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蒂斯 亞特蘭蒂斯 第57章 締結儀式

作者 ︰ 瑪麗蘇女神

接下來的日子里,亞特拉斯為了讓我能有切身的感受,把布置安排儀式的工作挪了一半給我。他怕我忙中出錯,特地把埃達總管從歐奈羅宮調來海音斯協助工作。

埃達總管還是和以前一樣雷厲風行,只是對我畢恭畢敬,搞得我都有點不習慣︰

「殿下,宴會的時候不能用銀色餐具,會降低宴會檔次。」

「殿下,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請不要把您的那些古怪的想法用到這里。」

「殿下,您的禮服需要的是三層褶皺,哦,天啊,請您務必考慮到場的客人全是達官顯貴,他們會從您的穿著打扮上看出您的品位,並且影射到陛□上。」

「殿下,您笑的時候不能露出牙齒,那樣會被人笑話。」

「殿下,您要保持矜持,矜持……」

以上的對話在接下來的十幾天內上演了無數次,終于在我臨界崩潰的邊緣,捱到了締結儀式的那一日。

儀式的具體環節大致來說分為五個環節︰沐浴,授冠,宣誓,互換信物和宴請賓客。

天還沒有亮,我就被埃達總管從被窩中拖出來塞進馬車里,昏昏沉沉地趕在太陽升起之前進入阿芙洛狄忒神廟沐浴淨身。沐浴的過程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歸納總結一句話︰我就是案板上那條等著下鍋的魚。儀式的最後,我要在一群侍女簇擁下來到祭壇前,把事先準備好的一縷頭發和腰帶放在祭壇上。據說這個風俗是起源于希臘︰獻出頭發象征著告別年少時代,而獻出腰帶則是代表即將獻出自己的貞潔。

在此之前,我因此事向埃達總管提出過嚴肅的抗議︰

「為什麼是我去做這些事情?」

「理由很簡單,陛下肯定不會做。」

「你也許可以問問他,興許他願意嘗試?」

「殿下,請您注意一點,陛下早已無法獻出象征貞潔的腰帶了。」

「……」

埃達總管說完這句話後,我所有的辯駁立刻都萎靡了。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是偉大的國王陛下也無法完成的任務,那只有我普睿小天才挺身而出了。好在埃達總管總算答應讓我騎著獨角獸前去厄洛斯神廟,這才勉勉強強挽回一點我作為男性的尊嚴。

海音斯的厄洛斯神廟修建在臨海的懸崖處,建築的大部分支出了峭壁,形成一個足以容納萬人的船頭尖型廣場,而儀式舉行的地點就在面朝大海的尖型廣場最頂端處。紅色地毯從台階盡頭延伸到石雕大理石拱亭,拱亭四周布滿了各色玫瑰和藍色鳶尾,輕柔的白紗跟隨海風舞蹈,一切都唯美的如夢如幻。

廣場上早已站滿觀禮的賓客。

我就在眾目睽睽中,帥氣地騎著獨角獸從天而降。

當獨角獸站穩後,本天才更是以一個相當漂亮的姿勢從它的翅膀上滑下來,引得周圍掌聲陣陣,迦爾沖我豎起了大拇指,我揚起下巴朝他笑了笑。

這時,又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亞特拉斯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神廟門口。

他頭戴金色皇冠,耳垂嵌著羅盤耳環。身穿與我同樣的海藍色希頓長衫,衣擺曳地,逶迤宛若汪洋滄浪。璀璨的長發搭在雙肩,不加粉飾,就那麼欣然站在彼端,明亮的像一顆幾億年前發出光亮的星星,卻在這一刻,到達我眼底。

一瞬間,我連呼吸都被奪走。

他提起衣裾,緩緩地走上台階,仿佛穿越世事朝我走來,一步留下一座空城。

須臾間,我恍惚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掉在這個時空,一路輾轉站在這里,只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目視他穿越重重人海,仿佛撥開宇宙中無數沉默自轉的星球,來到我面前,與我相愛。

神廟的鐘聲敲響,一下一下,如同我心髒的起搏。

他站定在我面前,我仰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湛藍無瑕的眼眸。

路過這雙眼楮,即走完我的一生。

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含著一點淚意,向他微笑。他亦對我微微一笑,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知道,僅僅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太久……

亞特拉斯終于走過來,輕輕拉起我的手,與我比肩而立。

禮台下的賓客們迸發出熱烈的歡呼,亞特拉斯頷首微笑,向他們致意,一面不動聲色地低聲對我說︰「你手套里有什麼東西?」

「這是埃達總管塞在我手套里的糖。」我動動手指,換了個牽手的姿勢,「好像是希臘那邊的婚禮習俗,說是代表著將甜蜜帶入婚姻。」

亞特拉斯看都沒看我,仍舊目視人群,點頭,微笑︰「原來是這樣。」

我從背後面戳了戳他的腰︰「喂,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他偏過一點頭,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下次就知道了。」

「你說什麼?」我怒瞪著這位偉大的國王陛下。

「咳咳咳!」伊菲蒙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斗篷,旋風似的站到了我們面前,難得今天他沒有戴眼鏡,「好啦好啦,不要再深情對視了,再這樣下去我可不負責幫你們熄火。」

他剛一說完,口哨聲就絡繹不絕。

整個廣場氣氛變得超級好。

只有站在四大祭司之首的格雷依舊冰山臉,把一本硬皮書遞給伊菲蒙。伊菲蒙接過書看了一眼,又合上,笑著對我們說︰「其實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陛下會讓我來主持這個儀式。但是剛才看到宣誓詞,我忽然就明白了,原來陛下的目的是想讓我以他為榜樣,也趕緊找一個人安定下來,締結永恆的關系。」

這次連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這次陛下大概又要白費苦心了。身為合格的園丁,我可不願意跟他一樣為了一株小豆芽就放棄整座花園。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永遠地祝福他們!」伊菲蒙說完,率先帶頭鼓起掌來,觀禮的眾人也隨之鼓掌,掌聲過了好久才停止,他繼續說道,「下面,請二位宣讀誓言吧!」

身邊有侍從遞給我一本硬皮書。

我接過來,翻開,與亞特拉斯一起誦讀誓言︰

「遵從愛之神阿芙洛狄忒的指引,我︰亞特拉斯/我︰普瑞爾,已握住金箭的兩端,從此並肩而行,無論呼吸或死亡,永不背棄彼此,以愛之名。」

念完後,我輕輕地合上硬皮書,抱在胸前,久久不敢去注視亞特拉斯的眼楮。從小到大,我參加過無數次的婚禮。在大多數的婚禮上,通常是主持人念出類似的一段誓言,詢問新人願意不願意,新人總是以喜悅或者激動的心情回答道「我願意」,可是真正有幾人明白這段話的含義?又有幾人能遵循著這個誓言,把一段感情維持到地老天荒?

我慎重地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看亞特拉斯。

我微微張開嘴唇,在沒有人詢問的情況下,輕聲卻堅定地說︰「我願意。」

我已經當著眾人完整宣讀了誓言,我已經當著我此生最愛的人宣讀了誓言。我讀懂了這一段誓言︰這是相伴一生的承諾,即使時間停止,即使生命走到盡頭,我也不會違背,尊重你,愛護你,照顧你,不離不棄,相互珍愛。

亞特拉斯微微錯愕,隨即如花朵綻放般笑開來,也輕輕回復我一句︰「我也願意。」

不爭氣的鼻子又開始發酸,我承認,即便此刻是世界末日我也沒有遺憾。

「好啦好啦,你們再肉麻下去,這儀式可就沒辦法舉行了!」伊菲蒙的出聲阻止了我差點就撲進亞特拉斯懷中的愚蠢行為,「讓我看看現在進行到了哪一步?——哦,交換信物。」

兩隊身著純白色長裙的女祭司從台階下緩緩步上來,奧蘭斯和迦爾頭戴百合花環,分別位于隊列的最前方,手中各捧著一個托盤。盤中的信物已經被兩團光封存,誰也看不見究竟放的是什麼玩意兒。

我朝亞特拉斯挪了挪,低聲說︰「你放的是什麼東西啊?」

亞特拉斯笑了笑,正要說話,伊菲蒙就用硬皮書的一角戳了戳我的肩︰「這麼嚴肅的時候,不許交頭接耳。」

我瞪了他一眼,被他無視之。

送信物的隊列已經來到了我們面前。

迦爾先閉著眼楮念了一段咒語,信物就被一團白光托到了半空中,他的食指微微一動,指向亞特拉斯心髒的位置,那團光就好像有了意識一般,襲向了亞特拉斯的胸口,然後慢慢地滲透進去,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在他的胸口。

顯然,他的心里已經有了我的「信物」。

接著,奧蘭斯也如法炮制地把亞特拉斯的「信物」放在了我的心中。我很好奇亞特拉斯給我的「信物」會是什麼,但是礙于公共場合不好對他「逼供」,想來想去,只有在晚上獨處的時候再威逼利誘,讓他老實交代清楚。

這個時候,格雷捧著一個銀色托盤走到亞特拉斯身邊,托盤鋪著厚厚的金絲絨,上面赫然放著一頂銀色的皇冠。

伊菲蒙又用硬皮書的一角戳了戳我︰「快跪下啊。」

我這才回神,右手捏成拳頭放在左肩,面對亞特拉斯單膝跪下。

亞特拉斯把托盤中的皇冠舉了起來︰「從此以後,普瑞爾作為我永恆的戀人,將與我的地位等同。」說完,他輕輕地將皇冠戴在我頭頂,然後捧起我的臉,俯□來,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粉玫瑰花瓣與藍鳶尾花瓣混在一起漫天紛舞,花香四溢,充盈整座厄洛斯神廟,是愛的使者送給我們祝福。

神廟的鐘聲響起,一聲一聲,清脆悅耳,是為我們奏起的歡樂頌詞。

無數只白鴿從我們身後騰空而起,飛向遠天,飄落的羽毛如雪花,為我們把愛的種子灑遍這一片美麗的大地。

在「陛下萬歲,殿下萬歲」的高呼聲中,亞特拉斯扶我起來,捧住我的臉,與我在萬眾的注目下熱吻……

……

……

亞特拉斯和我在歡呼聲中從厄洛斯神廟出發,環城繞三圈,接受百姓的膜拜,並沿途灑落用薄紗包著蘸糖衣的扁桃仁,象征豐足和美滿。最後,于黃昏時分抵達美斯托的城堡——準備結締儀式的最後一個環節,宴請賓客。

一路上,我始終與他十指交錯。因為只有他的掌心溫度傳遞給我,我才不會覺得這一切是在做夢……

我們坐在能踏出彩虹的獨角獸馬車上,連風中都是幸福的氣息。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因為我與這世上最好的人在一起。

這像彩虹一樣絢爛的人,這像彩虹一樣無法觸及的人。

在遇見他之前我從不相信,真的會有人配得起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用再好的詞來形容他,都不過分。

……

…………

宴會期間,不少貴族來與我道賀。

我秉著「祝福一定要收,敬酒一定要喝」的原則,沒頭沒腦地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直到胃都抽筋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亞特拉斯根本不在宴客廳。

——這個不講義氣的家伙,溜就溜唄,都不順帶捎上我。

我放下酒杯,環顧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到了羅馬柱的後面,觀察了一會兒,確定真沒有人注意我,這才一溜煙地沖出了大殿。

月兒高掛枝頭,秋蟬鳴叫得特別歡暢。

殿門成功地阻隔出了兩個世界。

一個觥籌交錯,熱鬧歡騰;一個秋高氣爽,寧靜致遠。

花叢中,隱隱能看見兩個背影並肩而坐,側耳交談。

看他們的衣裝打扮,應該是迦爾和奧蘭斯。不知道他們是出來偷閑還是出來偷情,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放緩了腳步,繞過花園,盡量不去打擾屬于他們的這一份清靜。

格雷和維比婭並沒有參加宴會,維比婭的情緒一直不佳,締結儀式結束的時候,我就瞧見格雷輕擁著她的肩膀離開了,之後他們二人再也沒有現身。

還好,似乎每個人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

而我卻是其中最幸運的一個,因為我得到的是這世界上最璀璨的明珠……

「你若不也來試試,又怎麼會知道深陷愛情的美妙?」

想到他,耳畔就心電感應似的響起了他的聲音。

我沿著長長的回旋走廊,繞了個彎,就看見亞特拉斯和伊菲蒙站在月光下。亞特拉斯倚靠著柱子,伊菲蒙手中捏著高腳酒杯,杯中盛滿上好的紅酒。

我下意識地躲在羅馬柱後面,沒去打招呼,想听听他們兄弟倆私底下談些什麼。

只見伊菲蒙抿了一口酒,歪著頭輕笑一聲︰「愛情?就像埃澤斯經常說的,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遠沒有派朗靠譜。話說回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執意要跟他在一起了吧?——我可不信你會真愛上那個白痴小豆芽。」

我忽然有些緊張,手掌不知覺捏成一個拳頭。

風輕輕拂過耳畔,溫柔地把亞特拉斯的聲音送來,就像一杯醇厚濃香的龍舌蘭,不過短短一句,就足以讓人酣醉不醒。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愛他。」

伊菲蒙愣了幾秒鐘,接著就哈哈大笑︰「那我可真要恭喜你了,大哥。」看得出來,這一次他很真誠。

我剛剛提起的心這才回歸原位。

「之前還擔心這件事情不簡單,畢竟小豆芽和埃拉西普斯的關系不清不楚,而他又……」伊菲蒙愉悅地旋轉著酒杯,喋喋不休。

亞特拉斯臉上卻沒有一絲快樂的表情,他的目光專注地盯著伊菲蒙。可當伊菲蒙看過來的時候,卻又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生日宴會的那天……」亞特拉斯猶豫了。

這是我第一次發覺他也會猶豫。

停頓片刻,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已經想起來了。」

話音落,伊菲蒙手中的水晶杯竟然「啪」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杯中紅酒四濺,弄髒了伊菲蒙白色的希頓衫下擺,他卻渾然不知。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他只是怔怔地看著亞特拉斯。

亞特拉斯把頭輕輕撇到一邊,嘴抿成了一條線。

沉默,漫長的沉默,恍若過了好幾個世紀。

紅酒順著伊菲蒙的希頓衫下擺流淌,仿佛在滴血。他終于動了動,手無力地垂下,雙目空洞︰「你想起了什麼?」

「是關于我丟失的那部分記憶。」亞特拉斯走上前一點,想搭伊菲蒙的肩膀。

伊菲蒙身子晃了晃,避開了亞特拉斯的手︰「所以,你那次無緣無故的暈倒……」

「是因為他的血。」亞特拉斯默默收回手,攥成拳頭。

伊菲蒙沒有再說話,雙手扶著欄桿,垂下頭,暗紅色卷發恰好擋住了他的側臉。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覺得這一剎那他的靈魂似乎已經被抽空,只剩下一個軀殼孤獨地站在那里,與所有的歡聲笑語隔絕,一動不動,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這樣的伊菲蒙,仿佛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

想起從前我不開心的時候,他雖然落井下石但仍是逗我開心,我就有點于心不忍,考慮著怎麼來個驚艷出場,讓他開心開心。

剛挪了挪腳,另一個身影卻先我一步,旋風似的出現在走廊另一端——居然是——美斯托?!

他快步走到亞特拉斯面前,紫羅蘭色的瞳仁里充滿從未有過的興奮,緊緊抓住亞特拉斯的衣袖,問道︰「剛才你們說的我都听見了,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那個人就是……」

亞特拉斯看了伊菲蒙一眼,對美斯托輕聲道︰「對,是他。」

伊菲蒙的肩明顯抖了一下。

美斯托愉快地拍了一下掌︰「真是太好了!他回來,是不是就意味著亞特蘭蒂斯有希望了?我們所期待的一切,我們最初的夢想,都會一一實現對嗎?」

亞特拉斯苦笑了一下︰「或許是吧。」

美斯托緊張地卷弄著一縷長發︰「那眾神會復活嗎?」

亞特拉斯垂下眼睫,緊抿唇角。

美斯托吁了一口氣,也不等亞特拉斯回答就喋喋不休地說︰「既然大哥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我一定會支持。況且在我看來,這一舉措才是最明智的。」似乎為了加強自己的信心,他還學起坎坎的招牌動作,捶了捶自己的手心,目光灼灼地重復︰「對,這一舉措絕對是最明智的。」

沒有想到亞特拉斯卻搖了搖頭︰「不,也許這才是我做過最不理智的事情。」說完,他又笑了,「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盡管我身處月光照耀不到的陰暗角落里,但也仿佛因為他的笑容,而感受到自己正沐浴在月光中,整個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雖然,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听懂他們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我只覺得今晚他們都瘋了,美斯托不像美斯托,亞特拉斯不像亞特拉斯,伊菲蒙也不像伊菲蒙。

本以為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會結束在美斯托源源不斷的追問,亞特拉斯欲言又止時抿起的嘴角,或者伊菲蒙死一般的沉默中……但是,事與願違,對話的結束,在坎坎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里︰「普瑞爾!新娘子!你在那里干什麼,我到處找你呢。」

新、新娘子?!!!

老天,我真想先踹坎坎兩腳,再去應付那三個‘大人物’。

但顯然,這事情當著「弟控成疾」的四王子殿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嗨,大家好,哈哈哈,真巧,你們也在這里啊。」我厚著臉皮跳出去,揚起手沖他們三個打招呼。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我看他們還能有什麼輒。

——很好,亞特拉斯只是溫柔地對我笑了笑。

而美斯托挑眉看著我︰「啊西,這家伙怎麼會是……」話說一半,他偏頭瞄一眼亞特拉斯,特無力地扶了扶額頭。

自始至終,只有伊菲蒙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他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可是我卻眼尖地看見他扶著欄桿的手背已經曝出青筋,也不知是何事惹得他如此心潮澎湃?

我努力回想今天宴會中有沒有出現他喜歡的那個類型……

這時,坎坎已經蹦蹦跳跳地過來挽住我︰「普瑞爾,你太過分了,陪他們喝了那麼多酒,都不陪我喝一杯。」

我戳他的小腦袋︰「你只能喝鮮榨果汁。」

坎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今天開心,我豁出去陪你,你必須……」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美斯托提了起來,兩只小腿在空中亂蹬,「哥你干嘛啊,放開我,放開我。」

美斯托優雅地打了一個哈欠︰「你想喝果汁還是喝酒,我都陪你,但是普瑞爾這個家伙現在要留給大哥。」說完,他朝亞特拉斯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就提著還在亂蹬的坎坎,往宴客廳的方向走去了。

亞特拉斯走過來模模我的頭發︰「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里面。」

我戳了一下他的腰,氣焰特囂張︰「知道認錯就好,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了。」

亞特拉斯笑著搖搖頭,仍然滿月復心事的樣子,回頭看了一眼伊菲蒙,然後垂下眼瞼輕聲對我說︰「你去和他說說話,我回一趟宴客廳,等會兒來找你。」

我點點頭,在他臉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是要去安慰安慰伊菲蒙的,畢竟狐朋狗友一場。

……

轉眼間,回廊上的人就走光了,只剩下我們倆。

伊菲蒙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儼然是要化身成一尊雕塑。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貫不著調的家伙忽然變憂郁了,我竟然還有些心疼他。慢慢走到他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剛想著要開兩句玩笑,還沒付諸實踐,伊菲蒙就一把抱住了我。

他的雙臂牢牢地,仿佛藤蔓般禁錮著我。我很想推開他,但是發現自己根本連手都抬不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伊菲蒙的擁抱沒有任何*,甚至沒有任何生氣,就像垂死之人緊緊抱住海上的浮木。

這個擁抱絕望的讓我窒息。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來回應他,只能靜靜地,靜靜地,任由他抱著……

過了很久,伊菲蒙終于開口講話,嘴唇就貼在我耳畔,卻沒有任何*的模樣︰「小豆芽,這次我可是真的不要你了。」

「我們,還是朋友吧。」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牙關一開一合,聲音卻仿佛透過胸腔傳播過來,悶悶的,

「用一個永遠的朋友去交換一個沒結局的戀人,你說,這交易是不是太虧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就靜靜地抱著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秒,或許是一輩子。

「知道嗎?你和大哥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你會幸福的。」

「只要你幸福我就滿足了。」

「我走了。」

「這次我要先轉身。」

伊菲蒙慢慢地松開手臂,我注視著他的眼楮,沒有活力,沒有□□,沒有光彩,好像存在的只是與他容貌相同的軀殼,而靈魂早已被調換。我在他的眸子中看到我自己,有心疼,有不舍,有內疚,還有困惑——這個表情大約是我這輩子的唯一一次。

如同電影慢鏡頭一般,他轉過身,他邁出右腳,他那沾滿紅酒污漬的衣擺輕輕拂動,他一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我的視線。

我還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目送著他消失在回廊望不到盡頭的漆黑夜色里。

右肩處,有什麼東西透過衣料,一絲絲浸入了皮膚里。

冰冷的,潮濕的……

是他的眼淚麼?

可為什麼我卻覺得,那個掉眼淚的人,是我。

…………

……

那天以後,直到離開亞特蘭蒂斯,我都沒有再見過伊菲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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