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聞身世
自從姐姐雲嬙嫁到太子的東宮以後，芸嬙的身邊就少了個作伴的，每日她不是躲進爺爺的書房從早待到晚，就是獨自一人坐在花園里發呆一整天，腦子里想的，始終都是那天太子殿下和姐姐大婚的情形。想起第一次在門庭外與太子殿下邂逅，再一起玩了「鬼令符」，還有他送的螭龍佩，以及九年間他對自己的不斷追求，直到三個月前終于迎娶了姐姐……
三個月。
說不長，倒也不短，對她而言卻是莫大的煎熬。往事彼今歷歷在目，就像揭開瘡疤的舊傷口，隱隱作痛。
坐在塘邊，臨近傍晚的夏風攜著一絲難得的清涼拂過臉面，她抬手撩開貼到臉上的發絲，落寂的眼眸微微瞥一眼塘里的水，忍不住心中一聲淒嘆，雪白修長的蔥指輕輕彈開裙上落著的花瓣，然後起身離開。
「唉，現如今這大小姐成了太子妃娘娘，府里就只剩下二小姐一人了，想想真是無趣得很。」剛走出沒兩步，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亭子內，兩個挨坐在一起，正在忙活計的老嬤嬤就這麼四下無人的聊開了。听是在說姐姐和自己，芸嬙不禁好奇的回過頭，看著那兩個背對著自己的嬤嬤，且佇足細听著。
「是啊，自從大小姐離開後，這府中好像也就少了那麼股子生氣勁兒，平日里有大小姐在，我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也別提有多開心快活。」這次說話的是坐在右邊的嬤嬤。
「呵呵……」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左邊的嬤嬤倒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兒，「誒，我說，你記得嗎？你還記得嗎？」她激動地扯扯右邊嬤嬤的衣袖，滿眼驚奇地說，「就是大小姐十歲那次……」話還沒到嘴邊，又是一陣忍不住的輕笑。
「記得。」右邊的嬤嬤也迫不及待接下話茬。「就是老爺要她在房里練字，她不肯，還爬到了前庭那棵老槐樹上，唱著謠兒故意氣老爺那次。」說著說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對對對，那小模樣兒別提有多招人疼了。」左邊的嬤嬤連忙說，她抬手抹抹笑得生了淚的眼角，開始和身旁的嬤嬤輕輕哼唱道︰
奴奴兒，角兒系
哭也鬧也要娘親
娘親在，灶台前
叮叮咚咚打餈糕
糕兒香，糕兒甜
奴奴兒小手兒緊黏黏……
看著兩個聊得正起勁的嬤嬤，芸嬙也忍不住揚起了唇。她也記得，那年姐姐十歲，自己八歲，那一年陛下下旨召見所有藩王進京面聖，後來，一個叫「靶賀」的藩王落住府中，就是因為這樣，爺爺不要她們姐妹倆離開廂院，留在房中練字打發時間，以免在生人面前拋頭露面傷了體面。可是姐姐卻坐不住，她不斷請求爺爺允她出去玩耍，爺爺不答應，她便趁不注意偷偷跑到前庭，並爬上了老槐樹，嚇壞了爺爺和整府的家僕丫鬟，她自己倒是悠然自得的哼起了小曲兒。
「哎。」這時，左邊的嬤嬤突然嘆氣道。「可惜這二小姐話也不多。」
「誰說不是呢？」右邊的嬤嬤隨緊附上，「你說這二小姐平時就是個悶葫蘆，恐怕除了老爺和大小姐，我們這些下人誰也沒見她笑過。」
「哎，可能是性子隨了她的親生爹娘吧。」左邊的嬤嬤忍不住又是一聲嘆，「不過到底說來，這二小姐也是個菩薩心腸，對我們這些下人很是照顧。」
「是啊，只可惜命兒生得可憐，才剛生下來就被爹娘遺棄。幸好十六年前老爺出去打獵將她抱了回來收養，否則還不喂了虎狼？」右邊的嬤嬤剛說完，她旁邊的嬤嬤就趕緊噓聲制止，捱低嗓門說。「這可是咱們府里的秘密，老爺再三吩咐不能隨便說出口，不然被二小姐听了去，還不傷心？」說著，她停下手中的活兒，眼神小心翼翼向四周瞅瞅，卻剛好看見了身後的芸嬙。
「二，二……二小姐……」看著呆若木雞站在那里的芸嬙，她臉色刷白，哆嗦著嘴，手上的針線不知覺掉了一地。右邊的嬤嬤也趕緊回過頭，當即嚇得跳了起來。「二…….二小姐，老奴，老奴……胡說八道……」她跪到地上，一面磕頭，一面討饒。
「是啊是啊，老奴們胡說的，請二小姐不要相信，老奴們吃了老鼠肉，都是胡說的。」之前坐在左邊的那個嬤嬤也跪下，一邊說，還一邊用力地扇著自己的嘴巴子。「老奴該死，這張破嘴，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芸嬙瞪著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兩個又是哭又是叫的老嬤嬤，面如土灰。「爺爺在哪里？」她問。
「老，老爺……」兩個老嬤嬤停下了打自己耳光的動作，紅著兩張淚水縱橫的老臉相互一覷，支支吾吾。
見二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芸嬙索性轉身就跑，不知是不是跑得太快的緣故，風刺進了眼里，淚涌了出來，又飄進了風里。不會的，嬤嬤們說的都不會是真的，她在心里惶恐的想到，因為她曾親口答應過爺爺，會一直陪在他跟姐姐的身邊，可是為什麼現在卻又要讓她知道，她竟然是十六年前爺爺從外面撿回來的棄兒？她已經失去了太子殿下，為什麼老天爺連這僅有的棲息之地也要從她身邊奪去？為什麼要這樣對她？讓這一串不幸的事在她身上接踵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