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君心 第28章︰奩盒 一

作者 ︰ 銅心子

第28章︰奩盒一

「娘娘,出什麼事了嗎?」跟著追上來的碧珠見她哭紅的雙眼,不禁嚇了一跳。

「沒事。」芸嬙搖搖頭,嘴角噙笑道。抬手抹掉一臉的淚水,說,「碧珠,你能帶我四處去轉轉嗎?我想更多的了解這座王府。」

「好啊,不過……」碧珠欲言又止,且眼神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芸嬙。「請娘娘允許奴婢重新為您更衣。」

經碧珠這樣一提醒,芸嬙才低頭自看,想起身上還穿著那套太過隆重的嫁衣。

「啊,娘娘,難道昨晚您一宿沒睡嗎?」碧珠突然一聲驚叫,瞪著眼珠看著她。

「哦,我……」

「都怪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昨晚就應該堅持伺候娘娘睡下以後再走的,連鋪上的喜果都沒收拾,還害得娘娘一宿沒睡。」芸嬙本要解釋,碧珠就著急打斷她,更是完全無視她的站在那里,垂喪著頭自顧責備起來。

「你沒留下來收拾就對了,不然也想讓自己的眼楮變得跟我這只眼一樣嗎?」芸嬙抬手指著自己被罩著的右眼,從她身邊繞過往回走,一臉無謂地道。比起碧珠的憂心自責,她倒是能拿自己右眼調侃,表現得輕松自然。

「對了,碧珠,昨天我剛到府上時,和你們王爺在一起的那個女子,你知道是誰嗎?」回到房間後,芸嬙直接進了內室,在一張置于床頭側,專供女子描妝的鏡案前坐下。

「娘娘說的是芮嫻姑娘嗎?」碧珠站在她身後說。

「恩。」芸嬙輕輕點頭。想起昨日在園子里听見冷牙叫了一聲「嫻兒」,應該就是碧珠現在說的這個人了。

「芮嫻姑娘是兩年前王爺從青樓帶回府的。」碧珠認真的回著,卻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趕忙改口道。「奴婢知錯,不應該對娘娘胡說,娘娘才是王爺明媒正娶的蘭薺王妃。」

听著碧珠的語無倫次,芸嬙撇嘴淺笑。「剛才你還擔心我吃了個棗子就會斷了你們蘭薺王的香火,現在既然已經有人願為他傳宗接代,豈不正好?」她想以他敢比潘安的姿貌,恐怕連上街都會引來眾妍爭相「擲果盈車」的盛觀,還何患無人主動登門為他的蘭薺誕下子嗣?

「請娘娘千萬不要這麼說。雖然芮嫻小姐一直為王爺寵幸,可是長史大人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都絕對不會承認她的身份……」碧珠一步跨到芸嬙跟前,看樣子,遠比之前芸嬙吃棗時更激動。只是她越想解釋清楚,就越是說了不該說的。

「長史?」芸嬙眼神狐疑的注視著戛然止聲,且神色慌張欲急忙掩飾著什麼的碧珠。

又是長史?這還真是巧得很,半個時辰未過,竟能連續兩次听到這個頭餃。

可她就不明白了,盡管長史在一座王府中所處的地位的確重要之極,無人能替,幾乎府內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能由他為藩王代勞。但是這決定王妃人選卻是關乎到整個蘭薺國的命脈及其藩王的顏面,僅憑他一個長史之口,就真做得了主嗎?

「奴婢為娘娘重新綰發吧。」碧珠心虛。一時不知該怎樣面對芸嬙直接質疑的視線,只能沉沉的埋下頭,回到她身後不敢再多吭一聲。

「碧珠?」芸嬙回過頭,又試探性的輕喚了一聲。卻見她蹙眉閉目,上齒緊緊咬住下唇,視線再沿著下移時,她的十根手指則異常不安的絞在一起。

芸嬙在心底無奈輕嘆,只得暫且轉過身,不再對她施壓追問。

睜眼之後見芸嬙已轉身面對鏡案,碧珠才又誠惶誠恐地上前幾步走近鏡案前,顫抖著雙手打開擺放在上面的一只筒狀奩盒,從第一層格子內拿出一把半月雲紋紫檀木梳,再退後回到芸嬙身後。

芸嬙只用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沒說什麼。她將注意力轉向面前的鏡案,任憑身後的碧珠放下自己的發髻拿在手中梳理著,任憑房內漫溢的靜謐和團團緊縮的促狹氛圍……

鏡案上的斜左上角支著一面菱花銅鏡,旁邊不遠處則放著一座鏡台和一只圓筒奩盒,還有一只奩盒在鏡案的右下角,就是剛才碧珠打開拿出木梳的那只。

看到這里,芸嬙不禁又驚又疑。在外族人眼中毫不起眼,弱小貧窮的這蘭薺國,王府生活居然還能如此講究?暫不說這件屋內各類用材名貴的櫃子桌椅,僅是擺在她面前的這幾件女兒家的妝奩盒,就全是價值不菲的上等紫檀木做成……再次回想起昨日初入章敕時所見之景,她真是越來越好奇,那個紈褲王爺到底是如何治理這樣一個偌大藩國的?還是說,他壓根不學無術,全靠他身旁的那位楚長史操持?

不不不,就算老長史本事再大,如果蘭薺王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也不可能有她親眼看見的那副繁華街景。再則卻不知為何,即使她對蘭薺王沒有一絲好感,但始終就是不願相信他是一個毫無見地的平庸之輩。

伴著急速升溫的疑惑和驚奇,芸嬙待情緒稍作平緩後,才甚是無趣的伸手從碧珠之前打開的那只奩盒中拿起一個最為顯眼的剔紅花卉紋盒,揭開盒蓋,將盒子里的胭脂湊到鼻底下聞聞,頓時心情愉悅的揚起了嘴角,合上盒蓋……

呵,這蘭薺人對蘭薺花的感情還真是可見一斑,連一個小小的胭脂盒上都雕飾著。還有鏡台上方用以支撐銅鏡的支架也是,然而看著看著,芸嬙的視線竟又被鏡台完全吸了去。她放回胭脂,兩手將鏡台推近面前細細打量著。

這座鏡台上方用以擱放銅鏡的支架做工極巧,整個支架是由兩根柱架和兩扇窗楹式的鏤花板組成。一旦需要銅鏡照面時,就可牽起兩根柱架,自然,兩扇鏤花板也會跟著立起,那過程很微妙,仿佛真的是在關上兩扇小小的窗戶。等鏤花板正中接口時,方才看得清上面完整的鏤空紋樣,兩邊的邊側是螭龍游雲,中間縫合處便是一朵蘭薺花開。

看著這樣一座對自己來說玩賞價值遠勝過其本身實用價值的鏡台,芸嬙不覺再次揚唇自笑。記得在術鄴時,蘭薺的使者就說過,她不必帶走任何一件嫁妝,只要人到蘭薺就行。結果,她為了圖方便,除了雲嬙硬塞給她的一個首飾盒外,還就真的什麼都沒帶走。

她倒不在乎這里是否真如使者所言為她備好了一切,也不在乎器物的貴賤好壞。

不管她怎麼不愛女紅刺繡,可說到底還是一個普通女子,見到新奇的玩意兒自然會愛不釋手。以前身處皇宮時,無論是大到床榻、箱櫃、幾案、桌椅,還是小到一件嬪妃們存放指環的奩盒,紫檀木早已屢見不鮮。可是竟沒有一座鏡台的鏡架有這般別致討喜。下方的座台倒與平常見過的無異,以銅皮包角,正面也有兩扇小扉,扉上掛著兩個銅拉手。

只可惜,正當芸嬙手指輕撫著鏡台,享受著紫檀木那如緞般沁涼細滑的質感時,卻觸到右面的壁上似有一塊被硬物劃過的凹痕。她趕緊抱起鏡台查看,心想是誰會對一件如此精美的器物干出這種天理難容之事,直到看時才驚愕……

那並非什麼劃痕,而是兩行楷書字跡︰

……雨落雨濺雨化絲,淚流淚倚淚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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