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帝京柳宅。
花園處曲徑通幽的小道一路延生到宅院的最深處，沒有點燈的小道看起來幽深而陰氣，陣陣晚風吹來，給人毛骨悚然的陰森感。
諾大的宅院，本該早就熄燈就寢的府邸，此刻卻有人緊張萬分，更有人深夜未眠，苦苦守候。
柳嫣然還未卸妝，一踏入宅院深處的小木屋，一名帶著面紗的女子，耳光毫不猶豫的揮過來，力道之大將她的俏臉打偏了過去。
「是不是你？！」向若寧怒聲質問，「是不是你殺他？你說，到底是不是你？七弟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
在得知她心愛的玉郎身受重傷的時候，向若寧險些按捺不住隱藏蹤跡，就要跑出去看望，尤其是，殺害玉郎的竟是和她一直很親近的子陽！
向若寧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她不相信一直跟她親近的越子陽，會對葛玉楠動手。
葛玉楠是她心愛的男人，子陽怎麼會不知道？他怎麼會可能傷害她心愛之人？
想來想去，也只有柳嫣然才有這樣的可能會動玉郎。
向若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忍不住又抬起手，想再打柳嫣然一個耳光。
柳嫣然看似柔弱無骨的嬌軀，這一回，卻是穩穩的接住了她落下巴掌，語氣稍冷，「你沖動什麼，你別忘記了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殺他，與你反目成仇，對我有什麼好處？」
她沒有意外藏在大院深處的向若寧會這麼快知道這件事情，像她們這樣的人，誰沒有幾個眼線？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果真是我七弟動的手？」向若寧冷笑，她不是傻子，沒那麼好騙。
子陽一直都是祝福她和葛玉楠在一起的，若不是這次突如其然的指婚，她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和玉楠在一起。
但，柳嫣然也不是傻子，在沒有胸有成竹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會親自來見向若寧了。
「的確是他。」柳嫣然道，臉色不變，語氣很肯定。
「你當我是三歲孩童那麼好騙，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嗎？柳、嫣、然。」向若寧語氣冰冷，竟用上了警告。
柳嫣然冷哼一聲，冷然道︰「既然你這麼不相信我，那麼你倒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殺葛玉楠？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他是你的人，我為何要對他動手？」
聞言，向若寧噤了聲，反倒不說話了。
的確，柳嫣然一直都很清楚她跟葛玉楠之間的關系，而這一次，她之所以會來找柳嫣然幫忙，也是因為她手上有一件讓她極為忌憚的把柄。
得罪她，柳嫣然全然拿不到什麼好處，甚至還有可能身敗名裂。
難道說，真的是子陽對玉郎動的手？
向若寧漸漸冷靜下來，坐回椅子上，「你且告訴我，把當時發生的事情都仔仔細細的告訴我。」
柳嫣然略帶嘲諷的道︰「現在倒相信起我來了？」
向若寧冷著臉沒有說話。
是相信還是懷疑，她不說，沒有人知道。
不過她們誰都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向若寧還是難以完全的相信她。
柳嫣然自然清楚這一點，她也不再多說什麼，美眸之中盈盈閃閃，轉身對那小宮女說道︰「小青，你去守門。」
小宮女目光一閃，沉沉點頭，「奴婢馬上就去。」說罷，她轉身出了門，並小心翼翼的將門關好，站到了門邊看守著。
見小青離開後，柳嫣然這才坐到了向若寧的對面，沉聲道︰「人的確是七皇子殺的，但他卻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向若寧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你一直都不出現，葛玉楠擔心你，找了你許久，但都找不到你，你知道葛玉楠的性子，看似溫雅，卻倔強，他想找你，找不到，旁敲側擊的問過我好幾次，我都沒說，但我看的出來，平日里我們走得近些，他該是懷疑你的失蹤與我有關，今晚他或許是打算守株待兔吧，索性便等在那里，不巧，七皇子和那個女人剛好路過這個地方，那個女人一出現，葛玉楠直接將她當成了你，欣喜之余，說了許多同你親密的話。」
「但我們都知道，那個女人只是在假|扮你而已，並不是真的你，而七皇子見到葛玉楠居然沒有認出你來，還和另外一個女子卿卿我我，便怒發沖冠，與葛玉楠大吵了一架，他們兩人打斗得厲害，卻不想，七皇子會在關鍵的時候突然拔刀相向，葛玉楠一時不察，不小心被捅個正著，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聞言，向若寧美眸之中明明暗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她見過那個假冒她的人，的確長得跟她一模一樣，因此她才會動了那樣代嫁的心思，想讓那個女人代替自己嫁到青羽國去。
葛玉楠將那個女人當成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此刻听見柳嫣然這麼說，她不禁便信了半分。
但她的神情之中，仍有些疑慮︰「此話當真？」
柳嫣然也不再多做解釋，而是冷冷的道︰「話我已經說了，信不信，都由你決定。」
有些事情，解釋得太過，說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情，真真假假，真假之間摻合著真假，才是真正蠱惑人心的手法。
而她，很有自信。
果然，向若寧神色松了不少。
「也罷，我便信一你一回。」向若寧道︰「但你要實話告訴我，玉郎他……真的沒事嗎？」
「當然沒有事。」柳嫣然道，神情肯定，言語干脆，似乎葛玉楠真的還活得好好的一般。
听見葛玉楠沒事，向若寧神色這才緩和下來，心里依舊擔心不已。
葛玉楠真的沒有死嗎？
離開向若寧所藏身的那處小木屋，小宮女也這麼問柳嫣然。
柳嫣然此時卻沒有回答向若寧時的那般肯定，而是淡淡的皺起眉頭，長久的沉默。
見她這般神色，小宮女反倒安慰起她來，「小姐你放心，那一劍刺得極深，即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柳嫣然沉默半響，才幽幽的道︰「蘇訴被譽為神醫，醫術高明，倘若，他真的被蘇訴救活了呢。」
她承認，無論是才情還是醫術，她都比不上蘇訴。
因此，在此刻，她才會沒有信心。
如果葛玉楠真的被救活了，說出了真相，那麼到時候……可真的就沒那麼好翻身了啊。
柳嫣然深深皺眉，良久良久才繼續道︰「小青，我們只能看天意了。」
看上天，幫不幫她——
「寧兒姐……那，那一劍刺得這麼深，你說，葛玉楠真的能救活過來嗎？」
那廂人在低聲議論，都察院這一邊也是帶著寒意的無眠夜。
越子陽縮在牆角，雙手抱住膝蓋，看著對面牢房中的寧心，有些不安的問道。
得到的，卻是寧心的嘆息。
「其實……」嘆息過後，傳來她帶著幾分不確定的低語，「我也不太確定。」
聞言，越子陽哭喪著將清秀的臉龐埋進膝蓋里，「怎麼會這樣……」越子陽嗚咽著，所有不安茫然，憤怒和無力壓在他心口，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寧心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輕輕的拍拍他的背，無聲的安慰他。
她的確不能確定葛玉楠的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她不是專業的醫生，她只能感覺到葛玉楠是真的傷的很重，但具體情況，她無法肯定。
只不過那時候，這些話是絕對不能講的，因此她才會一口咬定，葛玉楠一定沒事。
越子陽抬起頭，宛若小獸般不安的眼神望著寧心，「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怎麼辦？寧兒姐，我們要怎麼辦？」
寧心搖了搖腦袋，「我也不知道……」
在現代殺人也是犯法的，而現在這里，對方還是大將軍的兒子，若是真的死了，那真的會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現在只能祈禱，蘇神醫……能將他救回來吧。」
天色蒙蒙亮起，黎明到來。
濟世堂一直緊閉的房門，終于被緩緩打開。
蘇訴從門內踏出，幾個時辰不停歇的忙碌，讓蘇訴看起來有些憔悴，襯著天際微微露出的晨光，俊臉上神色異常蒼白。
「蘇神醫！」
蘇訴一踏出房門，一直等候在此的將軍府眾人齊齊圍了上來，想問葛玉楠怎麼樣了，又擔心問出來的是噩耗，只能瞪著一雙雙充滿希翼的眼楮望著他。
蘇訴抬眸，越過人群，望向始終站在人群外，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自家兒子性命的葛龍。
葛龍沉默的回視蘇訴，沒有說話，仿佛一點都不擔心，然而事實上，僅僅守候在那兒，他看起來卻比蘇訴這個忙碌大半夜的人更加憔悴。
蘇訴忽的一笑，俊逸的笑容如同天際亮起的那一道曙光，清澈而透明。
「還好。」他輕聲道，聲音有些疲憊，但充滿希望。
葛龍緊繃的身體頓時一松，險些站不住腳，就像被人狠狠的拽出黑暗的深淵般，站在突然其然的光明下，顯得悵然失措。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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