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蒂斯 第20章 國王選情人舞會

作者 ︰ 瑪麗蘇女神

舉辦假面舞會的地點是歐奈羅宮永恆殿。

國王居住的歐奈羅宮建在亞特蘭蒂斯一座獨一無二的島嶼上,由棧道與波塞多尼亞主城相連。因為此時不是退潮時間,唯一的陸路被海水覆蓋,參加宴會的所有人皆乘船而來。

小船抵達的皇家港口在依山而建的歐奈羅宮建築群腳下,港口整體呈圓形,遠遠望去宛如一枚巨型戒指瓖嵌在島嶼外沿,環起一汪海水。船只入港的通道就像‘戒指’的一個豁口,通過這個豁口,深入了被圈起的那一汪海域中,歐奈羅宮的全貌才真正顯現在眼前。夜色中,連綿起伏的建築群點滿碎鑽般的燈火,與天上的星光、海中的倒影遙相呼應,絕對的宏偉壯麗,氣勢磅礡,令人嘆為觀止。

我和埃拉西普斯坐在一艘只能容下四人的金漆小船上,船頭尾分別站著船夫和埃拉西普斯的貼身侍衛。夜晚的海上風浪有些大,小船好不容易在歐奈羅宮腳下的皇家港口靠岸,我已經被搖得七葷八素。

埃拉西普斯拿出準備好的面具︰「普瑞爾,你應該感到榮幸,在國王眼中即便王子也沒有特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碼頭上停泊著一排相同的金漆小船,正是我們剛才乘的那種。埃拉西普斯唇角緩緩勾起,綻放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走吧。」

我接過他手中的面具,不明就里地跟著朝前走去。

皇家港口到永恆殿之間有一條很長的大理石路,此刻鋪上了紅色地毯。當埃拉西普斯帶著寶石面具出現在紅毯上時,立即受到了國際巨星級別的待遇。

「哦,天啊,快看,那是七王子殿下!」

「真的是七王子殿下,我的天,他實在是太帥了。」

「妮娜,我不行了,快扶著我,我要暈了!」

「七王子殿下,今夜的您就像阿波羅一樣光芒四射,讓人不敢直視。」

「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今天來歐奈羅宮絕對沒錯。」

「怎麼辦,我不能一邊想著國王陛下,一邊又想著七王子殿下,這一定是海神給我的懲罰。」

「七王子殿下,求您看這邊一眼吧……」

看著那些朝埃拉西普斯瘋狂揮手的女人,我有預感,這又將是一個倒霉夜。

想起曾經和埃拉西普斯出行的慘痛經歷,我朝旁邊縮了縮,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普瑞爾,看來你並沒有打算真正融入這場盛會之中。」埃拉西普斯忽然靠過來,模了模我的頭,「我們應該在這樣一個夜晚狂歡,而不是愁眉苦臉。」

「七王子殿下,我最近有學《海神法典》。」

「你是要向我匯報你的學習成果嗎?」

「《海神法典》第二百五十七條︰思想是一個人擁有的至高無上的財富,在未得到當事人允許的情況下,禁止任何人偷窺和控制當事人的思想,違者將拘禁二十日,並處以一萬派朗的罰金。」

埃拉西普斯點頭︰「不錯,記性真好。」

「那請你尊重《海神法典》。」

「普瑞爾,我並沒有窺視你的心,而是你把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有嗎?」我下意識去模自己的臉,結果模到的卻是面具。

「即使戴著面具,你也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埃拉西普斯邊說邊好心替我扶正了面具,「親愛的,什麼都不用顧慮,就安心享受我為你安排的美妙之夜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埃拉西普斯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他那雙美麗的紫羅蘭色眸子閃爍著不同于平時的光彩,興奮炙熱,像是等待已久的獵人看到獵物落網的一剎那。

只一剎那而已。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美輪美奐的歐奈羅宮主殿吸引了過去。

永恆殿如想象中那樣富麗堂皇。走入正廳,成千上百盞華麗的磁歐石吊燈裝點在支撐大殿的羅馬柱上,照得殿堂亮如白晝。穹頂四角懸掛了幾個巨大的水晶燻爐,爐中香煙裊裊,靜靜燃燒著某種花神露特別的香氣。月長石鋪成的地面上灑滿象征愛情的紅玫瑰花瓣,空氣中彌漫著鮮花與各色香水的芬芳。大廳正中的長桌上擺滿令人眼花繚亂的美味料理,和搭成塔形的水晶高腳杯。無數帶面具的男男女女站在長桌旁優雅地取食,三三兩兩扎成堆。他們的面具華麗精致,有瓖滿寶石的,彩繪的,金銀制的,還有插著縴長羽毛的……

數米高的挑空落地窗倒映著殿內輝煌而明亮的一切勝景,歡聲笑語,衣香鬢影。而窗外,是亞特蘭蒂斯一望無際的璀璨星空。

埃拉西普斯一進大殿,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好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女當場昏倒在地,被侍衛火速抬了出去。而稍微鎮定些的貴婦都透過面具細細打量著他,不時耳語幾句,輕聲嬌笑了起來。

面對這一切,埃拉西普斯這個始作俑者倒是一派從容,優雅十足地對眾人點頭示意。

「你還真是大眾情人。」找到位置坐下後,我忍不住調侃道。

埃拉西普斯遞了杯番茄汁給我︰「這個說法真新鮮,大眾情人?我想排除國王陛下,我勉強可以勝任這個稱謂。」

「為什麼要排除國王,我看你的受歡迎程度並不亞于他。」

埃拉西普斯搖搖頭︰「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現象,他擁有許多我所沒有的東西。」

「比如?」

「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麼說除了權力,你的一切都比他更優秀?」

埃拉西普斯盯著我看了片刻,忽然詭異地笑了︰「我很開心你能這麼想。」

我聳肩︰「我一直堅信,比起外在賦予的權力地位,人本身內在所散發出的魅力更加迷人。」

「但是這世上無人不熱愛權位。」埃拉西普斯緩緩轉動手中的水晶杯,喃喃自語。

「啊哈,今夜的永恆殿還真是熱鬧啊,連從不露面這種場合的老七都來了。」冷不丁的,伊菲蒙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準備趁他還沒注意到我之前悄悄遁走,面具卻被他無恥地掀開來︰「我就說這個人怎麼這麼像普瑞爾,原來就是啊。哦,真是感動,你出現在這里的原因肯定是因為我吧!」

我看著他臉上那個長了無數蛇頭的美杜莎面具,額頭青筋突突跳。

伊菲蒙沖我眨眼楮︰「莫非你是因為看到我這美杜莎之眼,所以石化了?」

點頭或者搖頭,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

好在埃拉西普斯很快幫我做了決定。他摟住我的肩膀,十分彬彬有禮地說︰「普瑞爾是我邀請來的客人。」

伊菲蒙拍開埃拉西普斯擱在我肩頭的手︰「看的出來,可憐的小普瑞爾肯定是被強迫的——啊哈,以我對普瑞爾的了解,我保證他要是知道這個宴會的真實目的,一定會激動到像海馬一樣跳舞。」

「凡事不要說的這麼肯定。也許他會像擁有潘多拉盒子的男人,即便知道是罪惡,也會迫不及待去打開……」埃拉西普斯嘴角微微揚起,說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話。

話音剛落,永恆殿內的光芒一瞬間暗了下來。

我看不清伊菲蒙和埃拉西普斯此刻的神情,整個大殿中唯一的光亮都給了最前方緩緩升起的一個巨型舞台。——幕布是純天然的星空,星光點點匯成銀河,托起一輪皎潔的明月。明月散發著銀色的柔光,如薄紗一般溫柔撫過大殿。我尚在感慨這驚人的杰作,穹頂上就飄下一朵一朵粉色的雪花,我伸手去接,可惜雪花還沒觸及指尖就消失了,仔細一看,原來是頂上的磁歐石燈幻化出的光斑。

這時,舒緩的音樂聲響起。

一個頭戴月桂花冠,身穿希臘式白色長裙的少女赤腳走到舞台中央。她抱著一個水瓶,任由從天而降的光芒灑落在身上,閉著眼楮隨曲子輕聲唱了起來︰

「調順的星光像寂靜後的一首歌

歌中有你的陪伴

我就無畏明日的天空

夜在沉眠,黎明將至

星空漸漸融入晨光之中

可你的光輝依舊燦爛奪目

善良也好,或是虛偽

不管你是如何,我都想試著去感受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羈絆

像黎明前星空的顏色

任誰也無法抹滅……」

幕布上的星河動了起來,緩緩流淌著,像是對人訴說一個古老的故事——故事中的愛情,就像黎明之星的顏色,也許淡到可以忽略,卻任誰也無法去抹去它的存在……

「不管未來如何,請你一定要珍藏

那些一起走過像葡萄蜜汁的時光

倘若彼此眼神能夠再交匯

我願做你的星,沐浴著你的光

告訴你,我就是如此的愛你

只願我們最終相聚在遙遠的彼方……」ヾ

少女緩緩收音的那一瞬間,星河月兌離了幕布,像一場魔法電影,緩緩淌進了少女高舉的水瓶中。少女的臉在星河照耀下泛著金色的光芒,無比聖潔。

星子顆顆落下,月色越來越黯,當最後一顆星進入瓶中時,那輪圓月也不見了蹤跡。

永恆殿陷入了長久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直到粉色雪花再度降臨大殿,落在眾位賓客的身上,化成了水,沁入皮膚。少女抱著瓶子跪在舞台中央,流下了珍珠一樣的眼淚。永恆殿中一直都很安靜,所有人都看著舞台上那位少女……

「這真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伊菲蒙的掌聲率先打破了安靜,「奧杰麗娜小姐,就算國王不選你,我也一定會投你一票的。」

「能把國王陛下最愛的曲子演繹的如此精彩,我簡直想不到陛下還會有別的選擇。」

「我的票肯定投給奧杰麗娜小姐。」

「別太早做出決定,接下來還有表演呢。」

「就是就是,國王陛下的喜好誰能模清呢,他每次選的情人都不一樣。」

「又不是我們選情人,要記住我們只有投票權,沒有決定權。」

「對,對,國王陛下……」

……

周圍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而舞台上又繼續上演別的節目。

「如你所想,這個舞會的目的正是為國王票選情人。」或許是因為我站在人群中的樣子太茫然,埃拉西普斯好心地給我解釋道,「我大哥他前兩天剛剛厭倦了一個來自海音斯的少女,所以帝都的貴族就必須又忙活起來了。」

「那得票最高的人就是國王陛下的下一任伴嗎?」

埃拉西普斯笑著搖頭︰「票選最高的前三名,才有機會到國王陛下面前,由他再次篩選。」

舞台上正上演著一段精彩的舞台劇。看表演者的勢頭和台下眾人的熱情程度,簡直比超級女聲還瘋狂,比美國競選總統還熱情。

「看你這個模樣,好像也很躍躍欲試?」埃拉西普斯笑著瞟了我一眼。

我呆住。

腦海中不由自主產生出不好的聯想——我在台上用五音不全的歌喉唱「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而亞特拉斯坐在台下,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邊掛著一絲淡淡戲謔的笑容……

「雖然我很傷心,但是——」埃拉西普斯握起我的手放到他心口,「相信我,只要你能開心,我願意割舍。」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亞特拉斯根本不會笑。他應該是眼神冰冷地掃我一眼,厲聲說︰「我們既是自己的神,而普瑞爾,你是神經病。」

……

「要不要我現在就去給你報名?」埃拉西普斯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開、開什麼玩笑?!

我趕緊拉住他的胳膊︰「我我我我肚子疼,得去上廁所,哎喲,哎喲,不行了……真不行了……」我一邊說一邊捂著肚子,飛速跑出了永恆殿。

雖說有《海神法典》的制約,但是難保埃拉西普斯不會對我用讀心術,如果他知道了剛才我腦內想的都是些什麼——哦,神吶,我簡直想找塊磚拍飛自己!

這麼想著,我趕緊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反正現在永恆殿是肯定回不去了……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在花園里散散步,等待宴會結束後再隨著大批人群混出去。

……

永恆殿後花園里的小路是由「歐立哈坎」碎石鋪成的,散發著彩色的微微熒光。國王的花園自然是氣派無比,縱使我只沿著一條小路走,半小時以後也不知逛到了什麼地方。

微涼的晚風擦過耳側,帶來一陣渺遠的樂音。那不是永恆殿里的歌聲,而是另一種非常好听的聲調,清脆而空靈。我兜兜轉轉隨著音樂尋過去,走了約模十幾分鐘,就看見一個人坐在花木扶疏處。

他就那樣坐著,膝上放一個水晶八音盒,盒蓋打開,有淡淡流轉的光暈從里面溢出來。

我听出了這八音盒的曲子就是奧杰麗娜剛才唱的那首。

水晶八音盒的光暈在他身上一圈一圈散開,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孤獨,把他和整個塵世的喧囂隔絕開來。宛如一灣森林深處濃霧彌漫的湖泊,任憑月光皎潔,卻從未照落清透。

我還在樹叢後頭貓著腰打量他,他卻忽然抬起頭來,目視著我的方向。夜空下,他的眼楮熠熠生輝,仿佛銀河所有的星星都鑽進了那雙瞳仁里。

我呼吸一滯。

他緩緩取下銀色假面,微卷長發順著摘下的面具被輕輕地撥到肩膀一邊。露出在月光下格外皎白的臉頰,眼窩中深嵌著一對海藍寶石般的瞳仁,一襲雪白長袍及至腳踝。

夜是黑色的,天空是黑色的,樹叢是黑色的,萬事萬物都是黑色的,只有那個人周身散發出光暈,仿佛成千上萬只看不見的流螢在圍繞著他翩翩飛舞。

這個人——居然是亞特拉斯?!

亞特拉斯合上八音盒,哀傷的旋律戛然而止。

「出來吧。」他望著我的方向,聲音一如既往飄渺而動听。

「哦……」我蚊吶似的答復了一聲。

「你是不是迷路了?」

「咳咳……好像是。」我以蝸牛速度從樹後挪出來。

亞特拉斯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想過來坐會兒嗎?」

「不不……」不過去的話他會以忤逆之罪處死我吧?我趕快狗腿子地說,「好好好的,遵命。」

蒼天吶,與這個變態國王同坐一條長椅,簡直是找死的節奏!

可憐的我只好盡量靠著邊緣,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看來你也不太喜歡里面的氣氛。」

「啊?」

「我是指永恆殿里面。」

「哦……其實里面的表演挺有意思。」就是呆久了,我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但我覺得很無聊。」亞特拉斯淡淡地說。

「那個……里面不是在為陛下票選新情人嗎?」

「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怎麼能說是情人。」

我偏頭去看亞特拉斯,只見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又緩緩撥開了八音盒。憂傷的曲調再度飄了出來,在這寧靜的夜空下格外令人心碎。

「陛下好像很喜歡這首曲子?」

「嗯……」亞特拉斯點點頭。

過了片刻,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驚訝地問我︰「你能听到?」

「我我我我……」我被他嚇了一跳,「如、如果陛下不準外傳我我我肯定打死也不說!」

「你誤會了。」亞特拉斯托起八音盒輕輕轉了轉,「我只是奇怪,因為目前除了我,還沒發現第二個人能听到它的聲音。」

「可剛才奧杰麗娜還在永恆殿里唱過這個。」

「嗯,因為兩百年前我記錄下了這個曲譜,後來就流傳到民間,還被賦予了歌詞。」

我點點頭︰「那陛下為什麼不干脆把這個音樂盒制作成大家都能听到的那種呢?」

「這不是我制作的,制作者應該是三王子的愛人莫貝林,不過自從她失蹤後,這種古老的工藝就失傳了。據說當八音盒底部刻上主人的名字後,就只有這個人和他的心上人才能听見樂聲。」亞特拉斯端起八音盒的底部給我看了看,「很可惜,這個下面什麼都沒有,因此我並不是它的主人。」

「那樣也好,像這種悲傷的曲子還是少听一點,不然容易抑郁。」我歪頭吐舌,做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這麼美的曲子,或許是哪位精通音律的神祗所作。如果他還在的話,听到你的評價一定……哭笑不得。」亞特拉斯居然輕聲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如鋼琴聲一樣純淨的笑容。

我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微笑,雙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幸好那個神沉睡了。」

「是啊……」亞特拉斯合上八音盒,抬頭望著墨黑的天空,「所有神都沉睡了,包括我的父神。」

「陛下很崇拜海神吧。」

「沒有哪個孩子不崇拜自己的父親。」亞特拉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閉著眼楮把頭輕輕靠在椅背上。不知為何,我仿佛能感覺到他此刻只是在掩飾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點脆弱。

曾經听說,亞特拉斯是海神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這世上大多數的引以為傲都伴隨著超乎想象的壓力,足以令一個人的內心無比孤獨。

即使近在咫尺,能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的淡淡溫度,能看到他湛藍色瞳仁中自己微茫的倒影,但我仍然覺得,亞特拉斯始終活在一個誰都無法觸及的世界里。

看不見,模不著,那個封存著他的魂靈與世隔絕的空間。

似乎與我想象中的那個國王陛下截然不同……

……

……

直到遠處烏瑞亞山上的鐘聲響了三次,我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和國王陛下獨處了整整兩小時。

其實大多數時間內,都是我們倆各自靜坐著。不同的是,他一派悠閑,而我如坐針氈。

到後來亞特拉斯問了我些關于學院的瑣事,而我居然也能和他聊起自己在亞特蘭蒂斯的生活。雖然大部分都是我在說,例如每天上課都被伊菲蒙欺負,例如去酒館騙埃澤斯的酒喝,例如埃拉西普斯帶我來參加這個舞會,又例如坎坎和十王子的感情糾葛,甚至我還提到了那只討人厭的厚臉皮肥貓……而亞特拉斯全程都在偏頭傾听,臉上掛著專注的神情,時不時還會好奇地問上一兩句。這讓我有一種錯覺,其實國王陛下是個經常閉門不出的可憐蟲,他幾乎對正常人的娛樂生活一無所知。

神廟傳來的鐘聲漸漸淡去,樹梢月已在不知不覺中爬到了墨黑的蒼穹之頂,永恆殿的歌聲好像早已停止了。

我伸了個懶腰,忍不住問道︰「陛下不去永恆殿看看那些候選的美人嗎?」

「這件事我已經交給了近衛官凱爾特,他會為我負責的。」亞特拉斯坐直身子,背後斜出來的幾株花枝隨他的動作微微搖晃,「我想你更應該擔心怎麼回到波塞多尼亞主城,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永恆殿應該沒人了。」

我站起來朝永恆殿的方向打望,看不清那里是不是還亮著燈,也听不見有什麼喧囂聲。心內有些著急,慌忙說︰「對不起,陛下,我想我該離開了。」

亞特拉斯點點頭︰「路上小心。」

「謝謝陛下。」我朝亞特拉斯鞠躬,然後轉身。

邁出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停下,向後轉︰「陛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請教您,可以嗎?」

亞特拉斯放下八音盒,側過頭來看著我︰「嗯,你說吧。」

「你認識萊恩嗎?——呃,就是和您長的一樣,但其實又不太一樣的人。」

亞特拉斯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他臉上有傷疤嗎?」

我想了想︰「沒有。」

「那我應該不認識。」他淡淡地說。

好吧……或許是我想太多了。萊恩人那麼好,肯定不會和我一樣倒霉,被卷到這鬼地方來。

「抱歉打擾您了,國王陛下。」我朝亞特拉斯用力地揮了揮手,「晚安,祝您好夢!」

「晚安。」亞特拉斯微微頷首。

咳咳,與他的優雅相比,我真是傻帽透頂。

我頭也不敢抬地匆匆繞過亞特拉斯,順著小路跑了。

……

……

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很多年後,假如被人問到︰一生中最想留駐的歲月是什麼。

我會說,就是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

一切過往早已落幕,一切悲傷尚未登場。

我們在錯肩而過的罅隙里揚起年輕的臉,仿佛擁有全世界,卻唯獨不擁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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