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大比,其實是跟魔音天琴比。比試有三個階段,一是共鳴,二是牽引,三是降服!
就曾經舉行過的數十次比試中,能引得共鳴的人有不少,但也絕不多,但能牽動魔音天琴自發彈奏的卻屈指可數,這魔音聖主便是一個,其次便是魔音老祖嘯天音。重音樓那始祖昆吾尊者,也不過是七弦共鳴很強烈的人之一罷了。
這些都是魔界樂修中的佼佼者。換句話說,至今沒有人能走到第三步。是以,即便作為最厲害的魔音聖主,他也不能成為魔音天琴的真正主人,只不過擁有了保管魔音天琴的權力而已。而這次比試的目的,在更多人眼里也不過是找最合適的保管者罷了。幾乎沒幾人認為魔音天琴能找到主人!
這次大比的晚輩,是迄今為止人數最多,天賦最好的。但前面至少有一半的人,連魔音天琴的弦都沒顫動過。
調過琴弦的人都知道,一根弦若音階與另一根弦相同,在合適的距離,撥動一根弦就會讓另一個弦產生共振。這個原理很簡單,但在魔音天琴上卻不適用。即便是相同音階,氣息不被它認可,也引發不了共鳴。
直到第六十號時,魔音天琴終于有一根弦被震動。樂修們齊齊舒出一口氣。像是在征服魔音天琴的道路上又邁進了一步。但這一步何其艱難。
魔音天琴可見七弦,直到第八十號時,才顫動第二根弦。看來此番,要讓七弦共鳴,難如登天。可到第九十二號時,情勢大變。
只見碧蘿手下琴弦拂動,潺潺流淌而出,場內竟然響起一連串的共鳴音。
「三根?」
「不!是四根才對!」
用七韻彈奏,有四韻被觸動,只缺三韻,這絕對是樂修中的天才!
而先前就各種愛慕的目光,此刻更平添了幾分敬仰。慕華宗眾人更是一副揚眉吐氣模樣。
碧蘿一曲畢,十分平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四根弦,還差得遠呢?她的目光投向下一個比試這,一絲一毫也沒在意那些撩人的視線。
四弦之後,又是毫無進展的攻勢。直到樂凡處,魔音天琴才開始突破五弦。
天續音師拈拈下巴,他座下弟子,至少也是一弦,還都是築基,而這樂凡已然到了五弦,即便今日得不到魔音天琴,也大大地為天胥閣爭了一份臉面。他甚至絲毫不懷疑,樂凡到了紫丹再參加比試時,一定能撼動所有琴弦。
「樂凡真厲害!」蘇裳忍不住夸了一句。
「還有兩根弦呢!」即墨子寒也有些感慨。這都是樂修界的精英弟子,按這個情勢下去,不會連七弦都共鳴不了吧?
轉頭想想小僵尸那天怒人怨的琴技,連通天鼎的骨魂都能撼動,又被魔音聖主排到這個位置,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果不其然,在第一百零一個保持五弦之後,蘇裳上場了。
只見她黑袍迎風一擺,走出即墨子寒撐起的結界。那被刻意屏蔽過的氣息,讓紫丹及以下的修士都難以窺探她的真面目。
魔音聖主模模下巴,微微頷首。這小僵尸氣勢不錯嗎?雖然個子小巧一些,但威勢卻不低。
蘇裳抱著自己的七弦琴,一步一步朝著魔音天琴走去。抬頭凝望,魔音天琴上,紫氣縈繞,若說這是魔琴,不如說是仙琴,只是被魔氣浸染而已。
那紫氣中,魔氣與仙靈之氣交織,或許是時間太過久遠,已經很難分辨其本源氣息。
就在蘇裳看它的時候,魔音天琴也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紫氣陡然一縮,突然暴漲,直向蘇裳襲去,鋪天蓋地之勢,竟讓她避無可避。
原本還清風明月無限和諧的場景,陡然煞氣噴張,殺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天續音師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祭出法器,向著蘇裳罩過去。
被魔音天琴擊中的人,神魂俱滅,即便是小僵尸,也要魂飛魄散。雖然不待見這小家伙,可為了師尊,怎麼也得拼一下。
場內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天續音師的法寶在撞上魔音天琴的紫氣時,被化于無形。紫氣波顫都沒顫一下。
那可是七階法寶!全力一擊都能擊殺魔嬰了!
所有人張著眼楮,眼睜睜看著蘇裳被魔音天琴的紫氣吞噬。
即墨子寒手按墨痕,虛著眼,神識探了過去。這琴煞氣的確很重,但那里面卻有一種熟悉的東西。他分辨不出那是什麼,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小僵尸完好無損地坐在魔音天琴之下的琴台上。
蘇裳一頭冷汗,在最後時刻撐起的冥氣波將她牢牢包裹住。隔著紫氣屏障,她看不到外面,甚至連神識都被阻斷。但方才,她感覺到即墨子寒的一絲氣息,兩人冥氣相接,即墨子寒的意念也傳遞過來。
「活著就好好彈!魔音天琴似乎沒有放過你的意思!」
尼瑪,這個時候不正該英雄救美的時候嗎?這廝拿點英雄該有的誠意出來好不?
蘇裳仰頭看了看頭頂的魔音天琴,媽的,這家伙是不是餓極了,連僵尸都想吸食。
手指一動,玄音應指而出,凝元、補靈,修復冥氣波;凝魄、淬體,阻擋紫氣浸蝕。一切都在指尖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而場外慌亂的人群,在听見玄音時,頓時安靜下來。
他們獲得的第一個訊息便是,那人沒死。
天胥閣弟子重重舒出一口氣。面上壓得風雨不動。
宏承音師早在天續音師出手時便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們身上,莫非這人便是師尊所說的「後招」?
「道友,方才出手可真快!」宏承音師陰陽怪氣地說道。
天續音師倒是一派清明,「魔音天琴從未無故吞噬過樂修!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名樂修被吞噬吧?」
「當然!只是我們也還沒來得及出手相救,所以我說道友出手真快!」
擦!這廝真特麼會裝!
兩人不痛不癢地來回幾句。樂凡無視師尊的口舌戰,所有注意力都在蘇裳的玄音身上。就在方才,玄音變化了,陡然冒出吞噬之氣,同時夾雜著強勢的淨化之力。吞噬與淨化,在樂修中,不到結嬰期是無法掌控的,一旦被反噬,就是形神俱滅的結果。
而另一側的白衣樂修,捏了捏手中那一百零三的靈簽,稍一用力,靈簽便化成粉末。懸坐半空的魔音聖主將場下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模模胡子,頷首思忖道︰「這小子倒是很有眼力!」
能以築基之修為修習吞噬玄音的,在場的沒有一人。
既然這名女子敢這樣做,便是有操控它的能力。當然,也可能是平死一搏而已。
事實卻是,蘇裳根本不知道什麼修為應該修習什麼玄音。在初音境中,幾乎包涵了所有玄音雛形,她只是挑選最適合自己以及最適合當時場景的玄音而已。所以通過她演化的雛形,跟天胥閣弟子都是截然不同的成體。嘯天音曾被蘇裳這一天賦驚得幾宿沒睡著,毅然決然地將這僵尸小弟子當成了魔音天琴的最佳人選。
蘇裳的玄音剛起時,魔音天琴並沒有發生共鳴,是以所有人都認為,即便她此刻還活著,那也是在垂死掙扎。連魔音天琴的共鳴都引發不了,如何能馴服它!
但在吞噬玄音響起時,那紫色霧氣又像是真的被吸食了一般,變得淡漠,他們甚至能看到坐在琴台上女修的朦朧身影。一簇像是火焰一般的東西在燃燒,火勢還越來越大。在一個急促的玄音被彈出時,火焰轟然暴漲,將那女修整個吞了進去,之後就是一片漆黑,掩蓋了魔音天琴原本的紫氣。
「她、她真的是人修?」有人嗓音發顫。
「可能……是被魔音天琴吞噬的怨念之氣!」有修士用聰明的腦子得出結論,那氣息之中的確有怨!這是不是說明這個女修的神魂快被燃燒殆盡了?
而置身其間的蘇裳,用強勢的冥氣引導周圍的魔氣聚氣,將那紫氣中的魔氣和仙靈之氣盡皆吞噬,幾股氣息相撞、追奪、糾纏,最終就演變成黑焰的吞噬。
就在她以為快大功告成時,頭頂突然飄來震穿耳膜的玄音……
「魔音天琴響了!」而詭異的是,那響聲是在七弦之外。
魔音天琴傳說是十三弦,見過的人只見其七弦,何曾見識過七弦之外的聲音。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是以撼動七弦為目標,如今響起這七弦之外的玄音,他們興奮得無法自已。
所有人睜大眼楮,還沒來得及驚喜,一道紫光噴涌而出,直接刺破了眼膜,透穿了結界,向著天邊沖去。
而魔音天琴的低低琴韻,卻像是烙印在人神魂深處的惡魔,令所有修士心神被一點點撕裂。
一時間,法寶飛竄,血流滿地,哀嚎一片。
魔音聖主手拈無上法訣,用那散魔修為,強硬地將魔音天琴封鎖在一域。樂修們這才得以保全。
即墨子寒手提墨痕沖了上去。這次魔音天琴是真是要殺掉小僵尸,噬魔劍呼嘯著直撲結界。混亂的場地,誰都沒有閑暇注意他的舉動。只有那一域的白衣樂修一百零三號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魔音天琴已經啟動,你去只是白白送死!」魔音聖主的聲音傳了過來。
即墨子寒一臉森冷,「打開結界,讓我進去!」
被散魔阻隔的魔音天琴結界,即便噬魔劍也很難劈開,但並不表示他會任由魔音聖主將小僵尸關在里面任魔音天琴宰割!
「跟我來!」一個白色的幻影出現是即墨子寒面前,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魔音老祖嘯天音。
「嘯天音,即便你是大乘,也是送死!」魔音聖主在上面大吼,再無平素的冷靜。
嘯天音淡淡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拽起即墨子寒,直接融入了結界之中。
對,不是破,而是融。毫無障礙的融進去,一晃便到了結界對面。
黑氣包裹緊密得像是一個蛋,小僵尸就在里面,即墨子寒卻束手無策。
兩方玄音入耳,震得心膽俱顫。
嘯天音將即墨子寒看了一眼,「你竟然不怕魔音天琴?」這琴韻,絕對不是一個金丹能夠抵御的。
即墨子寒眉頭顫了顫,「先告訴我如何救人!」
「你會玄音法訣?」
即墨子寒搖頭。
「那就沒法救!」
擦!沒法救你還來?抽了嗎?
「不過,他可以!」嘯天音心情似乎還不錯,指了指不知何時被他殃及的白衣樂修。
白衣樂修依然沒有太多表情,跟之前一樣,只是沖他們微微頷首。既沒有覺得嘯天音將他卷入這場紛爭有何冒犯,也不為他能否救人或是否面臨危險而有絲毫憂慮。只是那樣淡淡地,冷冷的,情緒一絲一毫都沒挑起來。
即墨子寒抹了把臉——這確定是人嗎?這七情六欲被封得太干淨了。
白衣樂修看了一眼魔音天琴,嘴角勾了勾,盤膝坐下,信手拈來。他的玄音柔和如水,跟蘇裳那強橫吞噬淨化玄音形成了鮮明對比。蘇裳的玄音就像是一個莽夫遇上了一位淑女,所有強霸都變得粗鄙起來。
即墨子寒不禁皺眉,這小僵尸是不是戾氣太重了,所以才激怒了魔音天琴?
而里面的蘇裳,更是奇葩到底。一听見那如水般侵蝕而入的玄音,當即眉頭一挑,朝著魔音天琴發動愈發猛烈的攻擊。
嘯天音與即墨子寒額頭一寒,這小妮子難道就不能示弱一下。那白衣樂修也皺了皺眉,他的本意是來化解的,而不是來當幫凶!
「你就是這樣教她的?」即墨子寒十分鄙視嘯天音。這些大能修士,就是如此不靠譜,小僵尸不過還是少女,怎麼能殺戮這麼重!你看人家一個大男人都能比她溫柔!
嘯天音額頭一跳,「你魔性那麼重,我的乖徒兒成日跟你在一起,定是被你浸染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隱忍難發。
在白衣樂修的幫助下,蘇裳終于在吃女乃的力氣都耗完的時候,將魔音天琴壓制下來。
「果然是個死人!神魂破綻都找不出來!」魔音天琴發出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直傳神魂,最後乖乖地落到蘇裳手里。
蘇裳翻了個白眼,她本來就是死人,你一個音靈,那麼跟死人較真是要鬧哪樣?
魔音聖主看著淡淡消失的紫光和結界,腦門直發麻。那小僵尸贏了嗎?就這樣結束?
嘯天音看了看天上,露出一個鄙視的笑容,他選的人,當然不會有錯!一閃,人影便沒了。
即墨子寒拎起蘇裳時,那些被傷到眼楮和神魂的樂修依然在哀嚎,滿目血液未干,白衣樂修卻已消失不見。
蘇裳一頭冷汗,全身月兌力,完全就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白眼一翻,就勢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