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滄海 第十八章 大地情深

作者 ︰ 琴昂

警車在兩旁都是高大白楊樹的公路上行駛,王大海回來了,他不是回到夢寐以求的自己家鄉,而是,回到厲練他靈魂的中隊。他在想,還有不長的余刑,要對自己出去以後的人生和未來,作更深刻的認識和把握。

下車後,管教隊長看見王大海,開口第一句話說︰「你又來受我罵了。」並親自打開王大海的手銬,平常都是叫內務值班事務犯做這事,而且,讓王大海到備勤室進行個別談話。個別談話是警察對頑危犯人的一種重點教育方式。進門後,王大海蹲在地上,管教隊長說︰「不在公開場合,起來,坐到椅子上。」

「感謝政府!」王大海想,管教隊長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腸的好人,站起來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兩手搭在自己的膝蓋,挺直自己的胸膛。

「這就對了,出去後,踫到面,不能裝作不認識。」管教隊長帶著熱情說。

「如果那樣,我就不是王大海。」

「我還是看好你的,在出去之前,你還給我當組長。」

「還要隊長多罵。」

「哈哈!打是痛罵是愛嘛,不過你這次在陽光隊,沒有瞎說,實事求是。不像有的犯人,這里進去,那里就添油加醋,歪曲事實,把中隊講得一塌糊涂。」管教隊長拿出自己的香煙,遞一只給王大海,接著說︰「可問了朱兆有的事?」

「問了,我回答,即使有藥,可能也沒有辦法。強烈要求監獄重視起來,不能再把像朱兆有這一類有病的犯人,放到勞動量大的中隊。」王大海想,朱兆有是在勞改隊把命送掉的,有個寬松的環境,他的壽肯定會長。出去以後一定要永記朱總恩澤,找到他的夫人,治好她的病,再根據夫人的意見,把朱兆有安葬好,讓死者安息。

「你講得對,中隊里也準備上報,老殘隊可以擴大在押犯的人數。」管教隊長站了起來。接著說「今後要記住,和為貴,和氣生財。」

王大海進入中隊門的第一件事,首先找到張胖子,感謝他的大將風度,不計前嫌,向吳兵賠禮道歉,自己出手過重,不計後果。曹愛國帶律師來取證的時候,已經付清吳兵的全部醫療費,給了200元的營養費,並達成諒解書。吳兵經過醫院治療,對筋骨固定後,在中隊修養。吳兵說︰「海哥,我也錯怪你了,都是二條子黃志軍的事。」

張胖子對王大海說︰「有這個心就行了,做人有時是身不由己。」

監獄安排今年的冬修,是復墾在大辦鋼鐵時,農場土法煉鋼的遺址以及零星宅基地,在大約600畝的廢棄荒地上進行翻淤壓砂,建渠修溝,以保春播。

第二天,王大海帶領的外勞組的任務,是挖排水灌溉渠。

王大海還沉浸在開庭時的喜悅之中,宣判無罪,與家人見了面,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放眼望去,大地盡情沐浴著金黃色的陽光,歷經了雪霜雨露的孕育和滋潤,奉獻給人們的是愛,是溫暖。大地是多麼的平凡而偉大,用你的博愛和無私,贏得了母親的桂冠。他想起了一句詩︰你以傷痕累累的ru房,喂養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騰的我。

到達指定地點,張胖子,帶著安全員紅袖章,把四面紅旗,分別插在離作業區20米遠的四個角點,作為警戒線,犯人嚴禁超越。犯人在那邊挖溝,張胖子一只手拿一個編織袋,另一只手拿鍬,沿著老溝,他就能分辨出那個洞里有老鱉還是黃鱔,拿鍬一挖一個準。常常,能挖到半袋,一份給帶班警察,另一份送給指導員,當然自己也能享受口福,張胖子捉最粗的黃蟺,有時,抓到野雞,用爛黃泥巴,把黃蟺或是野雞捏成泥包,放在柴火上燒烤,那味道真是鮮、香、女敕。真能把鼻子和眼楮都吃下肚去,當然,王大海肯定是第二個吃的,因為,第一個吃的是帶班警察。

管教隊長在高處的大樹下,選定了他瞭望全局的制高點。王大海在地面上,撐起一把太陽傘,傘下面是一張太師椅,那是管教隊長的寶座。

管教隊長站在太師椅前,一手插在腰間,另一只手拿著電棒,對著張胖子插好的四面紅旗,大叫起來︰「都把眼楮給老子瞪大點,看清楚了嗎?那四面迎風招展的紅旗,就是你們的警戒線,不能越雷池一步。」

「報告政府,不是說畫地為牢,怎麼成了看旗為牢呢?」香腸嘴閉著眼楮大聲說。那次在洗漱間,被王大海刷了一毛巾筒,當時,嘴腫得像剛灌的香腸,紅油油的,就這樣,香腸嘴被叫出了名。喜歡搗漿糊的人,笑話他說,干脆讓王大海多刷二毛巾筒,響應政府號召,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為中隊爭光。

「你沒看見紅旗那邊,過去50米,有武警崗哨,槍子可是不長眼的。」管教隊長已經親自走到香腸嘴的面前,把電棒放在香腸嘴的肩上,僅僅是放著,他在測試香腸嘴,他可能有了逃跑的心,看看他有沒有逃跑的膽子。

「報告政府,罪人不敢,我是怕,去蹲在那里解個大便,那些不長眼的,把我當作一只小兔子,給一槍蹦掉。」

「你死得好,政府減輕了你一日三餐的負擔。你那小身子骨,挖一小坑,戳幾鍬土,灑在上面,給大地提供不了多少肥料。可是,你可想到,少了一粒子彈,政府得從國庫里去拿錢來補,這不是在損失國家財產,浪費納稅人的錢嗎,你這人民的公敵。」

「報告政府,現在去送死,我心不甘,還沒抱到老婆睡熱坑頭,如果下個仔,出息了,還能當過部長、省長的,給政府做貢獻。現在把我埋坑了,不是在浪費資源嗎?」

場面上哄然大笑,而且,笑得很開心痛快,是啊,我們就不能抱老婆睡熱坑頭,我們下的仔可能比你的仔有出息。有個膽大的犯人感覺還不過癮,來了一句,「香腸嘴,你不能現在就睡冷坑啦,你要是睡下,可能就睡掉了一個未來的聯合國秘書長,全世界的人民都要找你算帳,到時,即使你化作春泥,他們也會挖了你的坑,甩了你的骨。」

哈,哈哈!犯人們笑得更加開心痛快,激動得熱淚盈眶,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價值,是啊,可能自己就是未來的一個總統或者聯合國秘書長的爸爸,那可是管你管教隊長的領導的領導……。怎麼辦呢?自己忍不住打飛機,把這些仔都打到廁所的牆角,他們與組織失去了聯系,怎麼能找到他的媽呀。

王大海站在管教隊長的身旁,看看管教隊長沒有怒顏。心想,笑一笑,十年少,動工前,人人吃點笑料也不錯,今天的勞動,人人像是給鐘表發條,上足了勁。王大海把雙手放在自己的頭頂,用力地拍著巴掌,大聲說︰「你們的手呢?」

怎麼了,你這個犯人小組長,有權來檢查我們的手,來找證據,察看是誰把未來的聯合國秘書長打飛機給打掉了,然後,交給全世界人民來公審。

王大海接著大聲說︰「大家用熱烈的掌聲,請香腸嘴把話講完。」

「我不說了,你眼楮只往上看的。」香腸嘴顯得有點不高興。

「你還在生我的氣。」

「你看了我的老大,還有兵哥,怎麼看不見我呢?」

王大海想,是自己的疏忽,畢竟,香腸嘴也是自己的毛巾筒,一刷出名,只顧給張胖子和吳兵道歉,是自己的不對,立即說︰「香腸嘴,今天我當著全組人的當面,給你道個歉。並且,幫你挖一半的溝渠,做為你受傷的補償。」

阿不力孜大聲說︰「他應該給我老大下跪才對,什麼貨色,真是臉上貼狗毛--不識好歹。」

王大海立即制止了阿不力孜的沖動行為。他的耳畔沒有忘記管教隊長講的話,和為貴,和氣生財。王大海說︰「他不是有心去的,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們來自五湖四海,不論是什麼原因,相聚在一起是個緣分,我王大海從現在開始,要好好的珍惜。」

大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阿不力孜大聲說︰「還不快點謝謝我的老大。」

香腸嘴不好意思地說︰「王大海,你要不嫌棄,听我叫你一聲老大。」

管教隊長用心听了王大海的講話,很高興他有了涵養,收起了手中的電棒,對大家說︰「逃跑無出路,好好改造有前程。現在開工。」

王大海指揮阿不力孜,用一根5米長竹篙,你5米他5米地把任務分解下去。香腸嘴的任務,王大海與阿不力孜倆人,快速地把他干掉一大半。香腸嘴原以為只是說說而已。不要說,他倆人在眾人面前給足了香腸嘴的面子。

王大海在檢測完成任務量時,5米一段好量,就上口與下底的寬度,經常發生扯皮,不是深度不夠,就是下底寬度,不符合要求,較真起來,經常發生爭執,吵得面紅耳赤。張胖子見此情況,拿把鎬頭,對著挖不到位的地方,挖幾鎬,該段的犯人就自覺地自己補挖起來。

「你就那麼動幾下,情況就一樣。」王大海心里很敬佩地對張胖子說。

「當老板的,現在不是時興說,帶著大家賺錢嗎?企業開始是自己的,做大了就成了社會的,不要把自己想像得神乎其神。」

有一個謎團一直在王大海的心中沒有解開,張胖子,不論是與他打斗,還是在一起勞動,張胖子對王大海的眼神里有一種信任的目光,王大海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張胖子笑笑說︰「那次,在江堤上,你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時,眼中掉下的一串發自內心的真誠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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