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婦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母(上)

作者 ︰ 寥若辰

莫熙寧握著勺子的那只手微微一抖。

大姐兒忽然皺眉,「爹爹,你捏疼我了!」

白蒼沒有錯過男人眼里一閃而過怔忪,俯身過去,將大姐兒抱到懷里。

「大姐兒乖,娘親喂你吃飯。」

大姐兒歡喜地點頭,繼而注意到了莫熙寧的不對勁,因為他正僵硬地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同時毫無動靜。

灰影停頓了一瞬,喘了口氣,才道︰「人已被救了下來,現下正昏迷不醒,由住持師太親自守著。」

白蒼舀了一勺菜湯泡的飯喂到大姐兒手里,沒有錯過對面男人面上一閃而過的慶幸。

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只不知灰影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誰?

白蒼忽然對那女人的身份好奇了起來。

難不成莫熙寧在尼姑庵金屋藏嬌?

這口味也太重了點

在得知那人無礙後,莫熙寧下意識地去拿碗里的勺子,才現連碗帶勺都被白蒼拿了過去,他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左手,而方桌對面大姐兒正眨巴著眼楮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莫熙寧朝大姐兒柔柔一笑。

身子前傾,隔著不大的方桌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子。

「大姐兒要多吃些飯。」快快長大,做爹爹的貼心小棉襖。

大姐兒笑著點頭,認真咀嚼著嘴里的飯菜。

這頓飯除了大姐兒心里歡喜多吃了小半碗,飯桌上另外兩個人,都異樣地沉默。

飯後,白蒼親自給大姐兒洗了澡,將她抱到被窩里,給她講睡前故事。

在將大姐兒哄睡著後,她又去院子對面的房間里去看順哥兒,順哥兒晚膳後已喂了一次女乃,現下正安然地睡著。

還有一天。順哥兒的病就該好了,她也終于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而一旦離去,便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白蒼這樣想著,望入錦被下小小孩童的目光多了些留戀和不舍。

傷感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莫熙寧徑自走了過來。

「她依舊未醒,你隨我去瞧瞧吧。」他的聲音不若平時那麼陰冷無情,甚至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然而白蒼卻是連正眼都不曾給他,側身坐在床沿,目光盯著床上順哥兒沉靜的睡顏。

對于一個強迫自己的人,她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若是在現代,她會毫不猶豫地搜集證據,將他送進監獄,而不是此刻心平氣和地與他共處一室。

頂著這具身子這麼久。她已學會了對許多東西妥協,但那並不代表她打心底,對這個時代這個時空表示臣服。

莫熙寧也在炕沿坐下,兩手放在膝蓋上,微微卷曲。抓著衣襟,似乎有些躊躇不安。

他也鬧不明白自己會來到此處,更不知怎麼就那麼確定這個女人一定有辦法。

他方才去了一趟生母的院子,確如灰影所言,她上吊自盡,雖被人救了下來,脖子上那條勒痕卻是那麼地觸目驚心。

主持師太給她把了脈。言她情況不容觀,越是不清,情況越是危急。

畢竟是自己的生母,他求了這麼多年,都未曾得見,卻在她昏迷不醒時。見到了真顏。

想想就有些諷刺。

然而畢竟是生育了自己的人。

哪怕這些年來,她從未盡過哪怕一絲作為「娘親」的職責,她依舊是將他帶到這個世界的人。

他的親人並不多,她雖算不上,也不是說舍棄。便能舍棄的。

「我也不知為何獨獨相信你便有法子。」嘴角帶著自嘲的笑,「你現在定是惱極了我。」調整坐姿,看入她的眼里,「我莫熙寧做事從來干脆果決,昨晚既是你主動招惹了我,而我似乎也並不排斥,那麼便沒有兩清的道理。今生不管你願還是不願,你都只能是我的人。」

白蒼霍然起身,欲往外走。

不想听這人胡言亂語。說得倒像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卻被他用力拉住了腕子。

身子踉蹌後仰,挨著炕沿方站穩。

「松手!」背對這人,冷聲說道。

在大姐兒面前,他們以裝作什麼都沒生,因為那孩子太敏感,不想讓她傷心。

現在沒有外人在場,自然不需有什麼好臉色。

與他共處一室,于白蒼而言,都是一件極困難的事。

她這一生,都不願再見這個人!

「你在怨我?」

難道她不該怨?

「你別忘了,你本就是我的女人!」

那是原主,不論何時何地,她都只屬于自己。

「妻喪過後,我便遣官媒上門提親。」明媒正娶,這樣總夠了吧。

「莫大爺設身處地想想,若是你,是否願意嫁給一個不顧自己意願,強`暴自己的男人!」

白蒼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極冷,似被千年寒冰凍住。

莫熙寧攢著女人手腕的手驀地一緊,似乎怕她會憑空消失般。

二人就這般靜靜對峙。

最終,他終是松了手,「既如此,隨你便是。」

白蒼收回手腕,輕輕揉著被攢青了的地方,冷著臉道︰「帶路!」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美麗,且極為受上天眷顧的女人。

莫熙寧的一副好相貌,承襲了這個女人至少九成。

白蒼看著床上緊閉雙眼,似熟睡的女子,心里一陣唏噓。

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深的痕跡,肌膚細膩白皙,烏如雲,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略顯瘦削的鵝蛋臉,哪怕雙眼緊閉,也能斷定,這是一個禍水級的女人。

卻在尼姑庵與青燈古佛長相伴。

白蒼俯貼著女子的胸月復,听她心髒的微微跳動。

抬手去翻她的眼皮,又在頸動脈處輕輕摩挲。

床上的女人眉頭微皺,眼雖沒睜開。身體先有了反應。

白蒼心里有了底,轉頭看向床邊一臉焦急的主持師太,見她微闔雙眼,念著佛語。「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

「無甚大事,或許一覺醒來便無事。」既然她不想醒來供人圍觀,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吩咐兩個信得過的人好生守著便。」以免她想不通再做傻事。

莫熙寧沉默著頷首,叫來兩個婢女,守在床前。

這一夜便這般過去。

事實證明,人一旦陷入偏激之中,是極難扭轉觀點的。

白蒼用著大姐兒睡都迷蒙之際,隔壁的屋子門忽然被人敲開,緊接著是匆匆的遠去的腳步聲。

白蒼嘆了口氣。披衣起身,模索著點亮桌上的油燈,打了個燈籠,往莫熙寧生母所在的院子而去。

剛跨進院子,就听見那人的咆哮。「你若想死,就干脆利落些,這般裝模作樣給誰看!」

屋子里傳來女人細碎的嗚咽聲,許是壓抑到了極致,听著極為肝腸寸斷。

白蒼腳步一頓,想著該不該跨進去。

屋子里似乎只有這較勁的母子二人。

「叮鈴!」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你若有這個膽,就撿起這把匕首。用力朝心窩一刺,就解月兌。」是莫熙寧冷酷到極致的聲音。

這人!

白蒼再不猶豫,丟下燈籠,推門跨了進去。

果見那受了刺激的女人撲過去撿起地下上的匕首。

「你來干什麼?都違逆我的話是不是!」莫熙寧轉身對白蒼大聲吼道,見她視而不見,想要先生母一步撿起那把匕首。忙上前,大力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扯到一邊。

「你瘋了!那是你娘,她真會做傻事!」白蒼掰著那人的胳膊,急聲說道。

「哼!」莫熙寧嘴角帶著冷笑。目光陰沉如冰,「她若敢,早八百年就死了。」

雙手顫抖撿起那把匕首的女人,在听到這話之後,整個肩膀果然劇烈一抖。

緩慢將匕首握穩,緩緩抵住胸口,閉上眼楮,落下兩行清淚。

「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你莫想不開!」白蒼拖著這男人前行,往那憐的女人道。

「吧嗒!」那把匕首,終究沒能刺進去。

那女人睜開眼,大串大串的眼淚往外落。

渾身月兌力般委頓在地上,兩手捂住唇,嗚嗚咽咽地哭著。

白蒼心底暗自松了口氣。

實在沒見過這個狠心的人,竟逼著自己生母去死!

「松開!」冷聲道。

腕上的力道驀地一松,跑過去,蹲,掏出帕子,遞給這個憐的女人,卻被這女人用力握住了手。

「我求你,讓熙寧給他爹去一封信,我只要見他一面就好!就一面!沒見到他,我不甘心,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那女人一雙淚眼祈求地看著白蒼,就想瀕臨死亡的人,盼著救世主來臨時的表情。

然而這世間,沒有誰是誰的救世主。

這是一個美麗而又憐的女人。

「對不住,恕我無能為力。」白蒼垂著眸子道。

「你們為何不讓我見他?你們都是一伙的是不是?」那女人忽然神情激動起來,絕美的容顏變得猙獰,就像一副淡泊的山水畫,被人胡亂涂上各種色彩,不僅失去原有的美,還變得面目憎。

「別瘋了!」莫熙寧彎腰掰開那女人的手腕,將白蒼從地上拉起,扯地遠遠的。

「他這一生都不曾正眼瞧過你,你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生下一個男嗣,讓他有後!你到現在都執迷不悟,也難怪他從未將你放在心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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