絕孫!」
「小蕃,住嘴!」
眼看著楊總的連成為豬肝紅,她出生阻止,連忙將她拉到自己後面,一步步後退。
「小踐人,看來受的教訓還不夠!」
楊尚昆使了使眼色,剛才的那位甩巴掌的彪形大漢,立即沖了上去,一把拉住林蕃扔了出去。
「啊!」
「小蕃!」
何蔚藍跑過去護住林蕃,驚恐的注視著朝她們逼近的彪形大漢,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死死盯著那舉起的手落下,
她閉上眼楮,想象中的痛沒有出現,她卻听到了一道聲音。
「楊總,你今天來是請我喝酒的,沒必要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傷了興致!」
只見剛才還怒氣沖沖,恨不得將她們千刀萬剮的楊總,此刻卻點頭哈腰的走過去,笑著道︰「是是,榮大少說的
是,讓您見笑了,見笑了。」
楊尚昆說著,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算你們走遠!」
何蔚藍立即低頭查看林蕃的傷勢,林蕃注意到了,被楊尚昆叫做榮大少的男人走到門口時,听了下來,回頭看了她
一眼,對她微微一笑。
很漂亮的一個男人,明亮的眼楮,溫暖的微笑。
那一刻,林蕃愣住了,心卻怦怦跳得厲害——
何蔚藍被開除了,至于理由可以找一大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離開的時候,小謝好像比她還要傷心,哭得梨花帶淚,一直送到了大樓外面了,還不肯放開她的手。
「好了,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干嘛哭成這樣啊!趕快回去吧,要是因為我連累了你,我可就真的罪過了。」
小謝還是不肯放手,可憐兮兮的哽道︰「藍姐,你,你打算怎麼辦?眼看著小蕃就要上大學了,還有孤兒院的那些
孩子,吃喝穿住,哪一樣不需要錢啊!」
何蔚藍拉開她的手,將她朝公司里推。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自有辦法解決,你好好工作就行了!」
終于勸走了小謝,她肚子一人走在街上,忽然心生一種悲涼,差點哭了出來。
小謝說的對,沒了工作,她該怎麼辦?
想想她也很久沒有見到那群孩子了,以前是時間忙,現在她剩下的好像就只是時間了,給小蕃打了個電話,她便踏上了去孤兒院的旅程。
這個小鎮似乎沒什麼變化,青石板的街,狹窄而潮濕,街兩旁的院落牆壁上爬滿了不知名的青藤,雖然是夏季,走在這樣的小道上,竟能感到一絲絲的涼氣。
青石街的盡頭就是孤兒院,一個簡單的院落,十來間瓦房,院落里載滿了植物,空曠的地上擺滿了小朋友玩樂的工
具,可能都在午睡,院落里靜悄悄的,她在一個秋千上坐了下來,看著這熟悉的一切,鼻頭竟慢慢的酸了起來。
這是林楠傾盡心血所換得的一切,也是她單薄可憐記憶中最美的一環,充滿溫情,充滿溫暖,也許她以後再也不會
有這樣一份幸運來擁有這份真情,她怎麼能任它在她手里毀掉呢
她在那里呆了三天,輕松自在的和孩子們嬉笑玩樂,她都不想回來了,但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想保住孩子們臉
上的笑容,她就必須得時刻緊繃著自己。
回來的時候,看到姜明等在她的樓下。
天已經微微暗,他一身白衣的站在梧桐樹下,身材修長,但略微削瘦,雙手插在褲袋里,靠著樹,仰著頭,他正對
的方向正是她的窗戶。
其實,她對姜明的了解不多,但是除了林楠,要說還有誰對她好,腦子里首先浮現出來的就是他的音容笑貌。
也許是因為他是醫生,天生有種親和力,周身散發的陽光般溫暖氣息總是讓她在不自主間就放松心,在他身邊,她
覺得自己是個完整的人,不是那個記憶殘缺,過去一片空白的人。
她曾經問過他,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好像他們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了。
他看著他,眼神再認真不過,開玩笑的說說不定我們以前真的見過面。
如果他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就這麼告訴她,或許她真的會傻到相信。
只是現在,她笑笑,問,什麼時候?
他則是神秘的笑笑,他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眼楮彎彎的,閃著光。
上輩子!
姜明感應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朝她一笑,那一笑,映得身後天都亮了幾分。
她走上去,「你怎麼在這里?」
姜明接過她手里的箱子,朝樓里走去。
「本來是想去接你的,但是想到你會不同意,而我又想見你,便到這里來了。」
林蕃不在,看屋里的擺設,她在孤兒院的這幾天,小蕃也沒有回來。
她拿出手機,正準備撥電話,被一只手搶了過去,她不解︰「你干什麼?」
姜明把手機合上,笑道︰「小蕃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你這樣像護小雞似地護著她,只會讓她厭煩,再說,你也不能保護她一輩子,她需要的不是你的保護,而是如何自立,如何自保。」
何蔚藍當然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小蕃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她太叛逆,太倔強,這樣的性情。一不小心就會惹出事情
來的。
「可是……」
「別可是了,現在已經八點了,你還沒有吃晚餐吧,先去洗洗,一會兒我帶你出去吃飯。」
姜明不由分說的將她推進浴室里。
晚餐吃的是西餐,她不喝酒,配了一杯橙汁。
姜明忽然說道︰「你的手鐲很漂亮。」
何蔚藍愣了愣,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鐲,點點頭。
「需要密碼的,取不下來。」
「別人送的嗎?」
何蔚藍切著牛排,蘸著醬汁,不以為然道︰「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帶著的。」
她忽然放下刀叉,扳著手鐲看了半天,忽然道︰「楠姐說這是白金,很貴重,一定有什麼特殊意義。」
姜明低頭喝著酒,口齒不清的嗯嗯了兩聲,神色之間略見沉思。
何蔚藍卻來了興致,自顧自的說個不停︰「會有什麼意義呢?如果能打開就好了,說不定還能當了換錢!」
姜明一下子被嗆著了,連連咳嗽著,臉憋得通紅——
祁雨露瞪大雙眼看著餐廳的牌子,震驚變為嫌惡,她埋怨的看向身邊的男人,嬌怨道︰「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看著就沒有胃口,我不喜歡,我們換個地方吧!」
陸承佑看了一眼餐廳,徑自踏上台階,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歡的,就自己再找家喜歡的吧!」
祁雨露滿月復不情願,但沒辦法,一跺腳,跟了上去。
「佑,等等我嘛!」
這次他可是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才帶她出來吃飯的,要是等他主動來請她吃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的。
姜明等了大半會兒,不見何蔚藍出來,不禁擔心起來,只是去個洗手間,怎麼這麼久,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他剛要放下刀叉,一抬頭,就看到推門而進的陸承佑,刀叉就那麼落了下去, 當一聲,落在地上。
「先生,要不要再為你換副新的?」
服務員禮貌的問著,只是得不到回答,客人像是被電擊一樣的愣住。
他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個打扮時尚,一看就是名流的女人走了進來,那個明艷,那個妖嬈,只不過一臉的
厭煩,但這並不妨礙她的美麗,怪不得這個客人的眼都直了!
服務員還沒有從眩暈中回神,只听哧啦一聲響,他回頭,那位先生已然慌慌張張的走了。
姜明走得很快,生怕被人發現似的,心幾乎堵在了嗓子眼兒。
陸承佑和祁小姐怎麼出現在這里?他們是什麼身份,怎麼會想到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西餐廳來?
他一路疾走,不斷思索,想著千萬種可能,又都被自己推翻。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
他突然停了下來,以至于撞到了身後行走的人,忍不住罵了他幾句,姜明似是沒有听見,一徑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里。
難道是因為何蔚藍?
不,不可能!絕對不會是因為她!
難道真的只是偶然?——
何蔚藍在洗手間接了個電話,費了點時間,害怕姜明等急了,急忙的走出來,就看到他在外面徘徊著,一臉的焦慮茫然。
「你怎麼在這里?哎,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慌張?」
「噓,別說話,跟著我。」
見他表情嚴肅,何蔚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只得點點頭。
他們借著桌子和椅子的掩護,悄悄潛行,姜明看起來緊張得很,眼楮始終盯著大廳,而相對的,何蔚藍就顯得輕松
多了,在桌椅縫隙間,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被一個男人所牽引。
雖然只是看到側臉,但是那鮮明的輪廓如羅馬時期的雕像,只一眼就難忘記。
他很俊美,又像是荒原里一只孤獨的狼,既高貴,又冷漠。
她慢慢的跟著姜明行走,一路走來,她走得小心翼翼,眼楮卻始終注視那個男人,直到走出去,直到又被姜明拉著跑了好遠,她才得以喘口氣,拉著他氣喘吁吁的說︰「姜明,我剛才在餐廳里見到一個男人,他可真冷漠,女朋友
都那樣討好他了,他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明一愣,不自覺的月兌口︰「哪個男人?」
「就是那個靠窗的男人,看上去很冷酷,女朋友卻很漂亮。」
一連串的驚雷打在他的腦袋里轟隆隆的作響,她看到陸承佑了!!
何蔚藍見他的臉色不對,擔心的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哦,沒什麼可能是累的。那,那個男人他有沒有看到你?」
他最擔心的是這個。
何蔚藍雖然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問,卻還是如實的搖搖頭,「沒有,他一直看著窗外。你為什麼這麼問,好像不能讓
他看到我似的。」
姜明一愣,這才恍然起來,是啊,她失憶了,什麼也不記得了,那等于把陸承佑也忘記了,可能就算陸承佑站在她
面前,她也會當他是陌生人,擦肩而過吧!
他呵呵一笑︰「沒什麼。」
「倒是你,看到什麼了,那麼慌張。」
姜明想了想,道︰「哦,以前一個老同學,我們之間有些摩擦,再見面覺得有些尷尬,所以就躲著了。」
何蔚藍了然的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就伸手去攔車。
「剛才小蕃打電話,說有事和我商量,我去一趟。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吧!」——
何蔚藍看著眼前閃爍的幾個大字,覺得頭有些眩暈。
夜色明媚。
意思矛盾的兩個詞放在一起,不僅不先得突兀,反而有種恰到好處的韻味。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里面很嘈雜,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在這里,只要你付得起錢,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她被燈晃得有些暈,這里太大,她甚至分不清方向,正當她胡亂模索時,手被人抓住,她下意識的以為是哪個登徒
子,剛要張嘴喊,林蕃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蕃!」
林蕃笑笑,拉著她,望里面走去。
「跟我來!」
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在這里應該是稱為包間,不大,但很精致。里面坐著一個年輕女孩,見他們進來,笑著走過去。
「小蕃,藍姐。」
林蕃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小鳳。」
「來,坐下來,先喝杯茶!」
小鳳招呼她們坐下,自己去倒茶。
何蔚藍不喜歡這里,不禁攏了眉,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林蕃略微不耐的撇撇嘴︰「拜托你不要老是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傻瓜,知道自己在做什
麼。」
小鳳將茶遞給何蔚藍,笑著接腔道︰「藍姐,這次你可能真的冤枉小蕃了。」
她又看了林蕃一眼,「小蕃是來應征工作的。」
幾乎是一秒不差的,她的話剛落,何蔚藍就將茶重重放下,臉色一沉。
「還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應征工作?你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就跑來應征工作!走,和我回去!」
林蕃甩開她,「我不回去,我就是來工作的。」
何蔚藍氣極,「難道上次在夜店的教訓還不夠讓你吸取經驗嗎?」
眼看著兩人就要變臉,小鳳趕緊勸道︰「藍姐,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小蕃她是來應征服務生的。」
「不錯,我們這里,不但需要小姐,也需要服務生啊!」
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她們扭頭看去,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人,四十歲左右的年齡。
「項姐。」
小鳳笑著叫道,隨即回頭向她們介紹︰「這是項姐,這里的領班經理。」
項姐坐下來開始介紹︰「這里的服務員其實和別處酒吧的服務員沒什麼兩樣,端盤子,倒酒,打掃衛生而已,只要不得罪客人,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最重要的是,我們這里的薪水,要比別處的高處十倍。」
何蔚藍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可是,小蕃,她就要讀大學了,我不想她分神。」
「實不相瞞,來這里工作的都是大學生,只是晚上工作而已,不會耽誤學業的。」
見她還在猶豫,林蕃干脆威脅︰「我來這里工作是為了賺錢,供自己讀書,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就不讀大學了。」
「我可以供你讀大學的!」
「你拿什麼供啊!你現在連工作都沒有,還是想想怎麼去賺錢照料那十幾個孩子吧!」
何蔚藍一時答不上話來,林蕃說的都是事實,她現在連自己的工作都解決不了,又怎麼還敢說供她上大學?
項姐沉吟片刻,笑了笑。
「不如這樣吧,何小姐,如果你覺得不放心的話,你也可以工作!這樣一來照顧小蕃,徒個放心,二來有了收入,
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對啊,對啊,這個辦法好,藍姐你就答應了吧!我可是求了項姐好久,她才答應給我們開這個後門的啊!」
林蕃撇撇嘴,看著她,不以為然的道︰「不管你答不答應,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何蔚藍一時難以決定,對處于困難時期的她而言,這麼高的月薪,說不心動那是假的,但是,在這種場合工作,她
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猶豫片刻,道︰
「項姐,能不能給我兩天的考慮時間?」——
「夜色明媚」,這座名震全國的夜總會,以其奢華的裝潢,高素質、高品味、高學歷的「紅粉軍團」而聲名海外。
這里保密性非常強,和其他許多高端娛樂會所一樣,都遵循著一個雷打不動的原則︰越是聲色糜爛的風月場所,表面越要風平浪靜,即便地底下已經腐爛成泥,血流成河,你看上去的絕對依然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氣象。
就這一點來說,在老板成非鐵血管理下的「夜色明媚」,無疑是業內的翹楚。
何蔚藍知道這樣的地方從來就不乏故事,只是這里的故事向來諱莫如深、守口如瓶。
最見不得人的發生在帷帳後面,最骯髒齷齪地深藏在地板底下,而那些最無恥、最卑鄙、最殘忍的戲碼則化作屢屢怨氣,消散在糜爛的空氣中,無聲無息。
何蔚藍就是嗅著那樣血腥糜爛腐敗的氣息,熬了下來,一度,她以為自己撐不過一個星期,但是她撐了下來,她閉著眼楮,塞著耳朵硬是撐了下來。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殘忍的,殘忍到你無法認同,但又不能不融入它!
這就是生存!
她剛化好妝,手機響了,是陌笙。
陌笙是她在「夜色」認識的女人,長她一歲,她不想被叫做姐姐,顯得人老,她們便以名相稱。
「藍藍,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沒到?老板在這黑著臉呢,你快點過來。」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很明顯是偷偷打來的。
「好,我馬上過去。」
她是趕在星期天,去了趟孤兒院,本來可以早點回來,但是不放心那里的一位食物中毒的孩子,一直等到孩子沒事,她才趕回來,竟是這麼晚了!
她一邊收拾東西,又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妝容,才拿起包包出門。
只要是「夜色」里的人,無論是小姐,還是服務員,都要以最美的面貌出現在客人面前。
你可以不漂亮,但是你的妝要夠精致,要讓客人覺得你是在用心的服務于他!
在「夜色」三個多月了,雖然沒見過老板成非的廬山真面目,但多少也听說了他的鐵血手腕,對不守規矩的下屬可是從來都不留情的。
她緊張的臉都變了色,一邊看著時間,一邊催促著司機。
所幸的是,她連奔帶跑的到「夜色」,老板已經走了,陌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不禁松了口氣,開始工作。
端盤子,送酒,打掃衛生,倒垃圾,這就是她所有的工作內容.
听起來很簡單,看起來也不應該有什麼問題。
其實,不然。
在公司當白領,也難免會遇到心懷不軌的上司,何況「夜色」又是何等風月場地,再加上何蔚藍的傾城容顏,即使她再安靜,再想被淹如塵埃里,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眼尖的,不過還好有項姐和陌笙,至今她還沒遇到什麼大的災難。
那些小打小罵,在這里算不了什麼,對她來講也已習以為常,只要告訴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忍一忍就會過去
了。
她從包廂里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陌笙朝這邊走過來,她下意識的撥了一下頭發,不過還是被眼明手快的陌笙發現了她的異樣,她歪頭看著,突然伸手撥開她的頭發,雪白的臉上赫然呈現鮮明的手指印。
陌笙的臉白了紅,紅了白,幾欲把持不住沖了進去,還是何蔚藍攔住了她。
「陌笙,你知道這里的規則,我不想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你牽扯進去,如果你進去了,不是就我,而是害我,知道嗎?」
是的,進了這里,就要守這里的規矩。
這里客人就是上帝,同時上帝是寬厚的,所以客人的要求你可以拒絕,只要你的拒絕不能惹怒了上帝!
只是來這里的通常非富即貴,哪一個不是掏空腰包,將眼放到頭頂上,會容忍你一個小小的服務員說不?
陌笙長長的松口氣,模了模她的臉,道︰「用冰塊敷一下會好些!」
陸承佑剛洗完澡,擦著頭發走出來,听到手機響了,他拿起來。
「時間約在了下個星期的周三晚上,你看有沒有時間?」
陸承佑走到桌前,打開電腦,在看到一封郵件時,眼楮里依稀有光劃過,打開郵件瀏覽,卻見眸色越發的沉了下去。
他注視著電腦屏幕,良久,淡淡的開口道︰「知道了。」
「真的不用我去?」那人的聲音有點遲疑。
陸承佑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外面,還浸著水的發絲垂下來,幽黑的眼楮好像吸納了所有的夜色,找不到一點光亮,他淡淡道︰「不用,我自己去。」
他站起來,來到窗前,習慣性的抬頭。
今夜月色朦朧,不見點點星辰——
何蔚藍一覺睡到了中午,起來就感到肚子餓得慌,隨便做了點什麼吃下,她看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隨便梳洗了一下,走了出去。
姜明已經站在樓下等著了,見她走出來,笑著打開車門,她沒說什麼,坐了進去。
「很累嗎?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姜明看著後視鏡,問道。
何蔚藍笑笑,「沒什麼,可能是沒休息好。哎,你又是翹班來的嗎?」
听著這清脆響亮的聲音,凌宇微微一笑,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滿眼驚訝︰「你怎麼知道?」
「真的嗎?姜明,你不能這樣,我不是和你說過,你是醫生,對你來講病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怎麼能……」
何蔚藍急了,但是一見他唇角蜿蜒的笑紋,她愣住了,他在耍她!
她伸手捶了他一下,他哎呦一聲,臉都皺了起來,看起來很疼的樣子。
何蔚藍遲疑的伸出手,拍拍他顫得厲害的肩膀,問︰「很疼嗎?」她也沒用多大力氣啊!
他好久沒有做聲,只是抖得更厲害了,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忽然大聲道︰「你又在騙我是不是?」
誰料姜明突然抓住她要離開的手,放在胸口,一臉正色的望著她,何蔚藍愣住,下意識的縮手,卻被抓得更緊,他的眼楮很清很亮,她甚至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她,呆呆的表情。
「我疼。」
他說,說得很輕很慢。
「心疼。」
他又重復了一遍。
她愣愣不知該怎麼回答,嘴唇蠕動了半天,只是吐出了兩字︰「姜明。」
他忽然一把將她摟住,將她的頭放在心髒的位置,他的聲音暗啞,帶著沉痛的語調。
「藍藍,我知道我說服了不了,我也不會再試圖勸服你,但是不管怎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照顧自己。」
鼻頭酸得厲害,眼淚眼看就要流出來,她猛的閉上眼楮,點點頭。
她不是傻子,豈會不知姜明對自己的心意?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通通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她感激,感動,特別是他看著她無意間流露出的那種悠遠*的神情時,那種讓她有種穿越時空的注視,看的好像是她,又不是她,她就會莫名的心酸,甚至想過去回應他的心。
只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不是她沒勇氣,也不是她自私。
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她的心都無處安放,又怎麼去接受別人的心呢?——
夜猶如阿鼻地獄,孤魂野鬼佇立四野,魑魅魍魎油走人間。
煙花易冷,但難散,笙歌響起在夜色降臨的那一刻,在這座繁華的濱海城市,某些人類,剛剛睡去,某些生靈,剛剛蘇醒……
「VIP三號包廂。」
動作麻利的酒保將一瓶高濃度的伏特加放在吧台上,又不放心的回頭囑咐道,「小心點,這酒貴著呢。」
何蔚藍將酒放在銀色托盤上,像捧著聖物一樣,小心翼翼。
她端著酒瓶穿過Disco酒吧大廳,炫目的燈光,震耳的音樂,紅男綠女穿梭游戈,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聲色迷離,眼花繚亂。
跳鋼管的女孩搖曳生姿,穿獸皮的女郎火辣熱烈,領帶男與露背女打情罵俏,火熱*。
舞池中無數男女摟摟抱抱,淒淒艾艾,痴痴怨怨。
而那些高挑靚麗、溫柔可人的氣質美女,在吧台邊,在卡座上,眉眼彎彎地俯在錦衣夜行的男士耳邊柔聲報價,「聊天五百,出場一萬,包夜三萬。只要現金,不收支票,謝謝……」
何蔚藍托著銀盤,萬分小心地從這群光鮮亮麗的牛鬼蛇神之中穿過,發現這里每天都像過萬聖節,地獄之門肆意大開,妖魔鬼怪傾巢而出,禍亂人間,生靈涂炭。
當她送完酒,拿著托盤走出來的時候,看到旁邊四號包廂的門沒有關,她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林蕃正端著盤子走進去。
她不放心,就站在門口,不一會兒,林蕃出來了,看到她,大吃一驚,二話不說將她推走了。
「你不想我被挨罵的話,就趕快走,這麼長時間了,我不是也沒出什麼事嗎?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快走,快
走!」
八號包廂的客人摟著一個楊柳細腰的小姐,心滿意足地走了。
何蔚藍進來收拾滿屋狼籍。她將酒瓶、煙盒、粉色的保/險套,白色的藥袋……諸如此類的垃圾,放進一個黑色的塑膠袋里,準備拿到後巷扔掉。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聲音很大,腳步凌亂,有人罵,有人吼,還有人驚聲尖叫。
听聲音,應該是又有小姐被人打了。
這里本就是一個絕對的男權世界,有些事情見多了不怪,處變自然不驚,何蔚藍最初只是忙著自己的事,並沒在
意。
卻沒想到,一場災難,就這樣翩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