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離京
文德元年十二月十四日之夜。
當海無影等人在武德殿中小酌慶賀之時，諸如孔緯、杜讓能等一眾南衙官員也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一邊喝酒慶祝北司集團的潰敗，一邊暢言著目前的時局，大有「書生意氣，指點江山」之豪氣。
幾家歡喜自有幾家愁，昔日喧嘩的楊府在今夜卻顯得十分寂靜。
夜色已深，書房中，楊復恭獨自一人喝著悶酒，喝著喝著，時不時地又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走動，突然，楊復恭冷不丁地「哼」了一聲，將桌上的麻將牌甩到在地上，自言自語道︰「好你個李儇，竟然突下殺手。只是不知這李儇究竟是深藏不露，還是如他所言，得到了太宗大帝的真傳？」
無論是哪種情況，楊復恭自己都予以了否定。
做為兩朝元老，楊復恭對于李儇自然是了如指掌，如果說他能夠隱忍十多年，打死他都不會相信。更何況，在當年罷免田令孜時，李儇的機會更要勝過今日，又何必讓他楊復恭上位昵？
反倒是後一種情形，得到太宗大帝的真傳更加令人信服，然而，楊復恭又是個無神論者，什麼先人托夢，神人降世之說統統不信。
想了一會，楊復恭知道，自己是猜不透其中玄妙的了，索性不再去思考此事，而是將思路調整到自己的前途上來。
「還好，養子甚多，地方軍政大權還控制在自己手中，大不了去外地找他們。興元節度使楊守亮，龍劍節度使楊守貞，武定節度使楊守忠，綿州刺史楊守厚……這麼多人，該去找誰昵？」
正在思索之間，下人來報︰「老爺，劉季述大人在門外求見。」
「劉季述？快請。」
雖然同為落難之人，但在這種時候，劉季述還能前來，不管有何目的，楊復恭心里多少也有些感嘆。
「劉大人，今天累了一天，怎麼還不休息？」
「楊大人，劉某睡不著啊，哎，只好來你這里討杯酒喝。」
「坐吧。」將下人打發走後，楊復恭親自給劉季述倒了一杯酒道，「劉兄，請。」
三杯過後，劉季述開門見山道︰「楊兄，以往大家都以你為首，這一次嘛，還得你來拿注意，當如何是好？」
楊復恭淡淡而道︰「我要離開長安了。」
劉季述一愣︰「離開長安？」
「嗯。」楊復恭點點頭道，「既然李儇不仁，我等又何必講義？如今，長安城里的神策軍已被李儇、李順節等人控制，但外區的軍政還在我們手中，所以，我打算先離開長安，和他們會合後再做打算。」
劉季述知道，楊復恭言中的他們自然就是那些在外掌握兵權的「外宅郎君」。
「也只能如此了。」劉季述嘆道，「不知楊兄意欲前往何處？」
「這點倒沒想好。興元府、綿州、武定軍等地都是可以去的地方，劉大人，你說說，老夫當前往何處？」
「以兄弟之見，楊兄當前往興元府。」
「興元府，為何？」
「楊兄，那興元府（今漢中）乃是山南西道之治所，土地肥沃，糧草充足，素有關中糧倉之稱。興元府與長安相距不遠，往南與武定軍、龍劍、綿州等地接壤，往西則是地大人稀的涼州，是一處進可攻退可守的兵家必爭之地。一旦楊兄整合了興元及周邊的兵馬，則可出其不意地先拿下西京鳳翔（唐肅宗時期，鳳翔府與成都、京兆、河南、太原合稱五京），如此便可與長安形成鼎立之勢。」
「嗯，此計可行。」楊復恭想了想贊道，說到這里，卻又突然「咦」了一聲，「劉大人，你一向不知天下，今日怎麼一下開竅了？」
「楊兄，兄弟我哪有這般能耐。」劉季述笑道，「楊兄，劉某有一義子，名叫劉希度，前些日子，他結識了一位姓關的術士，兩人交往頗深。今夜，當我剛一回到家中，關姓術士便後腳趕到，言及，他剛剛推衍術算，知道了今日朝中之事。我和他詳談之後，他便向兄弟我獻上此計，今大唐江山已經岌岌可危，天下群雄並起，朝廷的覆滅只在一線之間，因此，當先立足一方，退可自保，進則可圖天下。最後還道，如果我等留于京師，只能任人宰割。」
「關姓術士？以前怎麼沒听你說過？」
「楊兄，此人以往只是與希度交往，就連我也是第二次見到此人。而且，這關姓術士十分神秘，每次出現時都是藏身于黑袍之中，哪怕是希度，也從未見過其真身。」
「哼，這些所謂的術士大都只會裝神弄鬼。」
「楊兄，話雖如此，我們也沒有必要去弄清真偽，只要他所言有理，我們倒是不妨一听。」
「嗯，過幾天，我便向那李儇提議，出鎮興元府監軍，先避避風頭，再做打算。」
「楊兄，此事當快，以免夜長夢多。」
「這個我知道，劉兄，你也做好準備，我們隨時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