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四十二回 舊事重提上門尋仇

作者 ︰ 林繼明

白敬齋不常來郝允雁家的,這是他們倆約定的規矩。昨天他在寶順分行上班,宇喜多井專程開車送來三只野雞說是朋友送的,給他的姨太太槍傷補補身體,他拿回家給三姨太炖了一只,其余兩只今天便送到郝允雁這,另外他晚上有個法國俱樂部的舞會,打算邀請郝允雁一塊去見見市面。車開到同泰里他們家樓棟邊,發現有輛黑色高級轎車停泊樓門口,仔細一打量,感覺像是歐陽雅夫的座車,疑神疑鬼的認為郝允雁背著他跟歐陽雅夫好上了,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歐陽雅夫年輕,人長得帥,家當也不少,在上海灘也算得上為一介名流,更關鍵的是他們曾經有過一夜風流,如今再續前緣也完全可能,跑上樓看見屋里有個男人真是歐陽雅夫醋醋地說︰「是不是你有客人我不方便來啊?」

郝允雁這下就尷尬了,白敬齋並不知道關阿狗的那檔子事,一旦知道會把怒氣撒在她身上,歐陽雅夫見白敬齋來者不善,不願意與其正面沖突,與他點點頭說︰「我路過這兒,代表關潔來看望一下郝小姐的丈夫,正好我也要告辭了。」說完轉身對郝允雁道︰「郝小姐,我走了,保重!」便空手往門口走去。郝允雁見他留著錢箱,剛才不收,白敬齋來了更不能收了,忙追出去喊道︰「歐陽先生您的箱子忘拿啦。」歐陽雅夫沒有理睬,徑直往樓下跑去。

白敬齋看見箱子里滿滿的錢,問︰「這怎麼回事?」郝允雁說︰「白老板,你代我把這箱子送還他吧,你跑的快。」

經驗告訴白敬齋,這是歐陽雅夫送她的錢,麻利的提著箱子沖下樓,歐陽雅夫的車已經發動在倒車,白敬齋不顧危險擋住他車的去路,歐陽雅夫從車里出來板起臉問︰「白老板你這是做什麼?」白敬齋箱子地上一放笑笑道︰「這你拿回去。」歐陽雅夫一直在忍讓著他,這回有點沖動起來,語氣生硬地說︰「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請白老板最好不要插手好嗎?」白敬齋針鋒相對道︰「這是郝小姐關照還你的,不是我在管你們的事,即便她沒有關照,我也有權這樣做,相信你應該早知道我與她之間的關系吧?」白敬齋說完臉上頗為得意,歐陽雅夫聳聳肩膀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白老板別誤會,我歐陽無意奪人所愛,今天這箱子里的錢給她是有其它原因的。」白敬齋問︰「什麼其它原因?你別扯淡。」歐陽雅夫想了想,決定把這事說出來嘔心嘔心他,說︰「好吧,我想,白老板作為我歐陽的朋友,這麼重要的事情不應該瞞你,而作為郝小姐的男人更有權力知道真相。」他突然打住仰頭望了望烏雲滾滾的天空,說,「馬上下雷雨了,這樣,我長話短說,在錢其實是給她的經濟補償,不是為我,而是關潔的哥哥大半年前**過她,我作為關潔的男人理應有點表示你說對吧?」

「你說什麼?」白敬齋驚訝的嚷道,這麼大的事情郝允雁竟然沒有向他報告過,「這個小癟三膽子真大,敢動我的女人?」

歐陽雅夫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一定要讓別人拿了惡心,他滿意的收回箱子車里一扔,開車揚長而去,看到白敬齋氣得臉上的麻子全都暴出來就好笑,錢沒有送出去是預料之中的,他甚至慶幸錢即便送出去,看白敬齋剛才的架勢,自己也未必搶得到郝允雁,十萬元豈不是打了水漂?恍然間他突然覺得郝允雁很骯髒。

白敬齋的血壓驟然升高,踉踉蹌蹌扶著樓梯往上爬,想狠狠的教訓郝允雁,想到晚上有舞會不能攪黃了,決定秋後算賬。

劉秋雲在牆壁的空隙中雖然沒有听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出兩人在為一只箱子推來推去,後來听到門口有白敬齋的聲音,便跑出來看究竟,也忘記了自己正穿著那見性感的蠶絲背心,包裹在身體上就像一團菜場里的豆制品素雞,對郝允雁說︰「我剛才在家整理東西,听你這邊好像動靜很大,什麼事來著?」郝允雁忙說︰「沒事。」看到白敬齋上來,靈機一動說,「可能跟白老板說話聲音大了點吧?」

白敬齋氣喘吁吁走上來貼近郝允雁耳朵輕聲說︰「東西還他了。」

劉秋雲自從跟白敬齋吵過架,背後總在郝允雁面前數落他,如今看到他像從來沒有這回事似的,調侃道︰「吆,兩人算要好煞來,有啥秘密我不能知道啊?」白敬齋反應神速,搪塞道︰「哪有秘密,我是邀請她晚上跟我去參加法國人的舞會。」他轉過臉露出陰險的笑容又問郝允雁,「郝小姐你參加嗎?」郝允雁是個聰明人,如果不同意去,他就會胡說八道,剛才送箱子下去好長時間也不知道歐陽雅夫說了些什麼,心里很不想去那種地方,又不能回絕,暗示劉秋雲說︰「白老板邀請我參加舞會是我的榮幸,可是晚上我要照顧丈夫和女兒,平時啊都是秋雲姐在幫忙,這幾日她正巧身體不好,我真不好意思再麻煩她呢。」說著向她猛使眼色,劉秋雲哪里懂這個,扭了扭肥胖的身段做作地說︰「誰說我身體不好啊,你去吧去吧,這三年里哪次你去白老板那不是我替你守著啊,今兒個假惺惺起來了。」

郝允雁假裝很熱用手扇著說︰「這大熱天的還跳什麼舞啊,人不動都一身臭汗的。」白敬齋擺擺手笑道︰「你洋盤了吧?人家法國俱樂部可是高檔地方,舞廳有冷氣開放,回來在我這泡個澡睡覺適意啊,呵呵。」郝允雁听他說漏了嘴心噗噗亂跳,每次她去白敬齋那里即便一晚不歸,在劉秋雲面前都說是在工作,其實這種掩耳盜鈴的托詞也就是在女兒那里有個說法而已,劉秋雲早就心照不宣,郝允雁只能答應下來,趕緊讓白敬齋走。

白敬齋樂呵呵說︰「六點鐘我開車來接你。」

白敬齋欣然走了,郝允雁埋怨劉秋雲道︰「姐啊,你真笨,沒看出我剛才向你使眼色啊?這地方我一點也不想去呢,這下好,不去還不行了。」劉秋雲轉不過彎來,橛嘴道︰「我替你管家,倒頭來還是我的不是?好,不說了不說了,你看我這背心能在家燒飯穿穿嗎?是不是太露了?」郝允雁開懷大笑道︰「還問我能不能穿,你剛才在外人面前已經展示很久了。」劉秋雲如夢方醒,本能的護住胸脯害羞地驚呼︰「呀,我竟然沒有想到,你這爛浮尸怎麼不提醒我,成心看姐笑話是吧?」郝允雁笑得合不攏嘴,劉秋雲說︰「怪不得那個豬頭始才賊眼溜溜的,這下丟人丟到十六鋪。」郝允雁安慰道︰「好啦,別這麼損人家,你這樣子出來是男人都會多看幾眼的。」劉秋雲矯情的打了她一下說︰「好啊,你居然幫著外人,你們算自己人了是不是?」郝允雁听到樓下的動靜,說︰「別鬧啦,你听好像周教授夫婦醫院回來了。」兩人馬上到樓梯口張望,劉秋雲說︰「上午他們去的時候,我听著好像在說腦震蕩什麼的,是以前被關潔哥哥帶來的那幫流氓打的後遺癥吧?」

提起關潔哥哥,郝允雁心情立刻壞起來,轉身走到爐台揭開菜罩,一大湯碗冷面晾著,說︰「算了,別去管人家的閑事,中午飯還沒吃呢,你吃了嗎?我這有冷面。」

周教授被確診是腦部有淤血,醫生征求他們意見是手術還是保守療法,周教授嫌手術醫藥費貴,選擇了保守療法領回來幾包西藥調理,周太太問︰「要不要打電話叫兒子回來?」周教授沒好氣地說︰「人又沒死,叫他回來做啥?看你緊張兮兮的,別去影響他工作。」周太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哎,老頭子,天天到底在干什麼活計?」周教授躺在床上不耐煩地說︰「你不是知道的,報社呀?」周太太湊過去小聲問︰「上次我去菜場買菜,一份包肉的申報紙上寫著有家報社被巡捕房查抄,人也逮走關起來了,說是宣傳反動思想,天天會不會……」周教授推開她發脾氣道︰「你這人簡直神經病,沒事非要說出點事來,我頭痛得要命你還在折騰,盼我快點啊?」周太太也不饒人,抓起桌上的空鍋啪啪的敲著罵起來︰「你這老不死的,我是為了兒子著想,踩到你尾巴啦?你頭痛還不是你自己骨頭輕去管人家的閑事,活該。」

全樓的平靜一下被他們夫婦倆斗嘴聲音打破,你一句我一句,劉秋雲在走廊上吃著冷面津津有味地听著,下午干脆搬把凳子坐著,郝允雁感覺中午後心情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她想是關潔哥哥的事攪亂了心智,劉秋雲跟她聊天也總是走神,四點鐘不到把女兒學校接回來又是給她洗澡,又是早早的讓她吃晚飯,然後花枝招展的打扮起來,女兒問︰「姆媽晚上要出去嗎?回不回來?」

周家兒子報社下班回家了,斷斷續續的吵架又掀起了**,六點鐘的時候,郝允雁叮囑過女兒後下樓等白敬齋的車,周曉天勸著父親,張恩華把周太太擋到走廊上好言勸說︰「伯母息怒,這麼熱的天就別吵了,有話慢慢說。」郝允雁下樓听明白了原委,便安慰了周太太幾句,周太太借題發揮指著關潔原來的房間罵道︰「都是那只野雞惹出的事情,跟她做鄰居倒八輩子霉了,現在我老頭子明明開刀治療效果好,但我們沒錢,她可好,現在傍上大老板一走了之。」郝允雁陪笑道︰「周家姆媽人家現在又不住這罵啥啊,算了啊。」周太太道︰「哼,別讓我看到她,看到非得讓她賠錢出來,我老頭子手術費她得全包。」郝允雁不想多提關潔的名字,繞開這話題問︰「如果周伯伯手術要多少醫療費?」周太太氣頭上手臂一揮說︰「好多萬哪,你問什麼?自己家還沒搞清楚了。」

門外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白敬齋來了,郝允雁本來是考慮湊些錢給他們,沒錢治病的苦她是深有體會的,結果踫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出去了。樓上郝允雁的女兒王月韻在樓梯口听著,問劉秋雲︰「阿姨,我姆媽在跟周女乃女乃吵什麼啊?」劉秋雲敷衍道︰「別去管那個周女乃女乃,她有病,回家看會小人書就睡覺吧,今天作業沒有嗎?」王月韻應道︰「嗯,在學校就做完了。」她思索了下又問,「阿姨,我姆媽今天干完洋行里的活睡哪?」這話突然從一個小孩子嘴里說出劉秋雲很難受,編了個謊說︰「你姆媽做的不是那種需要每天上班的工作,而是積著一塊做,所以要很晚,回來沒有車了只能睡在洋行里,別擔心,有好多像她一樣的阿姨陪著。」王月韻默默走到父親床邊輕輕趴著對他說︰「爹爹,今天晚上女兒陪你,我姆媽有很多阿姨陪著,你不用擔心。」

晚上九點的時候,劉秋雲關好自家的門去給郝允雁女兒鋪床準備陪她睡覺,王月韻突然說︰「阿姨,今天你不用陪我,我一個人不害怕的。」劉秋雲一怔,郝允雁的女兒膽子特別的小,有時她母親白天出去買東西時候,她一個人呆在家里也時不時出來看看走廊上有沒有人,更別提叫她夜里一個人睡陪著一個躺著不動的父親了,忙說︰「你不怕?不行不行,你姆媽不會同意的,反正我也一個人還是陪你吧。」王月韻看上去是個經過認真思考過的決定,一邊推劉秋雲一邊說︰「阿姨,你放心吧,我也十歲了。」劉秋雲倔不過她退到門口叮囑道︰「好好,阿姨這就回家,不過你要是有事情就喊啊,我在隔壁听得到。」

劉秋雲頗覺奇怪,透過牆壁空隙往里觀察,只見王月韻像個小大人一樣滿屋子忙來忙去,今天外面沒有一絲風,屋里打著電風扇,她調整了方向和距離,讓風扇搖頭能夠吹到父親而不至于風太大,最後關了大燈,只留下她床邊的一只女乃嘴燈暗暗的,走到父親腳跟前照著平時母親的動作為他按摩腳底板,非常的認真,劉秋雲激動得熱淚滾滾。

白敬齋邊開車邊問︰「你晚飯吃過了是吧?」郝允雁還在生周太太的氣,淡淡的應道︰「吃了。」白敬齋心里很想談她被**這件事情,話到口邊說不出,怕影響了去俱樂部跳舞的氣氛,但不說又憋屈的慌,轉來轉去的說些沒頭沒腦的廢話,一會又問︰「丈夫和女兒都安排好了?」郝允雁被今天歐陽雅夫送錢的事攪得心里如翻江倒海,說不清楚是氣憤還是懊惱,既覺得這是對她人格的侮辱,又反過來想,如果收下十萬塊就夠丈夫好幾年的治療費了,也許可以考慮擺月兌白敬齋,這是歐陽雅夫提醒過的,白敬齋時不時打斷她的思路問些無聊的話,便冷冷地戳了句︰「他們沒有安排好,我怎麼跑得出來?真是廢話。」白敬齋咬咬牙決定晚上回家收拾她,這回強作歡笑沒有再問下去,轉眼車開到法國俱樂部門口,這里張燈結彩,霓虹燈閃爍,旋轉門進去時,爵士音樂便激情的飄來。

舞池在底樓一個大廳內,四周是嘉賓的座位,中間是木頭地板,舞會已經開始,五彩的燈光旋轉著掃過每個角落,白敬齋在找熟人,一個法國人朝他們走來,他就是歐陽雅夫結婚那天,在小國際飯店見過郝允雁的法國領事館參贊肖恩,六十多歲,一頭金黃卷發,絡腮胡子看上去非常的陽剛,笑容滿面的迎向白敬齋,用蹩腳的中文熱情招呼道︰「你好,白老板。」與他握完手馬上目光轉向郝允雁說,「夫人,您能光臨鄙人非常榮幸,我們見過一次面,也許您忘記我了,可是我對您記憶猶新啊。」他文質彬彬的說了一大通以顯示自己是個中國通,吻了吻她的手,禮貌地請他們坐下。侍者托了個盤子過來,上面放著一瓶紅酒幾只高腳杯,三人倒了少許興奮的飲下,郝允雁來前想好了,在這種地方盡量不喝酒,所以優雅的在唇邊抿了抿,肖恩笑道︰「白太太,第一杯酒應該干了才是,這酒不會醉。」就這樣干來干去她喝得身體火辣辣的,在燈火闌珊的環境和爵士音樂的背景下頓然有種墮落的沖動,她心想,不能再喝了。正在這時,走過來一位妖艷的法國女人,身著袒胸露臂的白色禮服,藍色的眼楮就像從黑暗里竄出的波斯貓,身材微微有些肥胖,大半個胸部擠在外面呈現出一條深邃的**。三人立刻站起來,肖恩介紹道︰「這是我太太瑪格麗特。」接著介紹白敬齋和郝允雁,四人坐下又一次干杯,出于禮貌郝允雁只能舍命陪君子。音樂響起,肖恩站起來請瑪格麗特跳舞,朝白敬齋和郝允雁做了個鬼臉道︰「你們隨意,不要浪費了這美妙的旋律喔。」

舞池擠滿了催眠的人,爵士樂在黑暗中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將舞者的心攪得亂七八糟,一名黑人歌女衣不遮體的扭動著臀部,配合歌聲的旋律傾訴著自己的愁眉苦臉,仿佛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郝允雁趴在白敬齋肩膀上,心滾燙滾燙恨不得立刻撕破身上的旗袍,讓自己真正與這音樂融合在一起,白敬齋在說些什麼全然就像是午夜的夢囈在喃喃自語……

王月韻捏著父親的腳有些困意,仍然頑強堅持著,她不明白姆媽的活為什麼非要在晚上通宵做,想著想著眼皮沉重的搭下,腿一軟摔倒在地上,劉秋雲一直在隔壁盯著她,馬上沖過去開門進去,王月韻畢竟是個孩子,倒下就睡著,劉秋雲把她扶到床上後默默退了出去,她沒有睡在旁邊是想成全這個懂事的女兒。

舞會如火如荼的進行中,肖恩這次請白敬齋來是有企圖的,邀請時特意提到郝允雁,希望他能夠帶來認識認識,白敬齋也沒有多想,他現在雖然投靠了日本人,但他的寶是兩頭押,屬于到什麼山砍什麼柴,寶順分行與日本人合作,寶順洋行在法租界需要法國的勢力照顧,何況邀請他的是法國領事館參贊乃莫大的榮幸。肖恩對郝允雁的印象特別的深刻,總盤算著想品嘗一下這位與眾不同的中國美女,那天提出過請白敬齋來俱樂部作客,正值日本侵佔上海時期沒有偷出空閑,這次是法國領事為了消除最近沉悶的上海法租界氣氛,特意搞了派對邀請部分名流前來相互交流,肖恩終于得到了機會,設計了一個圈套,讓一名法國妓女冒充他太太勾引白敬齋,把他調開後對郝允雁下手,到時即便他發現,自己也玩了人家的老婆無話可說,為此他還叫來幾個朋友一起分享。

音樂又響起時,他們換了舞伴,瑪格麗特先邀請白敬齋共入舞池,肖恩裝著很大方,說︰「請請,我太太的舞技可是一流啊。」隔了片刻,他起身朝郝允雁做了個優雅的請的動作,郝允雁其實對他也有點影響,上次就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感覺頭就暈,可是人家堂堂參贊禮貌的邀請不能薄這個禮數,靦腆一笑隨他走進黑漆漆的猶如無底的深淵。舞池中間頭頂上有轉燈閃耀,一道余光如上帝的庇護將他們與世人隔絕,郝允雁覺得刺眼抬不起頭微微靠著肖恩,她身材算是高挑的,肖恩比她更高,臉正湊在他胳膊上方,濃郁的香水味交雜著腐尸般的刺鼻味道簡直要把她燻暈過去,她悄悄的使力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然而酒意漸漸的燒熱她的全身,肖恩用與他的外形極不協調的溫柔低聲介紹著歌女的英文歌詞︰「這支歌講述的是一對陰陽兩界的情人故事,他們天天在夢中相見,卻無法真正的觸踫到……」郝允雁頓時觸景生情,想起她與丈夫的遭遇,心碎了,神亂了,她沒有說話,默默的感受著歌聲與自己遭遇的吻合之處,不自不覺手松弛下來,完全傾斜在肖恩寬大的胸脯上,在雙方隨著舞步的旋轉中相互摩擦著。

白敬齋抱著瑪格麗特心驚肉跳的聞著她身上的肉香,相比之下,白敬齋個子矮,當燈光劃過她外露的大半個胸部時,他的眼楮絕不會錯過那一瞬間可以清晰看到它們深處的弧度,他不敢進一步造次,因為這性感的女人是法國參贊的夫人,強烈的佔有欲驅使著他的靈魂,去發揮自己無限的想象力,他閉上眼楮,分辨著她胸部堅實的與郝允雁有所不同之處,同時品味這種偷獵的樂趣,他的臉漸漸與瑪格麗特的胸部緊密無間,吮吸著從**內散發出的奇異氣味,瑪格麗特低下頭嘴唇在他的耳邊徘徊,蜻蜓點水般啄過後含住他的耳垂,繼而滾動的舌頭洗滌了他整個耳朵,然後半個肥胖的臉頰,白敬齋在顫抖,**脹鼓鼓的彈跳起來。

郝允雁暫時忘記了自己,甚至也忘記了自己正被人抱著,肖恩試探性的嘴唇在她的頭發上游弋著,兩人握著的手松開了,郝允雁鬼使神差的摟上他的脖子,而肖恩的手大膽的在她的腋下用拇指輕輕搜索著突起的區域,她偶爾蠕動了一下,但沒有躲避的意思,就在他們的附近,黑暗中瑪格麗特在白敬齋耳朵里小聲說︰「我們去隔壁喝一杯如何?」白敬齋驚醒過來仿佛意識到了些什麼,怯生生問︰「肖恩和我太太一會也過去嗎?」瑪格麗特溫柔地說︰「不,就我們倆,白老板不想賞光嗎?」這是個無法拒絕的邀請,白敬齋六神無主地道︰「不不不,夫人邀請白某豈能不從?」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在害怕與期待中,就像被人灌了迷藥悄悄的尾隨著瑪格麗特消失在舞池中。

他們鑽進一間燈光曖昧的房間,拋在中間的酒吧櫃子內洋酒琳瑯滿目,角落邊是張寬大的長沙發,前面一只茶幾,看得出是讓跳舞的情侶在興趣昂然時來這里**的地方。門關上,外面的舞曲聲赫然消失,瑪格麗特替白敬齋月兌去西服掛上,說︰「這里不用那麼拘束,西服領節月兌了吧,我也放松些,來,幫我後面的拉練松松。」說著轉過身,白敬齋哆哆嗦嗦的拉練拉了一小段,瑪格麗特說︰「拉到底啊,我好熱。」白敬齋一橫心刷的拉到她的腰部,露出她光禿禿肥沃的後背,禮服上半身頓時松垮垮的仿佛隨時掉落下來,白敬齋這才看清楚原來她里面什麼也沒有穿。兩人倒滿酒一杯一杯的干著,白敬齋不斷的掩蓋著自己的心虛,找話題閑聊道︰「沒想到瑪格麗特小姐中文說得那麼流利。」瑪格麗特十年前隨一個在外交界當差的男朋友來到中國,後來那男的拋下她回國與別人結婚去了,留無分文的她在上海當起了交際花,成為上海攤上層官階人士的寵兒,其中有外國人,也有中國人,肖恩是她的客戶之一,她的中文就是在這期間學會的,她嬌嬈造作地編著故事說︰「我與肖恩來華七八年一直沒有回過國,當然會說中國話了,以後白老板要多教教我中國的風土人情。」

他們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瑪格麗特色迷迷舉杯晃了晃放到嘴邊,動作是那麼的放蕩不羈,他早忘記了郝允雁的存在,瑪格麗特不小心酒全部倒在了禮服上,嬌嬈造作地驚呼︰「哎呀,我的上帝。」伸手一扯**的禮服前襟,整個**的上身完全暴露在白敬齋的眼前,白敬齋徹底迷茫了。

音樂結束的時候,郝允雁回過神,走到座位上不見白敬齋,問肖恩︰「白老板和您夫人呢?」肖恩滿不在乎地說︰「大概他們在安靜的地方聊天吧,讓他們去,我們接著跳舞。」又跳了兩回仍然未見他們出現,郝允雁不安起來,問︰「怎麼還不來?要不去找找?」這正中肖恩的下懷,瀟灑的聳了聳肩膀說︰「好吧,我們去別的房間找找。」他們找了幾個空房間沒有他們,肖恩又把她帶到另外一間,擺設都一樣有酒櫃和沙發,肖恩輕松地說︰「別急,我們喝一杯吧,一會回到座位上說不定他們回來了。」郝允雁忙推辭︰「不不,我已經喝多了。」肖恩笑笑說︰「這里有瓶百年紅酒,口感非常好,我請白夫人品嘗品嘗,就一小口怕什麼,如此名貴的酒不品嘗一下太遺憾了。」說著從櫃子里取出一瓶紅酒打開,邊說︰「這瓶在我們法國的價格折合你們的法幣是一萬元。」郝允雁瞪大眼楮問︰「這麼貴啊?你們可真是富人啊,我們小老百姓可喝不起。」肖恩說︰「那就來一點點。」打開酒瓶招呼她坐沙發上,自己背對著她倒了一些,乘不注意從口袋里取出一包**藥倒入給她的紅酒里,晃了晃遞過去,裝腔作勢地說︰「為我們的認識干杯。」郝允雁確實感覺自己今天過量了,小心翼翼的聞聞說︰「就這最後一杯再也不能喝了。」說完勇敢的一干二淨。肖恩問︰「口感如何?」郝允雁不懂酒,也說不出好在哪里,總覺得紅酒都一樣酸酸的甜甜的,就禮貌的回了句︰「非常的好。」她站起身說︰「我們接著找他們吧。」沒走幾步,眼前瞬間一片混沌癱軟下來。

白敬齋與瑪格麗特纏綿後緩過勁來,才想起在這里呆了這麼久,慌忙起身穿衣服急急地說︰「我們快回去吧,別讓你丈夫找到這里就完蛋了。」瑪格麗特朝他揚揚眉毛笑道︰「不會的,也許他正和你太太聊得正投機呢,哪里會想到我們的存在。」白敬齋听她這話說得曖昧,生性多疑的他預感到了什麼,緊張的往外走,他坐在原來的位子等郝允雁,舞會快結束的時候,她被肖恩攙扶著走來,笑笑說︰「白老板,您太太剛才喝醉了,現在我完璧歸趙了。」

白敬齋心里明白曾經發生了什麼,自己也有過錯,所以啞巴吃黃連的起身告辭,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的回到白府,佣人放滿了洗澡水,白敬齋與郝允雁一塊泡了進去。

一切定當後,白敬齋要開始算帳了,突然問︰「關潔哥哥是怎麼回事?」郝允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毛骨悚然,支支吾吾地道︰「沒,沒什麼事呀。」白敬齋一抓她的發結大聲道︰「別給我裝糊涂,歐陽雅夫早告訴我了,沒想到你居然背著我給別的男人有這種事情。」郝允雁見瞞不過去便如實說了關阿狗的事,白敬齋大罵她骯髒,」郝允雁大怒斥道︰「你要我純潔,帶我去那鬼地方跳舞干什麼?」郝允雁在法國俱樂部的房間里醒來時意識到了自己遭遇了不測,她是個聰明人,身居險境不會去當面揭露,即便說了對方也不會承認,反而讓白敬齋知道,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白敬齋也猜出她被糟蹋過,本來是自己騙自己,不願意承認,被她這麼一說頓時無處遁形,郝允雁質問道︰「你怕了是嗎?你只會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不僅看到日本人唯唯諾諾,看到所有洋人都成太監了,你不是男人。」

白敬齋听罷一揮拳打在床架上罵道︰「冊那,老子上了肖恩這癟三當了,怪不得他電話里明確要求我帶你去。」他下床穿上衣服說︰「不行,我得找他說理去。」郝允雁問︰「你去哪兒?」白敬齋借著酒意大聲說︰「男人的事不用你管,我去去就來。」郝允雁猜出他要去尋仇,指指五斗櫥上的台鐘說︰「都快一點了,人還在俱樂部嗎?」白敬齋從來沒有遭遇過如此窩囊的事情,憤怒地說︰「你別勸了,我讓管家帶幾個兄弟跟著去,你在家等著我,老子就不信對付不了他。」郝允雁跳下床一把抱住他懇求道︰「敬齋,你不能去冒險,人家身高馬大的,你要吃虧的啊。」白敬齋頓時有些吃驚,第一次感受到這個看上他金錢的女人從內心散發出的那種關懷與愛意,安慰道︰「放心,我們帶家伙去。」郝允雁直搖頭說︰「不,子彈不長眼楮,打到自己怎麼辦?」白敬齋感動了,臉上的麻子綻放出幸福的花朵,笑得盛滿激動的口水合不攏嘴,郝允雁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再次求他道︰「別去了好嗎,敬齋?」

白敬齋還是堅持走了,郝允雁憂心忡忡怕白敬齋被人打死自己就沒有了經濟來源,她透過窗戶縫目送著他們的汽車劃過她的眼前,須臾之間,白府歸于寂靜,只有不遠處蟋蟀的叫聲在夜色下回蕩,她突然深感孤獨,推開窗戶探出身望著天空那半輪殘月,仿佛又覺得這樣的孤獨反而是自由的,沒有感情負擔,沒有家庭壓力,完全是屬于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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