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江湖 第六十一章想不到,所以安全

作者 ︰ 濁酒

江湖之中,弱者是強者的犧牲品,強者可以站在山巔,俯視弱者,俯視這螻蟻。然而別忘了,螻蟻也可以在高山之處,開闢出自己的道路,甚至,在螻蟻的咬噬下,轟然倒塌。

藍衣嚴明帶著隨風三人,緩步而行,漫步于青山綠水間,看似悠閑,實卻布滿殺機。

惡虎寨,在隨風,乃至大多數人想來,定然屹立于山頂,四處懸崖絕壁,易守難攻,然而跟隨嚴明而行,隨風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四周雖然十步一哨,百步一崗,三丈一處機關,十丈一處陷阱,然而仔細看來,這些陷阱崗哨都朝著山澗另一個方向而去,而嚴明卻領著隨風三人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連綿起伏的山勢,露出一條銀色的山澗,順流而下,漸漸分成數條支流,把青山切割成無數塊。

沿著山澗而行,支流岔路越來越多,而山谷也越來越多,就像一個一棵巨木之上,分流出無數枝干。

溪流越來越小,最後消失殆盡。惡虎寨的崗哨機關陷阱,早在山溪第一次分流之處,順著另一邊而去。然而隨風幾人卻走的是另一條支流之處,一條沒有任何警戒陷阱之地。

支流岔路雖然多,但也有盡頭,隨風三人隨著嚴明,順著最左邊的山谷,緩緩而進,終于看到幾處房屋。隨風毫不懷疑,在另一條支流之下,同樣有如此之多的山谷。自然界的神奇,在此刻盡顯無疑。

然而,人心的復雜,也在此地展露無遺。最危險的地方,卻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個警戒嚴密,危險叢生之地,只是一個綿延數里的謊言,而在另一邊沒有任何危險的和平之地,反而是擇人欲噬的魔窟之地。

大膽的想法,卻也應了人心的反復復雜。這不是一個謊言,而是一個人心障之所在。誰也不會想到,千百次的追尋,目標卻在轉眼之處,大多數人卻不會轉一次身,看向那一邊。

這是一個盲點,心理上的盲點。

漸行漸近,山谷也行到了盡頭。在外看似寬廣的山谷,卻越行越窄,到最後,盡可容一人通行,仿似一道裂痕。穿過這條裂痕,隨風三人眼前一亮,所謂夜盡天明,豁然開朗,裂隙處的壓抑,在瞬間消失無影,只余下震撼。

寬闊的場地,仿佛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之上,一座巨大的木樓沖天而起,威嚴恢弘。高樓周邊,零零散散分布著數座房屋,環繞著高樓,仿佛一群臣子,簇擁著自己的君主。而在高樓之後,卻是一個巨大的湖泊,幽藍的湖面,綻放出幽幽的水霧,飄散于空中。

而環繞這片廣場的是幾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高高的青山,愈是向上,越是陡峭窄小,仿佛一桿桿沖天而起的鐵槍,欲要刺破蒼穹。除了蒼鷹,沒有任何人可以從天上看見這一片天地。

木屋周圍,皆有人或坐或立,一片安詳,看見嚴明帶著三人進來,皆聚攏而來,看著隨風三人,掩飾不住的貪欲,流露于表。

「二爺,他們就是這次的肥羊。」一個滿臉橫肉,身材魁梧壯碩,猶如鐵塔的男子,排眾而出,盯著隨風三人,大聲道。

「閉嘴,這是寨主請來的客人,不要胡言亂語!」嚴明厲聲呵斥道,轉身,對元朗歉然道︰「一群粗魯莽漢,沒有教養,還望海涵。」

元朗看著彎身道歉的嚴明,還禮道︰「沒關系。」

「請隨我來,寨主正在大廳等候呢!」嚴明驅散圍觀的眾人,看著元朗道。

「請。」元朗恭謹道。

隨風看著四散的惡虎寨眾人,心中的驚異異常。嚴明至少有少俠境的實力,而剛剛圍觀過來的眾人,皆勢若沉山,讓人有高山仰止之感。而面對元朗,隨風有同樣的感覺。不過眼前眾人身上氣息渾圓無缺,凝練異常,帶有若有如無的血腥之氣。

隨著嚴明行進那座巨大的木樓。空曠的木樓中,一排排的座椅,一副副碗具,一壺壺的烈酒,一盤盤精致的菜肴,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木桌上,正等待著貴客的臨幸。

不過吸引隨風三人的卻不是那誘人的菜肴,也不是那香醇的美酒,而是端坐于上位,手捧一本書籍,身材高大,面目威嚴,蓄有美髯的中年男子。

男子端坐于雕有猛虎紋路的木椅上,將寬闊的木椅佔的滿滿當當,面前的男子,即使是坐著,卻仿佛和隨風等人一般高,給人以如山的壓迫。

他的高,或許不僅僅是的個子,可能還有他的地位!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大山不可撼動,巨海不可揣度,就連肖若愚也沒有這種攝人心魄的氣勢。

此人必是嚴明口中的大當家,而嚴明接下來的舉動也證實了這一點。

「大哥,貴客已到!」嚴明走進威嚴男子,彎腰行禮,低聲說道。這種恭謹的舉動,不是高高在上的惡虎寨二當家,反而像一個看門放哨的小嘍。

「哦,辛苦了。」威嚴男子,放下書本,威嚴的聲音中夾雜著難言的魅力。

「為大哥辦事,不敢言苦。」嚴明依舊彎著腰,恭謹異常。

「先出去吧!」威嚴男子看著旁邊恭敬的嚴明,微笑道。

嚴明弓著腰,仿似奴僕一般,沒有任何怨言,直到退至大廳門口,才轉過身子,走出去。然而從始至終,兩個人的對話都沒有涉及隨風三人,而威嚴男子的目光,也從來沒有落到三人身上,就像一團透明的空氣,沒有引來半分關注。

空氣是透明的,每個人都可能忽略它,然而有一天當它徹底消失時,痛苦的反而是你自己。

隨風三人當然不是空氣,離開他們三人,誰都可以快樂的活下去。但作為整件事情的主角,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注定不會是空氣,而是一彎七彩透明、惹人注目的虹橋。

「哈哈,三位勿要見怪,都請坐!」威嚴男子爽朗的聲音響起,卻不似先前的威嚴霸氣,反而充滿了難言的親和力。

「寨主客氣了!」元朗、隨風、李子玉三人皆彎腰行禮,道。

「貴客駕臨,令寒舍蓬蓽生輝,略備薄酒,不成敬意,還望賞光。」言辭懇切,既不顯得不恭屈膝,低人一等,也不顯得盛氣凌人,高人一籌。

隨風三人心中也暗自贊嘆,一個久居上位,操控生死大權的大人物,竟可以舍去那一身的傲道與凌傲,同等對待,縱然是假,也不可不稱為梟雄,嘆一句大人物。

「折殺吾等了,能的寨主相邀,是我等幾世修來的福氣,怎敢推辭,我先自罰三杯,以敬寨主盛情款待之情。」元朗上前,捧起一杯水酒,道。

威嚴男子心中也是贊嘆不已,世家大族子弟,果然有大家的風範,固然淪為階下之囚,依然談笑自若,風度翩翩。

「哈哈,一起喝,今天得臨貴客稱贊,不勝榮幸!」說完,不待元朗言語,威嚴男子捧起桌上空若琉璃的酒杯,連干三杯。

元朗也不敢怠慢,雙手捧杯,同飲三杯,以晚輩之禮行之。

威嚴男子見狀,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閃過滿意之色。一個不著痕跡的稱贊,總比明面上的稱贊更讓人心生好感。

而隨風李子玉兩人作為元朗的僕從,沒有主人的允許,怎敢坐臥飲酒,只好恭敬的站在元朗的身後,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梟雄之姿,任何人也不敢懈怠,任何一個小小的環節出錯,皆可能釀成不可彌補的過失。

「哈哈,兩位小兄弟也請坐,酒還尚溫,怎可墮了這酒的醇香韻味。」威嚴男子大聲道。

隨風和李子玉听聞威嚴男子的話語,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元朗,直到元朗點頭,兩人才緩緩就坐,捧起一杯酒,向威嚴男子表示感謝。

這細小輕微的動作,落在威嚴男子的眼中,坐實了心中所想,寶藏仿佛已在眼前如何能不讓自己高興,痛飲三杯,高聲道︰「拿酒來!」

主人作陪,美酒相伴,美酒名曰︰青山血,靛青如玉的瓊漿之中,環繞著絲絲縷縷的血線,仿佛青山之上,落下縷縷的鮮血。青翠映襯著鮮血,既顯多姿嫵媚,又著壯烈多情。玉液入喉,化作一團火苗,隨風搖曳,將息未息,不感滾燙,卻似清涼,直到美酒入肚,才爆散開來,熊熊烈火,可燃我殘軀,灼燒這一片污濁,露出朗朗乾坤。良久之後,烈火將息,只余下空明清澈,清香縈鼻,滿身舒泰。

菜肴多姿,或若青龍騰空,或若天鳳翱翔,或若童子垂釣,或若煙波浩渺,動靜皆宜,千姿百態,這世間的一切,皆映入眼簾。嘗一口菜肴,入口即化,不肯在喉間多停留半刻,只余下清爽淡雅挑逗著味蕾,久久不肯散去。

美酒伴美食,洗去一身鉛華,月兌去污泥渾濁,只得大喊一聲︰「好酒1」

也只能吟一句︰「好菜。」

也只能回應一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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