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 不求鴛鴦白頭,只求位高權重

作者 ︰ ?? / ??e???

……當然,女子們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尚公子到底送給韓玉什麼東西,最後也沒被搜出來,也不是真心要搜出來,只是借此由頭打鬧而已。

末了,韓玉臉色紅紅地說︰「你們自個在這里玩吧,我去別處逛逛。洽」

「去吧去吧,我剛才看見尚公子往明渠那邊兒去了。」洪嬋揶揄地笑道。

韓玉瞪了她一眼,眸中卻滿是羞澀嫵媚,往明渠方向而去。

洪蟬也道︰「我也該回了。最近這段時間我祖母身體不大好。」

唐心苑道︰「我和你一起走吧,櫻離,你呢?」

段櫻離道︰「我們一起走。」

就在這時,有人來請,「段小姐,二殿下在菊齋等候您。」

洪嬋神情復雜地的看向段櫻離,「原來是二殿下相請呢,不知道會是什麼事?而且只請了段小姐,恐怕是看上段小姐了。」雖然是打趣的語氣,仍然掩不住失落和酸澀味兒,段櫻離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這樣一來,洪嬋與唐心苑便先行離開了皇宮鈐。

菊齋其實並不是一間房子,而是被盛放的菊~花圈出來的一塊空地,空地正好是在一棵大榕樹下,茂密的枝葉擋住了太陽,僻出一塊陰涼地兒,樹下擺著石桌石椅,鳳青鸞此時便坐在樹下,面前的青花瓷碗內,清茶裊裊冒著熱氣兒。

段櫻離默默地走到桌前坐下,他微微一笑,給她也斟了杯茶,「櫻離,今日我很讓你失望吧?」

段櫻離眸光清冷,沒有說什麼。

鳳青鸞又道︰「我只是在想,若我說是為了社稷而來,那我有可能失去你……」

段櫻離淡漠地說︰「兒女情長,難成大事。」

鳳青鸞的臉驀然褪了血色似的白,好半晌,手都緊握著茶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段櫻離又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櫻離——我愛你。」鳳青鸞害怕她真的走了,焦急之下,表白之語月兌口而出。

段櫻離驀地停住腳步,微風吹起她的裙角,鳳青鸞看著她的側顏,也如遠處的白雲,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走過來,輕輕地握住她微涼的小手,就算她總是說出那麼無情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卻還是只為她而疼痛。他分明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那瘦弱的身區,布滿菜色的臉上,卻有一雙狡黠的不象話的眸子。他本來以為這眸子是熱情的,卻沒想到它又是那麼冷漠冰涼的。

他愛她,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他用大手包住她的小手,語氣微顫,「櫻離,什麼時候,你才會撤去你滿身的盔甲,接受我的接近?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難過。不管我是什麼樣子,將來又是什麼樣的前途,我都會付出我整個的心來愛你,讓你做個幸福的小女子,享受與別的女子一樣的快樂。」

說著話,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櫻離,我的外公已經做主,讓我娶姚春輝將軍的女兒,我拒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姚春輝將軍是在軍事和威望上,僅次于我父親的人,不過他為人粗豪,不喜朝內斗爭,所以多年來都選擇在邊疆守衛。時間久了,便有在邊疆為王的趨勢,若要皇上繼續信任他,得有你這個脾氣溫和,又頗受皇上重視的二殿下從中周~旋,而你若娶了他的女兒,他自然從此是為你效命,將來必然是大大的勝算。

你外公果然是個聰明人,安排得很好啊,你應該听從他的安排。」

鳳青鸞不由地身體僵硬,「櫻離,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我若能夠勝利,自然是命定如此,只是,只是我不能與我不喜歡的女子在一起生活。」

「為何不能?身為帝王,身邊又怎麼可能全部都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听說如今的後宮,從皇後到答應,共計一百二十八位,難道她們個個都是被皇上愛著?」

「櫻離!」鳳青鸞猛地轉過身,「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在說你和我,你和我!我是不會娶她的,這輩子我非卿不娶,櫻離我只會娶你!」

「娶我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父親向來想與你合作,你若娶了我,他自然會為你效力,不過他與你外公戚契向來不合,到時候不免為了更勝一籌而發生只爭朝夕之事,反而要壞了二殿下的大事。」

「所以你的意思呢?」鳳青鸞的語氣已經很不好了,這時候有點漠然地問。

「所以,你應該娶姚春輝的女兒,只要姚將軍站到了你的那邊,你的勝算自然大大增加,你外公與姚將軍似乎還是師生關系,當年,他是你外公遠山候的門客兼學生,情同父子。事實上,你的婚事早已經注定,你注定要娶姚將軍的女兒,你此時拒絕也是沒用的,他們會給你最好的規劃,讓你按照那條路來走。」

鳳青鸞有些頭痛地撫額,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段櫻離卻又道︰「我父親雖然最後肯定也會成為你的人,不過……只怕有些事,不是他能夠完全的控制的……」

「住口!我說,請你住口!」

鳳青鸞的聲音不大,卻絕決,段櫻離只好住了嘴,不再說下去。

二人沉默了好半晌,只覺得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間就布滿灰色的烏雲。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應該是快要下雨了。

鳳青鸞的心情極度不好,甚至是絕望……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對一件事那樣的無力,命運多變,他無法把握,他雖是自由的,卻早已經各種束縛纏身,這些東西織成一個無形的籠子,將他緊緊地困在里面。這世上,只有段櫻離讓他生出勇氣去掙月兌這個籠子,然而她卻……

大雨傾刻間如注,二人雖然是在樹下,雨水卻依然透過茂密的枝葉滴滴嗒嗒地落下來,又一陣風過,枝葉上聚集的雨點甚至比別處更快更疾地落下來,二人的頭發和衣裳都已經濕了,鳳青鸞拿出手帕,輕輕地替段櫻離拭去臉上的雨水。

「櫻離,其實在我的心里,娶不娶姚春輝的女兒根本不重要,能不能勝利也不重要。我從小長在深宮,看多了風雲詭變,心里對此只有厭惡。我心里想的,只是能夠與你成親後,求皇上賜我一塊封地,賜在哪里都無所謂,只要能夠遠離奉京,你沒事時養養花,我沒事時騎騎馬……

氣候合適時,我們便一起坐上大馬車,去我們想去的地方雲游,去最高的山上看雲海,如果我們有了兒女,便叫他們讀書寫字,長大後便讓他們去當教書先生,或者是自己做點小買賣,總之,再也不讓他們進宮了。

我只求,無論如何,都能緊緊地握住你的手,都能在想看見你的時候,你便在我的身邊,我們看著彼此漸漸老去,若你先死了,我就給你造一座簡單的墳,墳的周圍種滿我喜歡的花,如果我先死了,你便也如此做,不過要在墳的內里,多置一口棺材,生要同寢,死要同穴,深愛一生,堅定不移……」

他看著她的眼楮,沒有躲閃,沒有羞澀,只是很坦然地說出這些事。段櫻離知道,這時候他所說的,都是他的真心話。

然而,明明听起來如此誘人,為什麼她卻一點都不動心?

她暗暗地想著,或許自己,真的已經沒有心了。她能感覺到他手中的熱度,卻沒有辦法回應他的真誠。

她知道,他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二人對視良久,鳳青鸞終于發現,她眼冰的漠然,沒有絲毫的消減。他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果然,她那小手很固執地從他的手中抽走,澄明的雙眸直看到他的眼底深處,朱唇微啟時,那淡然冰冷的聲音似乎撞破了他內心里某種最寶的東西。

「二殿下,櫻離不求鴛鴦白頭,只求位高權重。今日我所說之話乃是肺腑之言,您娶了姚將軍的女兒大大有利于您,只求您記得我今日力勸你的良苦用心,將來若是能夠保我位高權重,不受人欺辱,便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

「保你位高權重——」鳳青鸞听到這話時,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雖是笑著,臉上卻殊無笑意,他往前走了幾步,將自己淋在如傾的大雨中。

讓自己的淚混合在雨水中,在這個女子的面前,他已經沒有任何尊嚴可言了,他不能再讓她看到自己的軟弱和淚水。

「你走吧,你走吧!」他低吼著,卻掩不住語氣里的悲傷絕望。

「二殿下保重,櫻離告辭。」

段櫻離默默地往菊齋外行去,重重的雨幕使她的身影很快就變得模糊,片刻之後,便拐過路口不見了。直到這時,鳳青鸞忽然扭過頭來,搜索段櫻離的身影,可是她已經離開了。他向著她離去的方向大喊,「——段櫻離,你這傻瓜!那若是我如你所願,擁有了天下,那我可不可以擁有你!?」

段櫻離當然沒有回答他,她沒有听到他的這句問話。

他也沒有當著面問她,他害怕她再次拒絕。

好半晌,鳳青鸞的唇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好,好,我听到你的回答了,你說你願意是吧?好,我明白了,我會如你所願,到時候,你可不許反悔……」

……

另一邊,段芙蓉還在千壽園里亂逛。

她實在不甘心就此離去,總覺得還有什麼是可以做的,總覺得一定還會有轉機,一定不會就這麼慘淡收場的。

她被雨淋得有些發昏了,小雀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連忙舉袖給她遮住雨,「大小姐,我們回去吧!」

「不,不回,你走,你走……」

段芙蓉猛地推開她,「你們都走,我不願讓你們看見我現在這樣的淒涼。你們一定都在心里嘲笑我!」

「大小姐,我們走吧,回家吧!」

「家?家在哪里?……」她哈哈哈仰天大笑起來。

小雀被雨淋的抬不起頭來,正感到無奈之時,便覺得有人在耳邊溫柔道︰「小雀,你先回去吧,向你們的爺回一聲,就說大小姐因為身體不舒服,要在皇宮中留宿。」小雀扭過頭,看清了眼前之人,連忙跪了下去,「大殿下,謝謝您。」

鳳旭笑得很溫和,「快起來吧,你們大小姐就交給我,我會照顧她的。」

小雀猶豫了下,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不妥這處……然而鳳旭卻已經將段芙蓉扶了起來,「芙蓉,你怎麼了?」

他不稱她為李夫人,也不是段小姐,而是直呼其閨名。

可能是因為冷,段芙蓉像貓般,抖抖索索地窩在鳳旭的懷中,顫聲道︰「……大殿下,我不敢回去,我害怕他,打我……我很痛,我不要再痛……」

「沒事,你今日不回去,便住在這里。」

小雀見此情此景,便知道自己就算留在這里,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當下便往宮外而去。

那晚,段芙蓉似乎被淋病了,發熱使她面色緋紅,格外誘人。他把段芙蓉帶到了陳留宮之偏殿,並且打發走了丫頭太監,只留了兩個平日里暖~床的大丫頭貼身伺候。兩個丫頭亦是能與太子說上話的,都是一般的嬌俏漂亮,將段芙蓉扶到床~上後,便直言不諱地說︰「大殿下好艷~福,倒教婢子們要吃醋了。」

鳳旭哈哈一笑,「你們不配吃她的醋,看看她的臉,你們就知道你們有多丑。」

兩個大丫頭平日里也跟他打打鬧鬧,沒個正形,這時候便齊齊撲到他的懷中撒嬌,「原來大殿下嫌棄婢子們丑,這樣的話,婢子還哪有臉留下來?不如大殿下發賣了我們好了……」

鳳旭捏捏她們的臉蛋,「那怎麼好?你們可都是我的小寶貝兒!」

「那她——」

「她是段大小姐,不過是在這里稍適休息而已。」

兩個大丫頭便端來熱水,又替已經半昏迷的段芙蓉換過干淨的衣裳,擦了臉,她們便離去了。

鳳旭進入房間,此時,雨剛剛停竭,窗戶沒有關,涌進一陣陣雨後秋涼。

他走過去向外看了眼,暮色沉沉,再加上陰雨天,便如同入夜了般。

將窗戶關起來,他才走到段芙蓉的床前,靜靜地看了會兒她的臉,他笑著說︰「美則美亦,缺了些風韻,比起勾欄窯姐兒,還是缺了點味道。」

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不過,這張臉嗎……」

手指從臉上,漸漸地滑落到她修長的脖頸之處,模到那粒圓圓的扭扣,輕輕一勾,便解開了……

果然是第一美女,雖然只是露出一小片肌~膚,也是極~誘~人。

果然是活~色~生~香,傾城傾國……

鳳旭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身~體~內有什麼東西不可控制地滿溢出來,他的眼楮漸漸發紅,終是深吸口氣,緩緩地吻下去。

……夜幕忽然降臨,一室燈火,也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風吹滅。

段芙蓉忽然睜開了美眸,剎那間身體僵硬,然而終究沒有推開鳳旭,又悄悄地閉起了眼楮,仿若已經完全昏迷般,任著鳳旭對她又~親又~抱又~模又~摟,將她當個妓~女般的折騰。

*

那晚,三皇子鳳羽一直跟著慕風來到慕府。

慕老爺早已經在門口迎接兒子,發現他眸中似乎滿是郁悶,呵呵笑著拍他的肩,「怎麼,去皇宮里還不高興呀!把我兒媳婦帶回來沒有?」

「沒有,我恐怕要丟了她。」慕風老老實實地答。

「那怎麼可以,你可是慕府的公子,哪個女子見了你,還能拒絕?」

「不是她拒絕了,是沒有進行下去,皇上忽然下旨,廢除貴籍,如今官商農都一體平等,若是有喜歡的女子,不管對方是何身份,亦可以上門提親。只是我的聘禮被皇上拿去了,還說要替我送給段將軍,所以……」

「呵呵呵,沒事,有皇上做主更好了!」

父子二人相談甚歡,躲在不遠處的鳳羽已然看清了慕天賜的面容,雖然年齡大了,也可看出來他很是英俊,慕風的容貌竟然與他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父子,怎麼會長得如此相似?可是,這事也太巧了,慕府的公子竟然與四皇子鳳沐長得一模一樣?這簡直是……

後面跟著的貼身侍從道︰「主子,看起來他們真的是父子。」

「繼續調查,給我把這慕府的上下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不許遺漏一人。」

「屬下遵命!」

……慕府的大門關了起來,慕風頓住了腳步,神色也變得嘲諷冰冷,「有人跟著我一直到了這里,不知道他現在得出了什麼樣的結論。」

方魚這時從另一邊的牆頭上下來,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滿身都是泥。

跑過來說︰「你被跟蹤了知道嗎?還是個看起來不好惹的人,不過他們現在已經走了。」

慕風也不瞞他,道︰「那便是三皇子鳳羽。」

方魚哦了聲,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問題,只問︰「你見到我櫻離姐姐沒?」

慕風今日郁悶的正是此事,宴場散後他一直尋找段櫻離,好不容易看到她在荷塘對岸,尚沒有機會與她說話,她卻又被鳳青鸞的人叫了去。等他從另一邊追上來,卻又失去了她的影蹤,因為他是以商人的身份出席宴會,如今宴場已散,便有人請他出宮。

他出宮後便在宮門口等,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來了,她卻望都沒有望向他這邊,坐上馬車就回府了。

這時候他也發現了三皇子鳳羽的蹤跡,有人跟蹤,他是什麼事也不好辦了,只能無奈地打道回府。

這方魚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慕風一肚子火沒處發,驀然擰起方魚的耳朵,「你這小鬼頭又沒有好好讀書吧!立刻給我去讀書!今天讀不完《論語》,就不許睡覺!」

……

當晚,還發生了一件事。

這件事讓段府內亂成一團。

段櫻離剛剛進入府內,便有丫頭來稟報,說五姨娘夏夕顏要生了!一個已經沒有意識的人會順利生下孩子嗎?段櫻離也趕緊往五姨娘那里去,待她到時,老夫人和梅氏都已經坐在外屋了,便連段擎蒼也在,不過他站在院子里的長廊下,神情漠然。

別人家生孩子,都會傳出女人的尖叫聲,而這里,則是靜悄悄的,五姨娘沒一絲聲息,過了片刻,有個接生婆從里面出來稟告老夫人,「五姨娘羊水已破,孩子的頭露出來了,可是肩膀卻卡住了,想來五姨娘活動的太少,這時候骨盆不能夠完全打開,現在這種情況,只能保一個。」

老夫人想都沒想,就回答︰「保孩子。」

「是,老奴領命。」

梅氏道︰「娘,夕顏妹妹會死嗎?」

老夫人嗯了聲,卻沒有別的話了。

過了片刻,里面忽然傳出一聲孩子的哭聲,同時穩婆已經喜滋滋事地跑出來,「回老夫人,孩子生出來了!」

話音剛落,里頭另一個隱婆道︰「出紅了!」

本來就是棄大人,保孩子的,所以那隱婆只說了聲出紅了,也並沒有就此沖出來,反正五姨娘是絕計活不成了。

又過一會,里頭的人忽然說︰「五姨娘醒了!」

「什,什麼?」老夫人的手一抖,顯然沒想到,昏迷了半年的五姨娘,居然會在此時醒來,又想,只怕是回光返照,連忙吩咐丫頭道︰「去,去把老爺喊進來,就說五姨娘醒了!」

段擎蒼畢竟是個男子,雖然明白女子生孩子時的凶險,畢竟還是心存僥幸,竟然以為五姨娘這次是凶險為夷,活過來了。匆匆地沖進去,便見五姨娘果真已經睜開了眼楮,整個人顯得憔悴極了,想要張口說說話,卻仿佛不會發聲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段擎蒼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兒,心里沉了沉,這才意識到什麼,叫人把孩子抱進來,又問穩婆,「是兒子還是女兒?」

穩婆道︰「恭喜老爺,是個千金!」

段擎蒼眸光中閃過一抹失望,卻依舊把孩子托到五姨娘的面前,「夕顏,你看,這是我和你的孩子,是個女兒……」

夏夕顏的眼眸亮了亮,目光便落在孩子小小的身上,再也挪不開。

隔了好大一會兒,段擎蒼才發現,夏夕顏已然斷了氣,便伸手將她的眼皮合上,「夕顏,謝謝你為我生了個女兒,你也撐得夠久了,辛苦你了,這便走吧,安息吧。」

夏悅這時才匆匆地跑過來,自從兩個月前,她便病了。

病勢也比較沉重,便一直在房中休息。結果夏夕顏生孩子,也沒有人去打擾她休息,直到此刻才得到消息,可惜夏夕顏已經去世了。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尸體,一把從段擎蒼的懷里抱過孩子,「老爺,這孩子是我的,一直是我照顧夕顏的,她早已經把孩子拖付給我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夏悅沒有了兒子,現在有這個女兒,總算是個寄托。

而且除了她,也的確沒有更合適的人來撫養她。想到這里,段擎蒼點點頭,「好,就將這孩子過繼到你這里好了,你幫她起個名字吧。」

夏悅驚喜不已,緊緊地抱著孩子,心疼的像什麼似的,听聞讓她給起名,便仔細地思索了片刻才道︰「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才降生,希望她以後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小名便叫平安吧,大名不如叫康平。」

段擎蒼喃喃念道︰「段康平,平安……好,老二啊,平安已經就交給你了。」

「是,老爺。」

至于夏夕顏,到底還是平安的娘親,人在床上躺了近半年,已然都瘦得月兌了相,這時候便只在她住的房間里設了靈堂,由夏悅抱著小平安在靈前守了兩天,第三天便一口棺材抬出府去,葬在段府祖墳里。

家里新添了人,卻沒有什麼喜色,而段擎蒼又在準備出征的事。

十一月,三姨娘李蓉蓉與一個男子私奔,值錢的細軟都帶走,桌子上只留了封信,寫著段擎蒼親啟。信里的內容寫了什麼,段櫻離不知道,只知道段擎蒼看了信後,竟然就這樣放過了李蓉蓉,說了句,「把老三也打發了吧,我段擎蒼無能,留著這些女子有何用?」

從這句話里,段櫻離推測李蓉蓉的信里,怕是寫了很惡毒的話,反而是這樣,為自己和那男人求得了一縷生機。因為這樣的打擊,對每個男子來說都是致命的,而且也的確沒有理由再將這個女人追回來了。

然而再遣走蘇紫的時候,她嘴里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傳消息的人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一條白綾搭在梁上,準備自殺。

好在蕭百戀及時闖了進來,才將她救下來。

也不知道蕭百戀如何勸慰她的,總之她沒有再去尋死,而段擎蒼听到消息後,竟然也沒有再趕她,當晚,反而夜宿竹院。

這是幾年來,他第一次再踏入竹院。

府內人走的走,死的死,一時間,備感冷清,老夫人病體便愈發地沉重起來,梅氏沒日沒夜地侍奉在身邊,家里的事都交給了顧采芹和管家施全,而段櫻離則完全被孤立起來,連梅氏都覺得這個女兒不可親,別人也更覺得她不可親了,段櫻離也並不在乎,依舊每日晨昏定醒,按照給老夫人和梅氏請安,沒事時便烹茶煮酒,自斟自飲。

那日,卻又到了九九重陽節。

段擎蒼居竹院半個多月,這日清晨,忽然宣布自己出要征車師國,而且是即刻出發,著家人不必相送。

之後去了老夫人處,探望了老夫人和小女兒平安,就頭也不回地出了府。

府中更加冷清了,梅氏嘆了一聲又一聲,段櫻離則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出了府,集市之上很是熱鬧,店子門口遍插茱萸,時時有三五成群結成隊的青年男子從身旁經過,應該都是去山上飲酒聊天的。

段櫻離在人~流中緩步而行,腦海里卻閃過前些天,二皇子鳳青鸞所說的話,「櫻離,我的外公已經做主,讓我娶姚春輝將軍的女兒,我拒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段櫻離不知道今日為何會忽然想到二皇子,到了鬧市口,發現有人在發「利市」,一般情況下只有到了新年的時候才會有利市,今兒倒是挺特別的。段櫻離剛剛靠近,就有個管家模樣的人模出一封紅包遞給她,「我家二小姐就要嫁給當朝皇子了,今日廣布利市,小姐至此經過,便也得個彩頭兒。」

段櫻離微微笑了下,道了聲謝謝,又道︰「請問,你家小姐是——」

「我家二小姐是大將軍姚春輝的女兒姚君怡,嫁的是二皇子殿下。」

段櫻離微微地怔了下,這些日子她亦是覺得事情有點兒超出預料,很多事都與上世不同了,所以她當了一段時間的縮頭烏龜,打算讓時間去解決一些事。果然,這就解決了,二殿下快要成親了。

「恭喜姚小姐了,請問,姚小姐什麼時候成親?」

「便是明天!」

這麼大的事兒,段櫻離居然不知。

看來鳳青鸞是真的生了氣,不來向她通知。

這時又有一批人沖過來,紛紛向管家伸出手,「二小姐福澤深厚,祝二小姐與夫君白頭偕老!」

「祝二小姐早生貴子!」

「祝二小姐永受恩寵!」

為了得到利市,眾人紛紛說著祝福的話語,段櫻離被擠出來,手中還捏著被紅紙包裹著的利市,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還要去哪里?還能做些什麼。玉銘見眾人都去拿利市,也沒向段櫻離稟告,就也混入人群中想拿封利市,結果段櫻離順著人群走出一段路,才發現玉銘不見了。

她喚了一聲,沒見答應,便也不喚了。

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好半晌都沒說話。

這時候前面的人忽然***~動起來,原來是段擎蒼率領大軍出征,正在清潔道路。官兵橫沖直撞過來,段櫻離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躲避,眼見著就要被官兵所傷,一個人影飄然而至,將她帶到路邊。

「三小姐,你還好嗎?」

段櫻離眨眨眼,才發現眼前男子一身戎裝,英武不凡,一雙眸子卻是深沉冰涼的,不是三皇子鳳羽又是誰呢?

感覺到他的手依舊搭在她的腰上,她趕緊退開一步,這才道︰「三殿下怎會在此處?」

「段將軍沒有告訴你嗎?我作為這次出征車師國的副將,在段將軍身邊歷練。」

「哦——可您是皇子,怎可輕易出征?」

「國家有難,身為我父皇的兒子,更應該沖在前面才對。再說,我有些厭倦京內這樣的生活,又有言,亂世造英雄,戰場可是好男兒建功立業的好地方。」

「祝三殿下,一路順風。」

「三小姐,你也要保重,剛才若不是我,你有可能已經受傷了。是有什麼心事嗎?」他神情擔憂,目光卻像要探入她的心底似的。

「我沒事,只是在等,在等玉銘。」

鳳羽也並不揭穿她的謊言,只道︰「我二哥要娶姚將軍的女兒了,想必你也是很難過的。」

「這是好事,我有什麼好難過的。三皇子還是莫要多做無謂的猜測。」她又露出了那種,仿佛是對待仇人般的緊惕。

鳳羽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向她的額前……

她本能地往後退,鳳羽卻固執地撫上她的額頭,溫柔將一縷亂發縷到她的耳後,「三小姐,這次出征時間會很久,車師國那群女子可不好對付,到時候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回來。」

「願三殿下凱旋歸來。」段櫻離淡漠地道。

「好,我就當你是真心這麼說的吧,有你這句話,我當好好保重自己,一定能夠凱旋歸來!」

這時候,段擎蒼的大隊人馬也已經到了,他簡潔地道︰「我走了。」

「再見。」

……鳳羽上了馬,不知道為什麼,目光還是緊盯著段櫻離不放,段櫻離也看著他,目光里沒有絲毫的溫度。他苦笑一下,他冷,冷在心里,但是段櫻離的冷,似乎是冷在骨子里的,雖然她笑起來很美,也時常以笑對人。

段擎蒼這時候也看見了段櫻離,經過她的時候勒住了馬,「櫻離,這次你有話跟我說嗎?」

段櫻離道︰「請父親保重自己。」

段擎蒼點點頭,忽然有點兒臉紅。

他剛才停下來,可不是要為了听她說一句保重的話,而是要听——他記得上次他出征,段櫻離對他說的話,最後成了制勝關鍵。

堂堂大將軍,居然想從小女子這里得到不敗的辦法,實在是丟臉。他暗暗地責備自己,再不多看段櫻離一眼,昂首挺胸地騎于馬上,緩緩而去。

因為正好是重陽節,不知道誰領頭唱起了詩︰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浮雲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這是李白的《送友人》,多數百姓其實並不知道其意,但有人領唱,自然也跟著唱,竟硬生生地將原本熱熱鬧鬧的重陽節,唱出幾分悲壯。段擎蒼的眼楮有點微微發紅,不知道為什麼,年齡越大,越怕離別,這也是他今日匆匆離府的原因,不想再面對那樣的離別場面,老夫人正在生病,不知道是否能挨到他再次回來?

鳳羽也回首相望,只見段櫻離雖是站在人群里,卻遺世**,身上有種清絕高潔,拒人千里的感覺。

這丫頭,真的長大了,不知不覺間,已經如此迷人。

……想著想著,他的唇角便浮出一抹笑意。

*

「夫人,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否則小雀一定會被打死的。」

「你這丫頭,越來越放肆,居然管起我的事來了!」

這聲音起得突兀,就在段櫻離不遠處,她回首便見段芙蓉與小雀正走過,段芙蓉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來不但沒有沮喪之色,反而意氣風發,得意洋洋,而她身後的小雀則滿面愁容,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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