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 第二 十九章 印證

作者 ︰ 無名指的束縛

念巧走後,安錦如翻看月例賬本,家里各房各院領過月例銀子,都要在賬本上簽字畫押。

連翻了十幾頁,她的手忽然頓住,指尖停在一個名字上。

「襄荷,你是識字的,你來看看。」安錦如把賬本往炕桌上一放,又從袖子里掏出花箋,也擺在旁邊。

襄荷看到花箋的內容,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安錦如,見她神色鎮定,才想起來安錦如並未赴約,這才放下心來低頭細看。

安錦如手指著的名字是黃玉涓,襄荷並不知道這人是誰,再看看花箋,揣度著剛才的話,覺得應該是讓自己看字而不是內容的。

「姑娘,奴婢覺得,這兩個字應該是同一人寫的。」

「是麼?」安錦如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拳頭,「你說說看。」

「這黃和花兩個字、池和涓兩個字,都有偏旁是相同的。」襄荷指著兩邊的字道,「雖說花箋上寫得端正,賬本上略潦草些,但也能看出,起筆收筆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安錦如攥拳捶在炕桌上,震得茶盞隨之一跳,茶水濺出大半。

「好個安錦文!」她恨恨地咬牙道,「平日里爭強好勝我不真與你計較,不想你竟惡毒至此!」

「姑娘這是怎麼了?」杜媽媽剛回來,在外面听到聲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進入內室查看。

襄荷悄悄指著賬冊上的名字給杜媽媽看。

「黃玉涓,這?」杜媽媽想了一下,「這不是二姑娘的乳母黃媽媽的名字?」

「媽媽回來了。」安錦如控制住情緒,示意襄荷把茶盞撤掉,然後問,「媽媽可打探到什麼?」

「旁的倒是沒有,只是听後頭廊下的人說,今日有個小丫頭出府去了,到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安錦如問︰「拿誰批的條子出去的?」

「姑娘一下就問到點子上了,正是這個奇怪呢!」杜媽媽說,「門子說是二姑娘批的條子,可後來托個婆子進來問,二姑娘房里今日並沒有人出去,說那條子是假的。」

安錦如听了這話,越發認定事情是安錦文做的。

杜媽媽繼續道︰「那個門子是新來的,不太懂規矩,知道後嚇得半死,生怕出什麼事牽連自己,正到處托人打听呢!」

「那丫頭肯定就是泉兒!」安錦如此時已經冷靜下來,把前後的事情跟杜媽媽說了一遍。

「竟有這樣的事!」杜媽媽听完就急了,「二姑娘好狠的心,想要一石二鳥!」

「媽媽讓女乃哥哥辛苦一趟,看能不能找到泉兒的下落,最好把這個人控制在咱們手里。」

「好 ,我這就去。」杜媽媽剛回來**還沒坐熱,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安錦如把夏青叫過來問︰「那個泉兒你可認識?知道她是什麼來歷麼?」

「泉兒是寧姨娘房里的丫頭,是她抬進門時帶來的,並不是咱家家生子。」夏青回憶著說,「奴婢平時很少見到她,也沒什麼來往,並不知道人究竟如何。」

這一夜,安翰琰果然發起熱來,寧華園里上下通不曾睡。

東南角院的燈也亮到天明,安府上下,也不知多少人無法安眠。

次日,安錦如起了個大早,去寧華園請安。

「母親,琰兒怎麼樣了?」安錦如見徐氏面色晦暗,一副沒休息好的模樣。

「琰兒只是有些發熱,吃過藥發了汗倒是好些了,宇哥兒那邊晚上鬧了兩起兒,天還沒亮就把姜大夫請來,又下了一次針,這會兒才稍微安穩了。」

安錦如見徐氏一直按額角,便起身道︰「念巧姐姐,屋里可有薄荷腦油?」

「我去給大姑娘拿。」念巧取了薄荷腦油過來。

安錦如用指甲挑出少許,涂在徐氏兩側太陽穴上,打著旋兒地幫她按摩。

徐氏神色稍稍舒展,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嘆道︰「到底還是你貼心。」

話音未落,外頭的丫頭挑起簾子,劉氏帶著安翰閎進來,聞到薄荷腦油的味道,眼楮轉了兩圈。

「大嫂,我把這不成器的給你帶來了,要打要罰都隨你發落。」劉氏把兒子往徐氏面前一推,「只是大嫂千萬保重身子。」

「你這是做什麼,閎哥兒還小,你再嚇著他。」徐氏不管心里怎麼想,表面上都要做出絲毫不怪安翰閎的樣子。

「念巧,給閎哥兒拿果子吃,我這邊藥油氣味大,別燻著他。」

「我昨個兒罵了他一宿,可氣死我了。」劉氏扭頭對安翰閎道,「你個挨千刀的,怎麼不是你掉水里去,偏偏讓琰哥兒掉進去了?」

安翰閎眼楮本就有些紅腫,被劉氏這麼一罵,眼圈又是一紅,垂下頭去,兩滴淚珠滴落,瞬間在衣襟上暈開兩朵深色的淚漬。

念巧忙拿帕子幫安翰閎擦拭眼淚,哄著他在一旁坐下,又捧了果子來給他。

「哪有你能這樣做娘的!」徐氏斥道,「這樣的話也能混說的!」

劉氏一**坐在椅子上,抽出帕子抹著眼淚道︰「你說好端端的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萬幸的是琰哥兒沒事,不然,我就是打死他都難抵萬一……」

「閎哥兒,別听你娘的。」徐氏對安翰閎道,「大娘不怪你,你知道去找姐姐求救,已經做得很好了,琰兒也沒有事,過幾日好了就能再跟你一處玩兒了。」

安翰閎緊抿著嘴唇,點點頭。

「不過大娘有幾句話想問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跟大娘說好不好?」徐氏柔聲問道。

安翰閎聞言不語,卻先抬頭去看劉氏。

「你看我做什麼,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劉氏氣得起身過去要打。

「弟妹!」徐氏加重了語氣道,「你再這樣我可讓你先回去了!」

劉氏聞言這才作罷,她自然不能把兒子自己留在這里。

「閎哥兒,你告訴大娘,昨個兒為什麼去竹林那邊?跟著你們的人都哪里去了?」

「昨天我和三哥在園子里玩兒,跟著的丫頭婆子都在旁邊站著听戲。」安翰閎揉揉眼楮,帶著鼻音說,「我倆看見好大一個蟲子在爬,就跟著它繞到了假山後面,那蟲子趴在石頭根兒底下不動了,三哥說要把它抓回去養著,我說這麼大怎麼抓啊,抓到了也沒東西盛。」

他停下來抽了抽鼻子,念巧忙用帕子幫他擤了鼻涕。

「三哥就說,他以前見大哥用竹筒裝過蟲子,說咱們也去找個竹筒,不就行了?我就說,若是在南邊兒就好了,我們在南邊住的院子里有好多竹子,隨便砍一根就可以截好多竹筒。」

安翰閎偷偷抬眼打量徐氏的神色,見她並沒有生氣的神色,才繼續道︰「三哥就說,咱們家里也有竹子,然後就拉著我去了竹林邊,我倆本來走得挺小心的,但、但是後來突然听到噗通一聲,然後還有人喊救命,三哥往前跑了幾步,腳下一滑也掉下去了,我、我當時嚇死了,正好有個丫頭過來救人,我就趕緊跑回園子里叫人。」

徐氏听他說完,跟之前安翰琰說的並無出入,心下稍安,如此看來,琰兒落水只是自己貪玩不小心的緣故,並不是有人在背後使壞。

「行了,好孩子,不怪你,都是你三哥貪玩鬧的,快別哭了,大娘看著都心疼死了。」

劉氏見狀說︰「還不趕緊給大娘磕頭,以後再敢這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安錦文正巧踩著話尾巴進屋,昨晚葉婷書繼續住下,所以她一直陪著,家里出了什麼事都還不知道。

她先上前行禮問安,然後問︰「這是怎麼了?閎哥兒好好兒地哭什麼?」

「昨天琰兒貪玩,帶著閎哥兒去竹林那邊,說要砍竹子做竹筒,結果腳下一滑掉了下去。」安錦如故意說,「這不,閎哥兒讓三嬸兒罵了一夜,你瞧瞧,眼楮都哭腫了,怪可憐見兒的。」

「啊?」安錦文听了這話,驚得當初就大叫出來,「琰兒也落水了?他人呢?沒事吧?」

「好在及時救上來了,這才沒出大事。」安錦如挑眉看向她,「只是妹妹這話說得奇怪,什麼叫也落水了?」

安錦文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暗盼著沒人听出來混過去就算了,誰知道安錦如耳朵這樣尖。

殊不知安錦如之所以那樣說話,為得就是看她會不會露出破綻。

「你、你少跟我這兒咬文嚼字的,我學問沒你好,讀書沒你多,說話說錯了也是正常。」

安錦文平時從不肯承認自己不如安錦如,此時卻跟驚弓之鳥似的,又趕緊轉移話題問徐氏,「娘,我想去看看琰兒。」

「你蠍蠍螫螫的做什麼?」徐氏心下生疑,忍不住就存了戒備,「琰兒有點發熱,喝了藥剛睡下捂汗呢,你就別看了,把他吵醒就不好了。」

請安的人都散了之後,徐氏靠在椅子,微闔雙目,半晌都沒動地方,就跟睡著了似的。

陳媽媽怕她睡在這里著涼,從里屋抱了床袷被,輕手輕腳地過來,想給她搭上。

不料徐氏忽然開口道︰「媽媽,你去問問,錦文這幾天都做什麼了!」

「太太這是懷疑……」陳媽媽被嚇出一身冷汗,連連道,「二姑娘性子是擰巴了點兒,可也不是那種心腸狠毒的人,這樣的事,萬萬不會是她做的。」

「媽媽不是說過,隔著肚皮隔著心。」徐氏依舊閉著眼楮,聲音略有些飄忽地說,「都是養不熟的狼!」

陳媽媽听了這話,以為徐氏昨晚沒睡好,先前說錯了名字,便問︰「太太這是讓老奴去查大姑娘吧?」

「都查!」徐氏猛地睜開眼楮,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微微抽動,狠狠地說,「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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