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歲月無痕
清晨的這一刻，總是那麼平靜，蘇亦坐在沙發上，柔和的晨光打在他的身上，讓這一刻的他看起來是安靜溫柔的。江含一晃神，陷入記憶的某個角落，久久不能自拔，這一美好場景，她是幻想過的，只是幻想的對象，不是他。
她曾無數次地幻想，某天清晨，淡淡的陽光下，他靜立在窗旁，柔得似水的眸子深情地看著她，然後款款而至，道一聲「早安」，幸福的一天就開始了。只是，這些幻想，現在也只是幻想而已。
倒一杯白開水喝著，江含瞥了眼蘇亦，道︰「這麼早起來坐那兒干嘛呢？」
蘇亦遲疑一會兒，扭頭迷茫地看著她，小心翼翼道︰「我昨晚……」
「昨天沒事，對了，那個叫洛梅是誰？」提起昨天，江含就想起那個妖嬈的女子來，當然還有冷峻霸道的上官西。
蘇亦蹙眉，有些煩躁道︰「洛氏現總裁的大女兒，天天來纏著我，煩都煩死了。」又轉而炸了毛似地眉飛色舞地大叫︰「我跟你說，我昨天尚留一線清醒死命地抱著柱子就是為了等你，幸好你把我給帶回來了，要不然你唯一的弟弟我現在可能已經被她吃干抹淨了，連骨頭都不剩了，你別看她表面上光鮮靚麗，實際上內心是很狂野的，她那樣的女人還名媛呢，簡直就是影響市容。」
「大女兒？」江含揚眉低語，難道是洛蘭的的姐姐？
想起什麼似的，他忽地跳起來，蹦至江含面前，興沖沖地道︰「Mybirthdaypresent,Missjiang.」
昨天中午，上班前去書房，看到書桌上的禮物袋子，他興沖沖地走過去，結果里面什麼也沒有，就只是一個空袋子！
江含轉身又倒杯水，遞到他面前，道︰「先喝點白開水。」
現在才提這個，她確定昨晚他是醉了的，要不然，昨晚她就別想睡覺。
「昨天的事，對不起。」蘇亦有些愧疚，不敢直視她，目光閃躲。
她一怔，繼而不以為然地笑道︰「你昨天對不起我的事多了，這聲對不起又是對哪件事啊？」
「你昨天也喝酒了？」蘇亦突然轉移話題。
江含疑惑的看著他，「沒有啊。」大庭廣眾之下，她怎麼敢！就算再想喝，也得忍著！
他不相信地盯著江含，慢慢啟唇︰「那我昨天怎麼聞到你身上有股濃烈的酒味？」語畢，湊到她身上，使勁地嗅著。
被他這麼一提，江含想起昨天被洛梅潑酒，還有跪在地上抱著蘇亦喂酸女乃的的情景，怪不得他知道，原來如此。
「你不上班？」江含轉移話題，不想回答。
蘇亦盯著她，嘖嘖直叫︰「我的姑女乃女乃哎，今天是周六！」
他話剛說完，江含手機響了。
一個小時後，江含帶著兩個小家伙站在市中心的廣場上，看著遠處正翩翩然走過來的楚揚，江含有些驚呆了，他懷里夾著兩個毛茸茸的大泰迪熊！引起過路人頻頻回頭，議論紛紛。
楚揚打電話來，約江含逛街，最後說要帶上兩個小家伙，她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掛了電話，無奈，只得趕忙去蘇家接孩子，順帶被迫告訴了蘇亦那小子禮物何在，她不說，蘇亦就堵在門口，不讓她出來，跟個小孩子似的，江含讓他打開衣櫃，酒櫃，還有衛生間，禮物到手了，他一個人迫不及待的打開，顧不上她，江含才得了個空，鑽出來。
天知道，楚揚一開始只是想約江含的，結果顧助理臨時提議說要帶上孩子，楚揚轉念一想，也對，便在最後掛電話時提出。
看到楚揚過來，兩個孩子緊緊抓住江含兩只手，怯生生地往她身後蹭。
江含蹲下來，看著孩子，輕聲道︰「小天，小月，這位是楚叔叔。」
然後站起來，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解釋道︰「小孩子怕生，你好好地和他們相處，他們還是會接受你的。」
楚揚也蹲下魁梧的身子，笑著問道︰「小天，小月。」搖搖懷里的熊，又道；「這是叔叔送你們的見面禮，喜歡嗎？」
兩個小家伙齊齊地抬頭看著江含，通過他們渴望的眼楮，她知道，他們想要但是又有些害怕。
「楚叔叔呢，是媽媽們的朋友，他送你們禮物，你們要謝謝他，知道嗎？」江含看著不動的孩子，循循善誘。
誰知道，听完江含的話，兩個孩子低著頭，更加的沉默，絞著手指。
「怎麼了？小天，小月，告訴媽媽，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江含有些心疼，不解，楚揚也在一旁不明所以。
小月眼淚汪汪地看著江含，鑽進她的懷里，大哭了起來，眼淚像決堤的河流般止不住，一汩汩地流出來，嗚啦嗚啦地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可以看出小丫頭很是委屈害怕，江含模著兒子的頭，心疼道︰「小天，你是哥哥，你告訴媽媽妹妹怎麼了？」
「小亦舅舅說，媽媽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我和妹妹了。」小天低著頭，咬著小嘴唇，倔強地忍著眼里蓄滿的淚，眼眶紅的讓人心疼。
蘇亦！！！看我回去了怎麼收拾你！！！
在孩子面前，江含不好發作，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道︰「小月不哭。」江含有些艱難地抱起小女兒，拿出紙巾，輕輕地擦著淚水，心疼道︰「乖，不哭，你這麼可愛，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呢，媽媽永遠都會和你還有哥哥在一起啊。」
江含親吻著孩子的臉頰，小聲地哄著︰「小天，乖，以後有什麼事的話，要告訴媽媽，知道嗎？不要不說話，好不好？知道了嗎？」
好一會兒，兩個小家伙才安靜下來，拿著比自己還大的玩具，樂呵呵地跑開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讓你見笑了。」江含看著孩子沒事，站起來，不好意思地捋捋頭發。
一對俊男靚女跟在兩個可愛的小家伙後面，看上去，真的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吸引無數人的眼眸，路人紛紛側目，有羨慕、嫉妒、花痴的。
「沒事。」楚揚笑笑，搖搖頭。
小孩子精力旺盛，活蹦亂跳，看到什麼都想要，偌大的商場，應有盡有，看得讓人眼花繚亂，楚揚出手倒是闊氣，江含在一旁看得干著急，小孩子要什麼，他問都不問，看都不看，直接刷卡，他們就像是入侵者一樣，對商場里的東西，洗劫一空，這商場差點都變成他們家的了。
一天下來，小家伙們雖不說與楚揚有多麼親近，但是，至少不像剛見面那樣充滿敵意。為了不讓楚揚知道蘇家的事情，江含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到蘇家，沒有讓他送。
揉揉酸痛的腳掌，散了架的身子直直地倒在**上，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許是太累，**無夢，睡到自然醒。
周日，楚揚陪了她一整天，本來他想和她一起吃晚飯的，但是她說想回家吃，楚揚便要送她回來，她又想拒絕，這次，他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帶她上車。她讓車子停在路口的菜市場，下了車，就打發他回去了。
看著她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楚揚暗嘆，惆悵，什麼時候才能住進她的心里呢。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他能感覺得到她仍然對他有些抵觸，每次靠近她想親吻她時，她都會逃離，然後笑笑。這麼久，他沒有去過她的家，許多次，他深夜送她回家，她也只是擁抱他一下，沒有請他進去喝杯熱茶，她把自己保護的如此之好，讓他有一種空前的無力感，失了對策，亂了陣腳，迷了方向。
黃昏十分，剛走到門口，她就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下意識地想要逃離，卻發現，在這空曠的郊區無處可逃，定定地站著，等待死神降臨。
曾無數次幻想，他靜靜地站在家門口，手里提著菜，微亂的頭發隨風飄揚，余光中瞥見她嬌小的身影，微一回眸，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她便飛奔過去，給他一個大大地擁抱。
「又忘記帶鑰匙了？」疑問中卻是肯定。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嗯」了聲，她打開房門，兩人幸福地藏進不大卻溫馨的屋里，那道房門將她隔絕，這樣的小幸福已經不可能了，不知為何，眼角紅了，干澀無光。
回過神，卻發現他已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眸子毫無波瀾，靜若秋水，就像是在看陌生人，面上不喜不怒。
這就是幻想與現實的差別，幻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那夢中的畫面忽然閃過，他決然地轉身，牽起了洛蘭的手，徒增了幾分傷悲，江含暗暗吐氣，幸好沒讓楚揚送她回來。
穩穩心神，江含也回看他，捋捋頭發，淡淡一笑，道︰「好久不見。」
儲末陽有些不可置信，他以為他需要費好大功夫才能讓她這麼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沒想到，他還沒有開始，她就已經是這樣了，突如其來地，他不知所措。
五年前，他第一次消失了兩個月後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時，不管他怎麼做，怎麼求，她都沒有理會，甚至為了氣他，還和洛以安交往了一段時間。最後死纏亂打，她對他的態度才稍微有點兒緩和。他以為這一次也會像第一次一樣，可是，出乎意料。
時光荏苒，歲月變遷，你變了模樣，傷了我心。
「有事嗎？」她輕聲地詢問。
他遲疑片刻，道︰「沒事。」
不再看他，她木木地走了，腦子一片空白，手心里盡是虛汗，濕濕的，也許此生再無瓜葛了吧。
「江含，我們就這樣了嗎？」儲末陽轉身，直直地看著她的背影，等待回復。
頭「嗡」地一聲，炸開了，欲裂，感覺天動地搖，快速旋轉，這樣的結果是她想要的嗎？是嗎？？是嗎？？？
臉色泛白，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清冷空虛，她沒有轉身，平靜道︰「一開始，我以為只要我努力，我們會越走越近，可是現在，我們是越走越遠。」
他們開始交往時，江含並不知道他的背景，只當他和她一樣，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後來，她知道時，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挺直胸站在他旁邊，有資格去做他身邊的女人。不過這一切，都因五年前的意外而成了泡影。
儲末陽還真是她的克星，他出現在她面前不到一年，可是足以改變她的一生，他出現後，她最親密的兩個朋友去世了，她從小就依賴的父親去世了，她慈祥和藹的母親消失了，她懷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退了她從小就一直向往的學校。這些經歷，她從未想過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全部發生！
現在，她有親和的家人，有可愛懂事的孩子，有楚揚這樣貼心能干的男朋友，有穩定的工作，有安居的小窩，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她真的不想再經歷斷氣回腸的愛情，跌宕起伏的人生。
轉身，她張開泛白的嘴唇，絕望道︰「儲末陽，我們就這樣了。」
心好痛，一步一步似赤腳走在玻璃碴子上，她艱難地走到門口，不回首，淚不知何時劃過臉頰，模糊了悲痛的眸子。
他的眸子灰了又灰，散著冷氣，結了冰般。原來，五年的執著，都只是他一個人自導自演，是他自作多情！
看著剛買回來自己愛吃的新鮮蔬菜，江含頓時沒了胃口，索然無味，心情再怎麼不好，日子還是要過的，把菜拿出來整理好，放進冰箱里，便不想動了。
窩在沙發里，靜坐著，雙臂抱著腿，蜷縮著，眼楮空洞無神，她倏睜大了眼，似在逃生中看到了希望，接著，又恢復原樣，看著令人難過。
那些曾經快樂美好的生活不復存在，從她的身邊遠去，不論空間，還是時間，都遠去了。她和靜美，還有佳佳，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形影不離，無憂無慮，可以說，除了爸媽，她們倆就是她最親的人了。她們一起上課，一起回家，一起逛街，成長中的種種，她們都一起經歷，只是，還沒有走到盡頭，靜美和佳佳就永遠的躺下，留
下她一個人孤單的前進。打打鬧鬧的畫面一遍又一遍的重放，她就像是一個看客，看著自己，後悔當初沒有珍惜，想著想著，只是沒了當初的開心，更多的是苦澀，記住一個人很快很容易，忘記一個人卻很慢很難。回憶起過去，所需的時間或許只用五分鐘，閉上眼，平靜地回憶，可是那些幾年或者幾十年經歷過的事情，喜，悲，痛，只有自己知道。
畫面忽地一轉，其實，她不得不承認，儲末陽還是挺帥的，至少，她第一眼見到他時，便是那種桀驁不馴，陽光燦爛的帥氣模樣，白色T恤搭上灰色的運動褲，看起來簡單干淨，走路的樣子也很隨意，看到美女就勾起戲謔的嘴角，兩眼冒著粉紅色的桃花，眼楮就像帶了鉤子似的，不知為何，江含總感覺他看她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後來，事實證明，她的感覺是對的。
那是下午放學，她們三人留在學校寫作業，復習，備戰高考，所以走得比較晚，學校的林蔭小道上，迎面走來儲末陽，他的桃花眼一一飄過她們三個人身上，靜美，佳佳，最後落在江含身上，只這一眼，他便偷走了靜美的心，江含悄悄地不知足覺地偷走了他的心。
有時候，第一眼的樣子和感覺就決定了你以後回憶起某個人的樣子和感覺。如他們，江含第一眼看到儲末陽，覺得他陽光有朝氣，以後每每想起，便是他穿著運動衣的樣子，輕松，英俊。儲末陽第一眼見到江含，便被她那清澈見底，天真無邪的眼楮所吸引，那種眼神他只有在孩子身上才看得到，不算嬌艷傾城的臉，卻也清純可愛，一身學生裝的打扮，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每次想起，都會有一絲莫名地悸動。
畫面由最初的開心變為糾結，掙扎，痛苦，每一個都在苦海中徘徊，靜美喜歡上了儲末陽，儲末陽在追江含，江含礙于朋友遲遲不答應，佳佳一個人觀看看似平靜實則混亂的全局，把對儲末陽的愛深深藏在心底。
後來便是血淋淋的畫面，一幅接一幅地，可怕，陰森，讓人窒息，喘不過氣，那段時間，她每晚都做惡夢，常常被惡夢嚇醒，醒來時，便再也睡不著，毫無焦距的雙眼定定地看著黑黑的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她在夢中也呼叫儲末陽的名字，只是醒了之後，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夢到了他，求他回來。
一個人的生活很難熬，看著別人成雙成對，她也只有羨慕和默默地祝福，還有深深地思念。
大學剛開始，他又回來了，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獲得她的原諒，卻不想，迫于無奈，他不得不再次消失，這一次，便是五年光景。五年，足夠她開始新的生活，忘記過去，可是忘記一個人，哪里有那麼容易。
誰說歲月無痕？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時間如此強大，改變了你我的模樣，再次相遇，卻是如此。有生之年，狹路相逢，她沒有想過。她躲到這個小城市里慢慢遺忘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可是他又回來了。
她的一切又朝著她所未知的世界發展，月兌了軌道，失了方向！再怎麼拯救，也無事于補。
夕陽西下，天慢慢變黑，房間里也暗了又暗，江含默默起身，拉上窗簾，打開燈，拿出酒和杯子，坐在椅子上，喝著。
暗紅的酒在燈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散著寒光，幽藍，冷氣四射。
夜很靜，初春的夜總是那麼寧和。儲末陽站在樓下，看著窗戶上亮起了燈，暗喜，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她的身影。
起身關了燈，她又會回到座位上，繼續喝，在黑黑的空間里，她可以更好的放縱自己，冷靜思考問題。
看著黑了的房子，他站立良久，低著頭走了。
我不會放手的，他暗暗低語，握緊了拳頭，眼神凌厲狠絕！這事需要從長計議。
平淡的一天過去，在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中，顯得那樣蒼白而無力。以後何去何從，又該怎麼選擇呢？江含搖搖頭，不想再去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慢慢來吧。
「老大，資料查好了。」突兀的聲音響在空空的空間里，一西裝革履的男子雙手捧著文件夾，彎著腰，畢恭畢敬的樣子。
靠在椅子上的男子雙目緊閉，她不愛他了嗎？真的嗎？眉頭緊蹙，揮揮手。
躬身的男子放下文件，逃也似地飛出充滿壓抑的黑乎乎的房間。
*****
親——，動動手指，加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