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比恨多一點 第二幕

作者 ︰ 希斯

時間回到兩年前,正是宋槿大三那年的12月,整個學校都進入了期末的緊張氛圍中,平日里冷清的圖書館也變得熱鬧起來。

宋槿在大學里朋友不多,寢室里唯一和她關系好點的就只有夏虹,其余兩人一個喜歡在寢室里和男朋友煲電話粥,另一個最喜歡功放島國愛情動作片,像是怕別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一樣。為了撈個清淨,宋槿和夏虹都很少在寢室。

大三開始全是專業課,宋槿當年為了好就業選擇了土木工程專業,前兩年多是公共課和專業基礎課,她學的還算馬馬虎虎,可等這學期開始對各大力學進行系統學習,她才再一次對自己是個物理白痴這件事深感無力。可沒辦法,課還是要上,試仍然要考。

她如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圖書館自己喜歡的那個靠窗的位置,不過今天已經有人先她一步了。

男生微垂著頭,雖看不清五官,但一眼給人的感覺還是很干練舒服的,冬日常是天色陰暗,今天卻反常的有些暖陽,男生半身都在陽光籠罩下,溫暖熨帖。許是感覺有人注視,男生抬頭看了過來,和宋槿視線對上。

的確是一個很俊秀干淨的男生,宋槿這樣想到,但還是很快選了另外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打開了建築力學的教材。

臨近中午的時候,圖書館里的學生三三兩兩的離開去食堂吃飯,宋槿仍舊在糾結習題上梁的彎矩圖與剪力圖,而且還不停在草稿紙上涂畫著。

王博早就瞥到她看的教材,見她一直皺著眉頭苦惱的樣子,覺得很是可愛,走她身邊過時,下意識的看了看她在干什麼,鬼使神差的停下步子,友好的說道︰「我想我可以幫你看看。」

因為出眾的長相,宋槿身邊時常出現這樣主動搭訕的男生,可她都只是不言語的拒絕了,沒有人能理解她對自己長相的厭惡,母親長相一般,父親卻就因為那一張迷人的臉跟一個女老板走了,而她偏偏隨了父親的長相。

可如今面對這個男生真誠的態度,還有嘴角彎起的溫暖的弧度,她心軟了,「那謝謝了。」

王博只是看了眼題,便三兩下的給出了準確答案,還給她進行了細致的講解,比起上課總是一筆帶過的老師不知道清楚了多少,卻還不忘詢問她︰「會做了嗎?」

「我想應該會了。」宋槿雖然在力學上無甚天賦,但這樣的講解,不是個弱智應該都能听懂。

王博放下筆,自我介紹道︰「我叫王博,土木工程大四的。」

宋槿也不在扭捏,開口道︰「我叫宋槿,土木工程大三的。」

王博笑了笑,整個人都散發著想讓人靠近的溫暖,「原來還是小學妹啊。」他本來和她道別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回頭說道︰「最近我應該都會在這邊,你有不懂的都可以問我,我想我應該可以幫你。」

宋槿笑著點頭,看著他步履匆匆的離開。

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當你真正絕望的時候,總會有一段光亮出現。

之後宋槿再回想起兩人在校園里這段單純美好的相遇時,仍舊會後悔,即使後來兩人真正在一起後問題不少,但他對她的感情從不虛假,她從一開始對于這個磊落的男生就只能算作是一場災難而已,而她卻把這個男生當做了是她那段晦暗時光里的救命稻草。

***

這天之後,宋槿一到圖書館都會下意識的去尋找那個頎長偏瘦的身影,她每天都會向他詢問一些自己不會的題目,王博總是能夠一一解答。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漸漸變得無所不能起來,她對他的感覺也開始漸漸變化,只要他偶爾有一天久久沒出現,她都會覺得坐立難安,她知道自己是心動了,這種感覺來得突然來得遲,但她並非分辨不清。

隨著一天天的熟悉,兩人有時會在一起吃飯,有時會在學校的人工湖邊散散步,偶然遇見他的朋友,遇到那種活泛的總是喜歡起哄,鬧得宋槿一個大紅臉,王博卻總是笑著安慰她︰「你不要多想,他們一直那麼不正經。」

宋槿知道這時她的心里是有些難過的,她享受著兩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卻始終不敢跨出那一步,不說他表現的對她並沒那種意思,就是現在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和這樣一個男生開始,她心底始終過不去那一關,她覺得自己髒。

和他相處久了,她知道他已經確定保研,而且還是那個傳說中精怪嚴厲的系主任欽點的,也難怪他對專業課的題目那樣無所不能,他本來就很優秀。他的父親是一名中學教師,母親也是審計局的在編職員,雖然說不上多富裕,但比起宋槿家來已經好了太多,至少這樣的工作听起來還算體面。

當王博問起宋槿的家庭情況時,她只說有個媽媽和弟弟,媽媽是做什麼的不願意說,爸爸是去世了還是離婚了她也不願意說。王博大抵明白她心里有什麼話是不便說的,便也沒有再追問過她家里的事,他是真心喜歡她的,並不在意她的家庭。

但卻是這樣的一些小事,也讓宋槿越發的自卑起來,就是當年被人當面指著鼻子說父親跟著有錢女人走不要她們一家人的時候,她也沒有如此強烈的自卑感。

這時的她什麼都沒有,卻倔強的守著自己最後的自尊不肯放下,她以為這是她最值錢的東西了。

後來被逼著與江志盛在一起,她才明白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自尊這玩意兒,世人都只會笑貧不笑娼,只要有錢,沒人會看不起你,至于這錢是怎麼來的,沒人會在意。

***

宋槿的期末考試很順利,就連她最為頭痛的建築力學也如有神助,她當然知道一切都歸功于王博這一個多月來的幫助。在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她邀請王博到學校外面的小吃街大吃一頓,當做是對他的感謝,她也下定決心寒假後再回學校盡量不會再和他見面了。

說是大吃一頓,兩人其實也就在一家生意火爆的干鍋店熱火朝天的吃了一頓。眼看著干鍋見底,宋槿越發憂愁起來,她想一切是該到頭了。

晚餐接近尾聲,外面卻突然下起了大雨,這在寒冷的冬日是極為罕見的,路上的行人紛紛奔跑了起來,也有一些跑進了店里躲雨。

宋槿卻感謝起這場雨來,至少她又可以和王博多呆一陣。

過了陣,這雨終于小了下來,卻還是沒停下來的樣子。王博見此突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宋槿還來不及問什麼,王博已經跑遠了。

他回來的很快,手上拿著一把傘還貼著標簽。宋槿這才想起附近有家超市,原來他剛才是去買傘了。

兩人離開了干鍋店,在細密的雨絲中緩緩走回學校。

宋槿不及去想他為什麼只買了一把傘,她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能和他這樣靠得極近,呼吸著他身上淺淡干淨的沐浴露味道,已經讓她心滿意足。

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車呼嘯而過,剛好將水濺到了兩人的褲腿上。

宋槿皺眉看了看自己髒掉的褲腳,十分無語。王博卻還不忘搞笑,「能被一輛世爵濺一身泥,也算值了。」

宋槿並不會認車,只覺得那輛車流線極好,但也不屑于車主的低素質。

世爵里的男人挑眉看了看後視鏡,又不甚在意的將視線收了回來。

腳步再慢,還是很快就到了宋槿的宿舍樓下,兩人站在宿舍樓對面的一棵白楊樹下,宋槿準備和他告別離開,王博卻突然拉住了她一只手。

宋槿怔愣住了,天氣太冷,他的手並不溫暖,卻讓她覺得被他拉住的地方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

她驚詫的抬頭看他,這樣近距離的站著,她才發現他的個頭比自己想象中還高,她仰著頭有些吃力,希冀著他說什麼卻又怕他說什麼。

王博竟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楮,稍微錯開了些才開口道︰「宋槿,我想我喜歡上你了,你長得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但我想我會比別人對你好的。」

宋槿腦子亂作一團,眼前的場景她承認她幻想過,可變為現實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敢答應,他就連表白也像他的人一樣,簡單干淨,宋槿卻始終認為自己配不上這樣的他,可她又不願意傷害這樣一個男生的心,她也清楚自己內心深處還留有期盼。

她想是自己太懦弱了,或許兩人的事情並非完全不可能。

王博見她一直不開口,心已經沉了下去。

最後,宋槿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王博,給我一點時間,開學來我給你答復。」

王博展顏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我不逼你,我會等你的答復。」

宋槿點點頭,轉身走進宿舍。

她想換做別人,一定會覺得自己矯情。可她知道就算沒有遇上那個可惡的男人,她也未必有勇氣和王博在一起,父母的悲劇讓她明白,比起物質與利益,靠愛情支撐起來的關系一直是這世上最脆弱也最不可靠的,她知道自己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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