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安然的猜測，幾乎沒有什麼大錯。但，他不知道的是，端木若雲本身並不算是什麼天才，不管是煉藥還是陣法，她的天賦都只是尋常而已。
不過，因為玉床與聚氣訣的緣故，她的神識比常人強大數倍，所以，尋常人不易察覺到的細微之處也逃不過她的感知，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令得熊先生和李安然都把她當成了天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才這個稱呼，端木若雲也算是當之無愧了。
一個時辰後，端木若雲終于將那塊毛糙的星曜石，打磨成了一塊中規中矩、光滑圓潤的陣盤。
而此時花廳里其他人早已離去，只有李安然還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她。
「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端木若雲忙收起刻刀與陣盤，起身赧然地道。
李安然搖了搖頭，「你使用刻刀的手法基本已經合格，可以暫時不用再練，在公會小比之前，倒是應該多知道一些關于陣法的基礎知識。」
端木若雲滿懷希冀地看著他，眼巴巴地等著他給自己普及基礎知識。
李安然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不住地一笑，隨後起身道︰「跟我來。」
兩人出了花廳來到庭院中，別看這里只是修煉者公會對外出租的院落，但其精致奢華程度，真的遠勝普通的達官貴人府邸。
「你去那里等我，我先回房拿點兒東西。」李安然指了指不遠處的臨水回廊，對端木若雲說。
端木若雲听話地點了點頭，依言過去，在回廊里慢慢地踱步，欣賞滿園春色。
片刻後，李安然空手而回，待走近之後，才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個八仙桌大小的箱子來。
「這是？」端木若雲指著那碩大的箱子疑惑地問。
李安然擺了擺手道︰「坐下再說。」他言罷率先在回廊的條椅上坐了，又問︰「你對陣法是怎麼看的？」
端木若雲先前曾看過一些關于陣法類的書，不過那些書都是高級的，她那時還沒入門，壓根兒看不懂，但看不懂並不妨礙她理解陣法的含義。
「我覺得，陣法應該是將武技法門以特殊的方式布置成陣列，以求發揮出單個武技無法發揮的威力。不過，這只是我片面的想法，不知道對不對。」
她緩緩地走到距離李安然三尺遠的地方坐下，條理清晰地闡述著自己的觀點。
李安然點了點頭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相對于端木若雲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一些說法，經過名師指點的李安然在這方面的知識顯然要淵博得多。
他把自己對陣法的理解徐徐道來，卻沒有以前輩達者的身份自居，語氣溫和而平淡，全不似平日里的冷漠，竟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庭院里春光明媚，陽光與樹影投在他的身上，泛出一抹淡淡的光暈，煞是好看。
回想起雪洞中兩人相依為命的情形，端木若雲不由得有些走神。
「你有沒有在听？」他徒然沉下臉，目光中一片冷凝。
端木若雲頓時羞窘不已，只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尷尬的事情了，只能低下頭一疊聲地說︰「對不起。」
李安然拂袖而起，端木若雲頓時暗想︰這下慘了，現成的陣法師父要飛走了。
不料李安然起身後只走了兩步，卻不是往外走，而是朝她走了過來，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澄淨而冰涼，仿佛帶著魔力一般，讓她微微失神。
「喜歡看，就看個夠。」他站在離她不足一尺遠的地方說道。
端木若雲頓時大窘，忙紅著臉轉開了頭。心頭羞惱道︰這家伙，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先前的種種美好，完全是幻覺。
李安然說出這句話後，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忙握拳捂嘴輕咳了一聲，又坐回原處，繼續他的講學。
陣法的主要組成部分是符文與載體。
符文是大多數武技招式精煉後所形成的符號，基本上每一個符文都代表著一個武技招式的行氣路線。
而陣法的載體則分為很多種，最常用的是陣盤，方便攜帶，制作簡單。
另外還有一種高級載體︰陣圖。
不過陣圖的制作方法過于繁復，而且對陣法師要求也極高，在修煉者公會里，還沒有能夠制作得出陣圖的陣法師。
另外，還有一種以天地萬物為載體的陣法，這種布陣方式，被陣法師們戲稱為野陣。
布置野陣十分耗時耗力，功效卻不如陣盤的十分之一，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大概沒有人會願意去嘗試布置野陣。
如何把更多的符文有效地放置到載體上，這便是陣法師窮其一生所追求的目標了。
同一枚陣盤上有效符文的數量，等于這位陣法師的職業等級。
比如李安然與陶永新等人，他們可以在巴掌大小的陣盤上篆刻兩枚首尾相連的有效符文，所以他們是二階陣法師。
把符文篆刻在陣盤上，可不是你相刻多少就能刻多少的，這個數量受到陣法師內力程度的限制。
無論是篆刻一枚符文還是數枚符文，都要保證篆刻者的內力由始至終平穩地輸入到刀下的符文之中，內力一旦斷開，這枚符文便宣告報廢。
所以說，陣法師是所有副職當中最復雜也最難學的一個職業。
不過，成為陣法師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便是對武技招式的領悟會比普通人更為透徹，在武師的等級上，比普通人更容易進階。
端木若雲這才知道，她以前所知的那些超級天才們，包括遠在陳國的牧遠，竟然全部都是陣法師。
是呢，她怎麼忘了，她出事的那段時間正是極北冰原大獸潮爆發之時，牧遠當時身為先天高手，身負保衛國土的責任，被皇帝征召前往冰原，一去便是兩個多月。
他那時剛娶了側妃不久，卻從不去側妃房里。
他恨她跟李安然曖昧不明，于是把她禁足在正房里，他自己每天守著她，她不睬他，他也不惱，就坐在她的身邊，手里拿著個圓盤，不停地刻來刻去。
那時她心里怨他，又怎麼會去關心他在做什麼呢？
現在想來，那時的牧遠便已經是一個優秀的陣法師了。
他那樣的天之驕子，竟然會喜歡一個武技廢材，而且從未因此而嫌棄過她。
過去的種種，現在想來還宛如昨日……
她回想起從前，心中一半是苦，一半是甜，思緒正翻滾，卻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警醒過來︰端木若雲！你在想什麼？還想再重蹈覆轍嗎？
她忙收斂心神，把注意力悉數放回到李安然的講解上。
不得不說，平日里看起來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李安然，應該稱得上是一位好老師。
誰能料得到這樣一個尋常不愛說話的人，講起陣法來，竟然可以這樣條理清晰、不疾不徐？
「我這里有一些基礎符文的刻本，是我幾年前初入學時為了加深記憶，自己篆刻的，你拿去看看吧。」
李安然指了指地上的那個碩大的木箱。
端木若雲小小地詫異了一把，在李安然的注視下打開木箱，只見里頭全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巴掌大小的長方形白玉片，看這木箱的樣子，少說有百十來塊。
她忍住心中的驚嘆，拿了一塊玉石刻本在手，只覺入手光滑細膩，像是細細打磨過的，每一塊刻本都有正反兩面，兩面都刻有符文，在頂上的位置還篆刻了這道符文的名稱。
火焰符文、寒冰符文、雷電符文、幻影符文、飛刃符文、重力符文……
看著這一箱整齊而精致的刻本，端木若雲能夠想象得到，當初李安然初入陣法之門時，是何等的用心和認真。
也許，天才便是這樣煉成的。
「這些符文都是我為了熟悉它們的紋理而放大了篆刻的，因為沒有灌注內力，所以全是無效的符文。實際上，符文刻得越小越精細，同一個陣盤上能容納的符文便越多，這枚陣盤的威力也就越強大。」
「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端木若雲滿臉感激地道。
說起陣法以外的話題，李安然立刻恢復了平日冷漠的模樣，淡淡地道︰「可以考慮以身相許。」
這是玩笑話嗎？
端木若雲一臉愕然地看著李安然，有些鬧不懂，為什麼他的玩笑總這般驚人，而且一點兒也不好笑。
她訕笑著把木箱收進儲物戒指里，起身朝李安然行了個禮，然後告辭離去。
交了陣法師的任務回到家中後，端木若雲閃身進了空間。
空間里有大把的星曜石，她犯不著專門去買白玉來練習篆刻符文，反正也要練習刀法，不如索性把那些毛糙的星曜石打磨成了陣盤的形狀，然後在那上邊篆刻符文。
有一句話叫做「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又有一句話叫做「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所謂天才，多是一些在旁人看不到的時候暗暗努力的人。
比如端木若雲。
李安然給的那一箱刻本並不是全部的單體符文，在空間的藏書里，這樣的單體符文至少有上千個，品種和功用比李安然給的刻本詳盡得多。
不過，為了不辜負李安然的一片苦心，端木若雲還是決定先從他給的那些符文刻本開始記憶。
不知李安然當初刻下這些符文花了多少時間，反正按照端木若雲的速度，一百二十塊符文，統共花了她近一個月。
雖然是慢了點兒，但以這種篆刻的方式記憶符文真的十分有效，但凡刻過一遍的符文，絕對難忘。
記完了李安然給的刻本，端木若雲決定給自己放一小會兒的假，也好陪陪家人，她才剛出了房間，便見青杏上前一禮道︰「小姐，老爺留話，說請您修煉完之後，去書房一趟。」
端木若雲心中疑惑︰爹爹定然是有要緊事才會留話的，不過，如今家中一切安好，又會有什麼要緊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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