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一怔，掙月兌了他的鉗制，淡淡道︰「我只是來看看你，並沒有能力放你出去。」
少正卯呵呵笑了，星眸中幽光四射，「我只是試探你一下而已。葉子，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葉子在他不遠處蹲下，輕聲道︰「什麼恨不恨的，你好好吃頓飯吧。」
少正卯臉色微微變了變，片刻，寵辱不驚地道︰「我知道自己沒幾日活頭了，你能告訴我，魯國給我安了個什麼罪名嗎？」
「判了你五項罪名，知識淵博而用心險惡，行為邪僻而不知悔改，強詞奪理且善于狡辯，刻意關注社會的陰暗面，不糾正錯誤言行且加以修飾維護。」葉子猶豫了半天，這才說出來。
少正卯仰天大笑，笑得淚水橫流，頭發更加散亂，「想不到孔丘給我安了這麼多罪名，當真是折殺我了。」
「你對不起的是魯國，夫子也只是按章辦事。」葉子輕斥道，「你不常說各為其主嗎，魯國當然要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你，就當是為自己國家犧牲吧。」
少正卯盯著葉子，突然道︰「你的傷好了？」
葉子低了頭，輕聲道︰「好了些。」
「可是我剛才把到你的脈，並不是受傷的脈象，這是為何啊？」少正卯緩緩道。
「你……」葉子受驚地抬起大眼楮，不敢置信地道，「你懂醫術？」
少正卯自嘲地笑了，「我少正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醫術這等小事自是細作必備的修為，難不倒我。」
「那……」葉子的舌頭開始打結了，如此說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陰謀。
「你不用詫異，我當時並不自知。」少正卯緩緩道，「見你為我受傷，我真是百感交集，所以才會和公山不狃決裂，才會為你擋上一箭。但是我並不傻，這些日子仔細想過也就明白了，那一掌我本來可以躲過，你卻偏出來擋去，此乃疑點一，公山不狃的掌風並不厲害，你卻口吐鮮血，此乃疑點二……」
少正卯侃侃談著，眼見葉子精致的小臉越變越難看，他住了口，淡淡笑道︰「不想解釋給我听听嗎，我只是沒想到我擒來的小綿羊，變成了小狐狸，這算不算我的錯？」
葉子臉一紅，低了頭，聲如蚊蚋般講述了她的計謀。
原來她見公山不狃色心已起，就擺出色誘之計，賭得卻是少正卯對她的憐惜，她知道少正卯必會來救她。
在胸口放了木板，咬破舌尖，替少正卯挨上一掌，就是要讓他倆意見不合，分道揚鑣，她再圖謀下一步打算。
可惜少正卯為她擋箭卻沒算在其中，所以葉子內心某個柔軟處被他觸動了，有些理不清頭緒。
少正卯一面听著，一面感嘆，「感嘆我和公山不狃一世英名，想不到都敗在你這個小女子身上，那公山不狃听說狼狽逃到齊國，我卻被你們魯國押下，難道這就是天意？」
「這就是夫子說的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能活。」葉子站起身，正色道，「你口口聲聲說各為其主，卻用盡了各種手段，難道別國百姓就不是人了嗎，就不應該好好對待嗎？別把國家當借口，借以實現自己自私的目的。」
葉子說罷，轉身就欲走。
少正卯黯淡了神色，卻注視著葉子裊娜的身影，輕聲道︰「葉子，我喜歡你！」
葉子身形一頓，緩緩轉身，漂亮的大眼楮里升起了迷茫，「你－－喜歡我？為什麼？」
少正卯笑了，他閉上星眸，柔聲道︰「喜歡就是喜歡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不過，」他張開星眸，眼中全是柔情，「我確實喜歡你，你單純可愛，真誠善良，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是這個濁世的奇葩。」
葉子嘴角抽搐，這個男人還真會說話，說得她心里甜蜜酥麻的。
她微微紅了臉，低頭道︰「你多保重吧。」
少正卯目送著葉子遠走的身影，緩緩伸出掌拍向自己的頭頂……
葉子剛走出牢房，就見顏淵和子貢迎了過來。
子貢上下打量著她，顏淵則上前柔聲道︰「他還好吧。」
葉子心神不寧地道︰「還好吧。」
這時就見獄卒慌亂跑出來，大喊著︰「不好了，少正卯自殺了！」
葉子心一驚，轉身就要往牢房里跑。
她知道他是必死之人，卻不希望他這麼早就死。
子貢一揮手，大喝道︰「顏淵，攔住葉子，送她回去！」說完，轉身跑進牢房。
顏淵離葉子最近，此刻搶上前攔腰抱住葉子。
葉子掙扎著，淚水蜿蜒而下，她哀哀道︰「顏哥哥，讓我再看他最後一面吧。」
顏淵嘆息著摟緊葉子，「還要怎麼看，你剛剛在里面呆得時間已經很長了，該說得都說了。他自殺說明他徹悟了，你就讓他安心去了，好嗎？」
葉子撲進顏淵懷里，放聲痛哭。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難過，是為他剛剛甜言蜜語地說喜歡她？還是為他曾經替她挨了一箭，救過她的命？還是更早時，他雍容典雅地出現在她面前，送給她桂花糕，抹去她嘴邊殘渣？
還是更更早時，他一身紫衣，站在陽光下，散發著比陽光還耀眼的光芒，對著她溫潤一笑，話語輕柔，「小弟弟……」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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