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八回 追捕逃犯火焚棚屋

作者 ︰ 林繼明

王守財坐在稍遠的位置,忙過來勸阻,道︰「唐先生別沖動,別沖動,不就是要取錢嘛,有話好好說,別出人命啊。」唐辛亥臉漲得通紅,一副亡命之徒的凶相,大聲道︰「滾開,拿不出6萬,就先拿1萬出來,要不我真的不客氣了。」白敬齋這時也害怕起來,看他這模樣不給錢是不會罷休的,事實上這本來也是人家的錢,沒必要博這個命,萬一他失去理智開槍,再多的錢也買不會自己這條命的,想到這,換了副屈服的面孔道︰「好好,你先放下槍,我答應先給你提1萬,我們目前只有這點了。」說著向王守財使了個顏色,唐辛亥忙說︰「別耍花樣,就算巡捕來了,我先拿你們墊背。」

王守財取來1萬法幣現鈔,1元一捆放在桌上,說︰「請唐先生清點。」唐辛亥哪還有時間點,估計了下放入帶來的藤箱內,掏出票據辦理手續,然後慌忙撤退,直奔上海老北站,正買到馬上就發車的去天津的列車,一聲長笛,蒸汽火車車頭噴出白色濃煙,隨後隆隆的車輪在鐵軌上滾動的聲音由慢而快,「再見,上海,再見,太太,我將永遠忘掉你。」唐辛亥動情而又惆悵的念叨著。

幾乎是同時,一輛警用卡車在火車站大門口停下,跳出十來名巡捕,吹著警笛排成隊伍,領頭的給每位傳閱了一張人像畫後,巡捕四處散開檢查進入火車站的乘客。半小時前,余文強通過中央黨部駐上海聯絡站負責人與租界工部局和華界的警察系統取得聯系,三地進行了聯合行動對全市的對外口岸進行設卡檢查,過了幾日一無所獲。那日,楊樹浦地帶的警察在例行的棚房區巡查中,偶然望見一條小弄堂里圍著十幾個漢子高聲喧嘩著,便過去看個究竟,有人在維持次序,喊道︰「大家排好隊人人有份,別擠來擠去反倒慢,耽誤大家的時間。」警察過去驅趕︰「走開走開,看什麼西洋鏡啊?」圍觀的人看是警察一哄而散,一名警察往門縫里瞧,破屋里有幾個漢子在強暴一名女子,踢開門舉槍喝喊道︰「我們是警察,都給我散開。」

幾天前,唐辛亥把吳濤送給他後,他興奮的閉門不出玩了幾個晝夜,有了解點情況的鄰居紛紛在他家破屋門縫往里欣賞,華瘸子不干了,說這是我的老婆,你們給我滾蛋,有個大漢縮頭縮腳的湊過去說︰「你別瞎扯淡了,這女人要是你老婆,怎麼捆著嘴里還塞著東西?」華瘸子架不住旁邊起哄的,更有人威脅說,要是不給大家玩玩就去報官,華瘸子害怕了,那人進言道︰「我們就當是你老婆好了,她歸你,不過你得讓我們也嘗嘗鮮,不白嘗,五毛一次行嗎?」華瘸子到底是個曾經混過世面的人,心里琢磨著,這個女人說是送給自己當老婆,總有給她松綁的時候,到時她一溜,自己什麼也沒有了,何不乘現在拿她來賣些錢。就這樣,從昨天開始,他為吳濤標價賣身,一元一次,引來周圍無數鄰居,十來分鐘一個,他因此賺了三百多元,高興得樂開了花,正合計再賺些就離開這鬼地方另找象樣點的住所。

警察救下吳濤帶回署里一詢問,牽出唐辛亥來,馬上報告余文強,吳濤一直處于神志恍惚狀態,嘴里只有一句話︰「唐辛亥,我一定要找到你。」余文強也問不出個明堂來,決定先放了這女人改為秘密監視或許可以引蛇出洞。釋放吳濤的時候警察問她住哪,她仍然瘋瘋癲癲的答不上來,余文強為了監視方便讓警察把她送到唐辛亥的舊居霞飛路的同泰里。

關潔被唐辛亥和余文強他們折磨後精神有些失常,在家休養了三日,她實在想不明白,一件原本與她沒有絲毫關系的事情,僅僅是自己不忍心看到曾經對自己有恩的人被抓救了他,反而遭到被救的男人陷害,這個時候難道善事做不得嗎?所幸的是還是有好人郝允雁與房東的照料,給了她些許的安慰。不過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朱伯鴻這關怎麼過,他家昨夜沒能去成,那個變態老頭一定會報復,說不定去找林老板,派打手找來抓她,逼著退回那三百塊錢,郝允雁知道她的短處,讓丈夫跟朱伯鴻求個情,朱伯鴻當然給王守財這個面子了。休養完畢,關潔一切照舊,晚上重又回到朱公館,朱伯鴻雖然不曾找上門來興師問罪,這回她來了還是變著法的**上懲罰她,關潔默默的承受著,她與朱伯鴻的合約還有半個多月,她不想再回到林老板家了,考慮回湖南老家跟母親和哥哥團聚,嫁個在當地條件比較好的男人重新生活。

郝允雁在過去的三天里精心的照料了她,關潔基本是躺著的,一日三餐由郝允雁負責送到她跟前,令關潔十分感動,說︰「允雁妹妹,雖說我比你大幾歲,但你就想我姐姐一樣的照顧著我,沒有鄙視我這樣的女人。」說著噓唏起來。郝允雁笑著安慰她道︰「關姐可別胡思亂想,妹妹我一直沒有把你看低過,我們是鄰居,一方有困難另一方理應伸出援手,如今這社會都說壞人當道,我看還是好人多,你遇到了唐辛亥這個恩將仇報的歹人,可還有我們呀,你別看房東沒怎麼來看你,我送的有幾樣小菜還是她的呢,所以你只管好好的養病,調整好心態,還有件事情不知妹妹該不該說。」關潔道︰「允雁妹有話不妨說出來,我有做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郝允雁笑道︰「這也不是太不好的事,我知道你做這也是迫于無奈,但我想再困難也不能作踐了自己,病好後希望你好好的考慮考慮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如果你有困難我們大家可以幫你。」關潔點點頭說;「允雁妹妹的意思我明白,現在我有契約在身月兌不了,等過後我會改變的,老實說我也很累,心累身體累。」郝允雁對丈夫說︰「樓下的關潔夠可憐的,幫人家卻反被人家傷害,這樣的好人我們不幫助,幫助誰呀?我平日里也沒什麼事情便去陪陪她,送三頓飯菜,多一張口罷了。」王守財也支持她,自從那次在華懋飯店的遭遇,他對關潔的歧視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那日下午,幾名警察把吳濤送回同泰里,郝允雁正坐在走廊里揀菜看見,吳濤穿的是囚服,她是光禿禿的被警察抬到警署里的,衣服都留在華瘸子的棚屋內。她眼光痴呆讓警察架著上樓,郝允雁忙下樓問警察怎麼回事情,當她得知吳濤的遭遇後陡生同情之心,攙扶著她放到床上,這房間的門被余文強踹壞了鎖後一直沒有修復,里面還是亂糟糟的,大櫥橫在中央,警察走後郝允雁開始整理房間,見吳濤身體虛弱的樣子,從家里端來碗紅棗湯喂她,這本來是自己喝的,最近她覺得體力不支,王守財讓她買些好菜補補她舍不得浪費,王守財記在心上,下班順路買了包上好的紅棗回來讓她熬湯喝喝,感動得郝允雁熱淚盈框,抱著丈夫求吻,說自己生是丈夫的女人,死時丈夫的女鬼。

隔壁的沈家阿婆也看見吳濤被警察送回來,她認得這身衣服是囚服,民國十年的時候,她的老伴在馬路上看一群學生宣傳革命,警察來了人家都一哄而散,他腿腳不好被警察抓去當了亂黨,死在監獄里,當時穿的就是這衣服,沈家阿婆從此就不愛管閑事看熱鬧。其實這幾天樓里發生的事情她心如明鏡,余文強帶著吳濤來抓唐辛亥,她房間門開了條縫在細听,後來關潔兩度遭難,她也偷听了全過程,直自己念叨︰「作孽啊作孽。」

郝允雁雖然對吳濤之前的所作所為也有看法,但她恨歸恨,照顧歸照顧。晚上王守財埋怨她道︰「前日你照顧關潔我支持,人家是好人,吳濤什麼人啊?她帶來的那兩個人說是中央黨部的調查人員,其實跟外頭的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關潔被他們欺負這個女人也在場吧?現在她自己遭了報應,你根本無需同情她。」郝允雁不敢跟丈夫唱反調,嘴上說知道了,白天送完丈夫上班就端早飯過去喂吳濤吃,吳濤還是老樣子對著天花板傻笑,問她什麼都不回答。郝允雁見她身上穿得是囚服不吉利,家里正好有些舊衣服就拿來給換下,見她吳濤身上沾著在華瘸子那留下的泥土和明顯的髒手印,打了盆熱水為她擦身,驚訝的發現她紅腫嚴重潰爛,嚇得忙去找劉秋雲商量。

劉秋雲並不贊成郝允雁照顧吳濤,提醒她說︰「你可別做東郭先生,等她好了反要吃掉你。」郝允雁說︰「雖然她也做過壞事,但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劉秋雲纏不過她,一起下樓看看情況再說,當她見了吳濤的創傷程度也為之震撼,模模她的額頭滾燙,說︰「她燒得厲害,怕是下面的細菌感染,要不及時治療怕會終身不育。」郝允雁說︰「就是,我們休說她人怎麼樣,大家都是女人,就當是行善積德好了,我們也沒錢送她上大醫院去,弄堂口崔大夫不是專治性病的郎中嗎?請他來好不好?出診的錢由我來出。」劉秋雲嘆了口氣直搖頭道︰「我的好妹妹是個菩薩,好吧好吧,我去叫唄。」

吳濤昏昏欲睡,郝允雁給她擦洗時沒有多少身體反應,劉秋雲帶著崔大夫趕到,急忙將被子蓋在吳濤身上,只露出下半身讓崔大夫檢查,她上樓提來煤球爐子,上面燒了壺水讓蒸汽充滿屋子,說這樣吳濤就不會凍著了。

崔大夫給吳濤清洗完傷口附上藥,打了針退燒針,花去2元,這是郝允雁差不多一周的菜錢,咬咬牙回家取了錢給崔大夫,劉秋雲心軟掏出1元給郝允雁,說︰「妹啊,姐真服了你,這錢我就出一半吧,也算受你影響做點善事,不過這到底怎麼了,先前唐太太在那兩個親戚手上,巡捕房來的時候她失蹤了,是誰這樣狠心摧殘的她,總不是那兩個親戚吧?」郝允雁說︰「這話不能亂說的,亂了套嘛。」劉秋雲忿忿地說︰「這幾個全都不是好人,祝她早點痊愈離開這里,他們的房屋租賃下個月到期,我要收回這房間,你看這地板也被撬開那麼多,門鎖又被踢壞還得去換,一會我找根繩子把門拉上,這大冷天的門沒鎖關不住。

幾天後,吳濤身體基本恢復,她現在身無分文,擺在面前的是如何生活下去。她決定回雲南老家,母親死後家里沒有人了,那里還有房產和母親的一點積蓄,便告別郝允雁,道︰「郝小姐,你真是個好人,我吳濤記著你的好,將來我會報答你。」郝允雁向劉秋雲借了5元再借給吳濤讓她買火車票去雲南,就這樣,吳濤在余文強的監視下回雲南,本以為她是去找唐辛亥路上沒有動她。

吳母家的宅子是兩層樓高的小房子,有花園,圍著鐵柵欄大門緊鎖,吳濤的鑰匙連帶著衣服全部丟在了楊樹浦的棚屋里,便抓住鐵門的柵欄準備翻越進去,一個鄰居偷偷跑過來對她說︰「你總算回來了,前幾天幾名警察把你媽帶走了,還貼了封條,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昨天來了個人把你家的門鎖換了,說是這家姓余的主人吩咐的,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把這房子賣了嗎?」吳濤正要爬進去,里面有條惡狗竄出來,後面跟著一個男人,笑著問︰「這位太太您想干什麼,這里是余府您不得侵犯。」吳濤莫名其妙,她並不知道抓她的那個男人叫余文強,據理力爭道︰「這明明是我家的,都住了幾十年了,怎麼變余家啦?」男人倒很耐心,回答道︰「以前是,一個月前這房子的主人把房產轉給了一個姓余的人了。」吳濤大驚,繼而恍然大悟,母親被抓後,有人霸佔了她們的房產。有幾個鄰居紛紛圍過來,提醒她去雲南地方政府告狀,吳濤覺得這事一定跟抓他的那個中央黨部的特務有關,因為母親是他們抓來的,決定去南京告狀,大家湊了些路費給她當盤纏,當晚,她就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車。

余文強一直在背後監視著吳濤的動向,見她去了南京立刻明白了她是去告他的狀,理論上吳母屬于失蹤,並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在這種情況下,房產毫無原由的轉到他的名下疑點重重,如果告到中央黨部或者法院,必然會展開調查,吳母的死會大白于天下,所以吳濤必須死。

余文強打發小特務繼續留在上海搜尋唐辛亥的下落,自己一人跟上去南京的火車借機動手。

車廂里人滿為患,臭氣燻天,連過道上都擠得水泄不通,余文強根本沒有機會,躲在角落邊遠遠的望著人群夾縫中打瞌睡的吳濤。火車慢騰騰凌晨兩點到達南京站,出口處一輛黃包車跑來問吳濤︰「太太要坐車嗎?」吳濤搖搖頭,問︰「師傅,附近有旅館嗎?」車夫熱情地指向遠處,說︰「有,你看前面路燈往左拐,有家小旅館。」吳濤謝過後慢慢朝那個方向而去,人越來越稀少,走到那條小路已經沒有人煙,有家燈火闌珊的小酒館拉著半邊鐵柵欄,像是準備打烊,再往深里走就是家旅館,吳濤疲倦的拖著沉重的步伐。

月亮很暗很高,靜悄悄的像粒紐扣掛在天空中,仿佛四周的光都與它無關,吳濤怕走夜路,提心吊膽的听著自己踩出的沙沙聲,一陣風帶著哨聲刮來揚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她一縮脖子,突然後腦被一個冷冰冰的東西頂住,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許喊叫。」她渾身顫抖了下,意識到那是槍在頂著她,來不及分辨是誰,轉過頭見是余文強如鬼魂般站在她面前,好不容易從他的魔爪逃出來,卻在這里冤家路窄,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命運她心知肚明,嚇得腿直哆嗦,連忙解釋︰「先生,那次巡捕房來抓你們時我逃了出去,後來我找過你們沒找著。」余文強陰險地笑道︰「所以你到南京來找我們了是嗎?」吳濤尷尬得還想狡辯,余文強槍對準她晃了晃說︰「老實告訴你,在雲南我就跟著你,你是來南京告我狀的,對,是我脅迫你母親把房產轉到了我的名下,可是你沒有機會告我了,你一死,沒有人會知道,好吧,現在請你把你丈夫卷走的錢下落告訴我,我可以留你條活路。」吳濤忙說︰「我確實不知道啊,那天你們被巡捕房帶著後,我被唐辛亥抓到楊樹浦那間破屋里,受盡了屈辱,我要是知道錢的下落,他會留我活口嗎?」余文強笑笑覺得她的話有道理,準備就此解決掉她,指指小路深處的廢墟道︰「轉過身慢慢往前走到那片廢墟的地方去。」吳濤咕咚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別殺我,我不告你了,放我條生路吧,我不想死。」余文強笑道︰「沒說殺你,老子想玩玩你。」吳濤心里明白,他是想先奸後殺,想起在棚屋要不是自己手太軟,奪了唐辛亥的槍就應該結果他,此時她決定如法炮制,乖乖的站起身往小路深處走去。

吳濤跨進斷壁殘垣的破屋中,剛要轉身施展她的魅力,余文強冷冷的命令道︰「背對著我別動。」吳濤背過身去,只听「哎呀」一聲,她猛然回頭,余文強握著自己被砍傷的右手痛苦的半跪在地上,旁邊是他半只血淋淋的手掌,一個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手持長刀巍然屹立著,吳濤驚恐萬丈連連後退,問︰「你,你要干什麼?」

這個男人是日本武士,在南京有家日本武館,叫加藤,三十多歲模樣,剛才在這條小路的酒館里喝酒,出來時就望見有個男人舉著槍頂著一個漂亮的女人,便閃在暗處觀察,他對男的不感興趣,卻見女的長得書生氣十分喜歡,便要殺了男的好好享受這名中國女人,兩人往廢墟里去的時候他尾隨其後,本想過去就劈了男的,突然間卻想弄明白怎麼回事,一個燕子翻身竄到他背後手起刀落,把余文強的手掌劈成兩段。他收回刀,用蹩腳的中文問吳濤︰「他的為什麼要殺你?」吳濤看他的穿著和口音明白對方是日本人,而且救了她,心存感激地說︰「謝謝你救了我。」加藤追問︰「到底怎麼回事?」吳濤指著余文強道︰「他是殺我母親,侵吞我家房產的仇人,我來南京控告他,所以他要滅口。」加藤笑了,問︰「那你想不想讓他死拉死拉的?」吳濤當然想,不但他要死,丈夫唐辛亥還有楊樹浦那個華瘸子也不可活,她牙齒縫里蹦出一個字︰「想!」加藤恭敬的把長刀雙手遞送給吳濤,說︰「姑娘,你的接著,中國的有句俗話,有仇不報,枉為人也。」

吳濤沒有半點猶豫,接過長刀明晃晃的對準余文強,說︰「你也有今天?」

余文強跪地求饒道︰「吳小姐息怒,你家的房產我一定奉還,你要是殺了我,房子就要不回來了,所以……」

吳濤飛起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長刀往余文強的襠部捅去,余文強慘叫一聲滿地打滾,吳濤追上去朝他身上猛扎,直到血肉模糊的余文強徹底咽氣才罷手,吳濤釋然的淚水頓時噴涌而出,扔下刀跪在加藤腳下道︰「謝謝您讓我報了仇,從此你就是我的恩人。」加藤得意的哈哈大笑,揀起刀往余文強的尸體上擦了擦入鞘,將吳濤攙扶起來說︰「姑娘的手冰涼,大概是嚇著了,在南京有住的地方嗎?要不要我護送你過去?」吳濤回過神笑笑說︰「謝謝先生,前面有家旅館,我準備住那里。」加藤正中下懷,做了個請的動作說︰「我送你過去。」

兩人來到旅館前台登記住宿,南京這段時間在抓赤色分子,吳濤明顯外地人又沒身份證明服務員不敢讓她住,加藤掏出日本僑民證,以他的名義總算登記上樓,吳濤似乎從沒考慮同一個陌生外國男人進房間有何不便,兩人都很自然,就像一對在外旅游的戀人。她是個知趣的女人,深知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雖說殺了余文強,卻也逃不過這個日本人,她還想到了另外一層,余文強的死,肯定會有官方調查,現在再去討要他侵佔的母親房產,等于是自投羅網,這意味著她將無家可歸,身上的錢又不多,生活無法保障,她看得出這個日本武士十分喜歡她的樣子,不如暫時投靠他,還可以利用他去報仇,殺掉在楊樹浦的華瘸子。兩人在旅館里情意綿綿後,吳濤開始實施她的復仇計劃,先是甜言蜜語說要嫁給加藤,加藤喜出望外,接著她設下陷阱,道︰「可惜我是個有丈夫的女人,我們才結婚一個禮拜他就卷公款逃走了,還霸佔了我母親的房產,怕我去告官,就派人來殺我,剛才你也看到了,那個人就是他派來的。」說著噓唏起來。加藤信以為真,瞪眼道︰「這麼壞的丈夫,我的去殺了他,你的就沒有丈夫,可以嫁給我了。」吳濤告訴他,唐辛亥還有個同伙住在上海的楊樹浦,于是兩人商量第二天就回上海先殺了那同伙。

次日下午他們來到上海先投宿旅館,凌晨時分來到楊樹浦貧民窟,四周鴉雀無聲,放眼望去整個貧民窟一團漆黑,連野狗也趴在擋風的角落里眯著眼楮,看到他們從黑暗中竄出,一溜煙逃跑了。加騰今天換了身中山裝,手里提了把刀,步履輕盈的跟在吳濤身後,借著月光他們在一間破屋門口停下,吳濤握著手電筒照了照,輕聲說︰「就這里,你悄悄的把這門鎖撬開,別驚動四方鄰居。」加騰問︰「你真打算一個人進去,是否太冒險了?讓我進去砍了他不也省事。」吳濤是想親手殺死他,而且要叫醒他,讓他死的明白,這樣才解氣,她說︰「這你別管,我懷里有你給我的匕首,他躺著不會有防備。」加藤用刀麻利的橇開門鎖,吩咐小心點便呆在外面放哨,吳濤進屋,手電筒房間劃了圈找到燈開關打開,華瘸子打著呼嚕酣睡著,吳濤用腳撩開被子,只見他光著身子兩手擁著女人的內衣褲,吳濤認得出這是自己留在這的,她掏出匕首在華瘸子臉上重重的拍著。

華瘸子當初害怕警察抓他,在外面躲了數日,想找好點的房子住沒有找到,看見一家賭館就進去踫運氣,結果在吳濤身上賺到的三百多塊輸了個精光,沮喪的又回到原來的住所,前幾天還忐忑不安,時間一長見風平浪靜也就安心了,繼續揀他的垃圾度日,有人嘲笑他道︰「瘸子,你老婆去警署賣啦,啥辰光回來啊?我們哥幾個可沒輪上啊。」華瘸子扒拉的眼楮有苦說不出,晚上睡覺取出吳濤帶走時留下的內衣內褲,聞聞味道想著過去的美好日子。他睜眼看到幾天前被警察救走的唐太太蹬在他面前,以為是在做夢,揉揉眼楮看到明亮的匕首嚇出身冷汗,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要做啥?」吳濤握著匕首刀尖在他光著的身上輕輕畫著直線,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你手里捧著我的東西,一定是想我的身子了吧?」華瘸子忙放開說︰「沒,沒有,我……」說著要直起來,吳濤將匕首晃了晃命令道︰「躺著別動,不然我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華瘸子忙躺平身體,求饒道︰「唐太太別殺我,我听你的就是。」吳濤嗲悠悠地說︰「華大哥,你不是想我嘛,那就讓我來弄弄你。」說著手伸向他**撫摩起來,突然一把握住,匕首毫不留情的向它橫著揮去,華瘸子嘴巴里塞著東西沉悶的慘叫一聲,**猶如噴井般涌出一道血柱,臀部高高的抬起整個身體就像一座拱橋僵硬著,吳濤在他胸口連刺數刀,華瘸子頓時氣絕身亡,她把被子點燃扔在易燃的廢報紙等雜物上,然後與加藤一起迅速逃離現場。

大火從華瘸子的破屋竄出,在夜風的吹拂下很快蔓延到隔壁,繼而連成一片,被驚醒的鄰居紛紛逃出來,大喊;「著火啦。」睡得太死的還沒有醒來就淹沒在熊熊的烈火中,這火一直燒到天亮,幾百戶人家房屋盡毀,死傷無數,等救火車趕來時這里已經是一片焦土與哭天喊地的人群。第二天吳濤和加藤在外圍觀望著,加藤似乎覺得沒有必要濫殺無辜,奇怪地問︰「你殺一個仇人,為何燒了這一片的居民?他們好歹也是你的同胞。」加藤根本不知道吳濤內心的痛苦,在這三天的屈辱中,她被這里的男人糟蹋了幾百次,所以她認為這些刁民一個也不能活。

楊樹浦大火震驚了全上海,華界警察集中警力展開調查,終因毫無留下線索,最後以居民用火不慎引起大火為名草草結案。上海各大小報刊刊登了這起事故,還配發了慘不忍睹的照片。王守財下班買了份號外帶家里來給妻子看,郝允雁大驚失色,連連念叨著︰「罪過罪過,誰半夜三更用火那麼不小心?」說著依偎在丈夫懷里說,「先生,我最看不得這些東西了,死那麼多人,心跳得厲害,那些活著的人怎麼辦啊,房子都沒了。」王守財很不以為然,一邊撫摩著妻子,一邊說︰「人的生命是老天決定的,讓他們去也爭不回來,至于那些破房子嘛,本來就應該毀掉重新建設,我們洋行已經開始在吳淞區看中一塊土地,區政府正在進行拆遷工作,不久,在那里會看到一個嶄新的商業街,我認為楊樹浦那地方也應該行動起來,燒就燒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郝允雁不忍再听下去,嗚嗚的哭出了聲,女兒緊張的望著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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