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寒風，冷窗涼幾。
外面嘩嘩雨聲，老滿雙眼睜開又闔上，攏了攏單薄的毯子，然後撐起身子，朝窗外看了看，兩人的戰斗從深夜兩點半一直折騰到現在凌晨六點。
中間也不見他們歇息，打了三個半小時，精力真夠旺盛。
「是個可塑之才。」
老滿那張褶皺的臉上隱有笑意，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睜開的眼漸漸閉上，他躺回被子里蒙頭睡下。
四手互博，王東生與秋香糾纏一處，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松開，她偏偏要將他的手甩開，于是兩人便纏繞在了一塊，你來我往，左撲右閃。
秋香腳下突然發力，一腳踹在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王東生月復部，頓時將他踢得人仰馬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王東生已然不止三次枯竭，力氣早就耗盡了無數次，若不是憑借一口心氣與信念，早就虛月兌累趴昏死過去了。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瘋狂的雨點直竄入喉嚨里，嗆得他側頭咳嗽。
「你的傷怎麼樣了？」
他撫著胸口，心里一直擔心對方背後的傷，只是面對她冰冷的表情冷漠的眼神，他卻又說不出關心的話，若不是今天晚上的天氣如此惡劣，唯恐引發傷口感染或者惡化的後果，他是怎麼樣都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秋香一愣，瞳孔微微收縮，但她的口氣卻是依舊寒冷徹骨，「沒事！」
「你們這類人，不是應該將知情的人滅口的嗎？怎麼我沒死？」
王東生扭頭看著她，說出那句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問。
「因為沒有價值！」
秋香說話一向干淨簡潔，一目了然。
但是這句直白的話卻是深深觸痛了王東生的心，什麼叫做沒有價值？！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價值嗎？還是說，我本來就沒有價值？太傷人太可恨太無恥太欺負人了……！
「怎麼沒有價值？我怎麼就沒有價值了？」他氣急說道，卻又想著，若是對方突然間又覺得自己有價值了，會不會現在就直接干掉自己？她應該不會那麼沒良……心吧？！
「嗯？」秋香眼光凌厲看著他，眼里那絲威脅之意非常明顯。
「價值要看人對世界做出多大的貢獻，我是社會淘汰郎，確實沒有價值。」王東生連忙替自己辯解，這惡婆娘喜怒無常，動不動就使用家庭暴力，根本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這次的離開是永別嗎？」王東生目光變得黯淡，忽然間覺得，在家里面有個女人還是挺愜意的，偶爾斗嘴打架，調解情趣氛圍，生活多姿多彩。
「是。」
她的身份注定了兩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他們歸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再不相見是必然的。
「那我求你留下來呢？」
王東生覺得自己真的有受虐傾向。
「沒用！」秋香目光落在遠處被雨水打得奄奄的山花，嘴里吐出兩字。
「真的，我這輩子除了佛，沒求過任何一個人，這次，我求你留下來，可以麼？」王東生目光真誠，抬起左手伸出四根手指發誓。
她看著他，雷霆劃過天空，照耀著她的臉龐，她忽然覺得自己竟然不忍心拒絕。
「等你打敗我再說！」
天空中雷聲大震，轟鳴不已。
王東生穿著四角短褲，用毛巾搓著頭發，剛從衛生間出來，便迎面對上了秋香的眼楮，他嚇了一跳，這女人不會突然獸性大發，想臨走之前奪走自己的第一次吧？！
「滾開！」
秋香見他一副擔驚受怕的樣，霸在衛生間門口不肯走開，于是很沒好氣的喝了一聲。
他目光這才下落到秋香手中端著的澡盆上，里面整齊放著一些衣服，雖然被毛巾蓋住，卻仍露出了衣角，以前同秋香對練，她都很少出汗，因此等王東生走了她才會去洗澡，今天下了暴雨，衣服全被淋濕，即便是練武之人，也很難抵抗風寒侵體。
他錯開身子，連忙讓出道來。
砰的一聲，衛生間被關的死死的。
「你真的很沒有素質，好狗不搶道，死豬不霸道！這句話你有沒有听過啊！」王東生從小不喜歡吃虧，卻在秋香身上吃了好幾次虧，這讓他心里有些不爽，好似尊嚴丟失了一樣，他指著大門便吼了起來。
「你找死！」
大門發出砰的聲音，顯然被她踢了一腳，以示警戒。
「你惡心！」王東生嚇得躲在一邊，嘴上硬著。
！大門打開，衣服剛月兌了一半又穿回去的秋香，很生氣，她隨手甩出一把匕首，氣沖沖來到王東生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拿刀抵在他脖子上，說道︰「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信！」王東生強顏歡笑，就像嬪妃在皇帝面前裝純一樣，他極力展示自己善良單純的一面，兩只眼楮眨呀眨呀的賣萌。
她冷哼一聲，冷凜的目光威脅著他。
見秋香進了衛生間後，他才大呼松了口氣，暗道，這爭面子的事也要看對誰了，對比自己強的，面子沒了就沒了，要是命沒了可就真的沒了，只有比自己弱的，才有能力討論面子不面子的問題。
所以，人有沒有面子，就要看你強不強了！
「老滿，早啊！」
來到院子，便看到滿老頭起來鍛煉身體，瘦弱的胳膊一上一下舞動著，很有精氣神。
「不比你們年輕人早。」
滿老頭改換前後拍掌，手掌的拍打有益于血液的循環，這對于老年人保持身體健康骨骼活力很有益處。
「古話，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老滿你沒有一點悲傷的樣子，年輕時候一定威風凜凜風騷無限吧？」
王東生說著，來到旁邊的大石塊上壓腿，由于小時候沒有練過，他的頭勉強可以欺近腿部，卻很難踫到。
「年輕的時候啊？」滿老頭一臉回憶，昂頭看著天上，「都是些陳年往事了，犯過太多的錯誤，不想拿出來丟人現眼，老的時候呢又特別喜歡懷舊，念叨當年人念叨當年事，但卻又不會表現在臉上。再說，臉上這麼多的褶皺早就將一切消磨殆盡了，喜又如何，悲又如何？表現給誰看啊？」
「你一定有很多故事。」王東生覺得滿老頭人很怪，心思也怪，一切都怪，有很多的疑問，想著去尋找答案，但是他又不會讓你知道他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每個人都有故事，不止我，你也有，她也有，它也有，誰都有。」老滿指了自己，指了王東生，指了屋子里的秋香，還指了那塊院子里的花崗岩。
「那你能跟我講講你陳年往事嗎？比如你愛人的事？或者你以前的職業？」王東生好奇問道。
老滿老臉笑著，瞅了他一眼，娓娓道︰「我以前夢想過成為聖人拯救地球，努力過，追求過，征服過，但是也失敗過，一百多年的歷程，最終卻是告訴我一句話，別白日做夢了，就算整個地球都拯救不了我！」
「哈哈……！老滿，你可真幽默。」王東生噗嗤一笑，三年來他都是這樣跟他開玩笑，從沒有正經過。
拯救地球這種天方夜譚也就算了，還一百多年？以為自己是老王八呢，能活一百多歲？
「臭小子，誰跟你開玩笑了？老子我跟你說正經事呢！給我認真點！」滿老頭一拍他的後腦勺，義正言辭。
「好，我認真，我忍著，您老說！」王東生笑意收斂。「我有五個老婆……」老滿嘆著氣，似真的在回憶一般。
「噗！」王東生憋不住了，這比以前開玩笑扯牛皮侃大山還要來得猛烈，他真的很想說我比你多一倍，我有十個老婆，可是，華夏婚姻法能同意嗎？
咚咚咚！
滿老頭在王東生頭上敲了三個大包，這小子太討人厭了，總是打岔，不打不行。
「好好好，你有五個老婆……然後呢？」王東生認輸，任對方敲得他頭痛耳鳴，他對誰動粗都不敢對老滿動粗，安身之恩借錢之急，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死了。」
滿老頭很不耐煩著回了一句。
「別介啊，我保證不打岔了，真的，跟我說說嘛，她們後來怎麼樣了？」王東生以為對方是生自己氣，于是立即辯解。
「我說的也是真的，都死光了。」老滿道。
「好吧，死了。」王東生氣餒，然後嘀咕著，「反正本來就沒有！」
「你小子欠揍！」
滿老頭作勢要打他，他連忙躲閃開來，嘻嘻笑著，臉上洋溢著微笑，從身後掏出四打紅人頭，一把拍在左手上。「老滿，還你的錢。另加兩百租金，一分不少，全部在這！」
這是王東生昨晚回家之前，在銀行門口的atm取款機上取的，由于取款機每次只能取三千，因此他愣是站在那取了十幾次，站得腿都麻了，回家之前，還被小偷瞄上強盜卯上，若不是自己偷技一流，武功下流，恐怕這錢早就易主了。
滿老頭看了他一眼，接過錢後，聞了聞。
「很臭吧？錢都這樣！」王東生很不屑的擺手。「不過錢臭財不臭！」
滿老頭似乎能從錢里面聞出來路，這是智力與能力的結晶，他點數無誤後欣然收下，道︰「這錢我就收下了，這房租嘛，從今天開始要漲了！」
「多少？」王東生覺得不虧，他在這以一百元一月的租金住了三年，對方適當漲一些無可厚非。
「一千。而且你們是兩個人，也就是兩千！」
「什麼？！」
獅子大開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