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搬走了,還辭職了。
林澤宥還是按時回家,每天回來都會陪著易曉冉在花園里轉轉,有時兩人也會出去買點兒孩子用的東西,兩人還是像從前一樣無二致。誰也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
家里呆的實在是太悶了,易曉冉想出去上班。林澤宥很擔心她,再加上不放心林澤瑤,就叫她去晟天,由林澤宇幫忙照顧。
林澤宇將她安排在秘書部,每天就是收發文件,隨便活動活動。
由于林澤宇之前和易曉冉的傳聞,現下里人們看見他們出雙入對,加上易曉冉又挺著大肚子,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早就修成正果了呢,只有幾個知道真相的高層對易曉冉畢恭畢敬。原來公關部的那一票女人們看見易曉冉恨不得吃她的肉和她的血,一個個那個恨呢!
經歷過了那麼多,易曉冉倒也不再理會她們了。
黎劍鋒回來了,經過確認,那具尸體不是林澤宸的。林澤宥暗自松了口氣,可是誰能夠想到林澤宸到底去了哪兒?
早晨,剛剛上班,習慣性的打開電腦。他的郵箱里靜靜的躺著一封郵件。
隨手打開,只有三個字︰拍賣會。
昨晚三點五十六分發的,沒有署名。
林澤宥給技術部門發去郵件,叫他們查一下郵件的地址。
沒幾分鐘,那邊的結果出來了。郵箱是半個月前注冊的,地址在國外。
查無下落。
這封郵件透著一股子怪異。林澤宥不由得皺了皺眉,打電話給秘書部,叫他們查一下最近的國內的拍賣會。感覺上應該是在國內的,不可能在國外。林澤宥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
今天本市就有一起拍賣會,是在晚上八點,蒂爵山莊。
林澤宥手指敲擊著桌面,心里在不斷地思索。
拍賣會?這個郵件會是誰發來的呢?小宸是文物鑒定專業的,會不會出現在拍賣會上?郵件會是他發來的嗎?
一系列的問題,讓他陷入了沉思。
陳黑子作為他的近侍,深知林澤宥的習慣,這時候只是靜靜的等著。
「準備一下,晚上去蒂爵。」林澤宥終于從沉思中抬起頭來,半眯著眼,語氣異常的深沉悠遠。
「好。」對于命令不折不扣的執行,是陳黑子這些年來學會的事情之一。
雖然蒂爵的入場卷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可是林澤宥還是沒有費多大的功夫就拿到了。
兩人單槍匹馬,知道前面是龍潭虎穴,可是沒辦法不去闖一下。
蒂爵的真正主人是誰,就是連林澤宥這樣的身份都無從知曉。他記得有多少次,他們查到和蒂爵有關的案子,關鍵時刻就受到了阻礙。其實,那個答案呼之欲出。連黑鷹不放在眼里的人,在這片大陸上恐怕也沒有幾個了。
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林澤宥想。
窗戶紙!突然,又想到了易曉冉,心中一下子柔軟起來,滿滿的愧疚漫過心田。這時候,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交待呢?還有袁敏,雖然那夜的事情他依然不記得了,可是,身下的那條床單上怵目驚心的紅色還是讓他覺得如同背著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向把控全局、游刃有余的林澤宥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急。
甩了甩頭,林澤宥定了定心神,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蒂爵。
和每一次來蒂爵的情形一樣。
這里裝修奢華,紙醉金迷,盡管來這里的人有半數是林澤宥認識或是熟識的政界或者商場中人,可是不知為什麼,這里的氣氛和再別處見到他們時不一樣。這里,暗涌著一種詭異。從第一次來這里,林澤宥就敏銳的嗅到了這種詭異,到這次,還是一樣的。不但有種詭異,林澤宥還嗅到了一種味道,那就是硝煙。沒有真正經歷過浴血的戰場的人是不可能感受到的。
為什麼這里會有這樣的味道?為什麼會是硝煙?而不是血腥?如果是血腥,就更能夠解釋這一切的詭異,不是嗎?
拍賣會還沒有開始,端著香檳,跟來往的眾人打著招呼。林澤宥無疑是個很敬業的戰士,即便內心里厭惡這樣的場面,可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眾賓客中,有一個人,勾起了林澤宥的興趣。
盧天!
他竟然也出現在了這里。這讓林澤宥不得不重新的審視他。他的老同學,看來不簡單呢。想想上次範廣元的名單里沒有他的名字就很讓他詫異了。這次又能出現在這里,他的身後到底是誰?而且,看上去他在這里認識的人並不比他少。誰不知道能進入蒂爵的都是非富即貴,他一個小小的關長,五六年了連個地方都沒有換過,又怎麼有能力來到這里呢?
林澤宥意識到自己真是忽略他太久了,久到他都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官員了。
林澤宥突然覺得,今天來這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或許,那個送信之人,就是要提醒他吧。
誰都知道,大家是沖著拍賣會來的,主人很適時的開始了今晚的主題活動。令林澤宥沒有想到的時,今晚,所有的展品,都是國寶級的。其中,還有一件是前不久博物院遭竊的,已經發出了追緝令,可是現在卻還是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這里。台下競拍的卻是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官員。
心中的怒火在一點一點的燃燒,林澤宥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緊緊的握著拳頭。旁邊的陳黑子一直在關注他的動態,害怕他一時忍不住。就那麼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吧,林澤宥終于回歸了平靜。轉過頭去,看見盧天正在自己的右後方,看著自己。林澤宥回給他一個了然的微笑,兩人的目光相處的剎那,電光火石。瞬間,又回歸了平靜。
盧天笑著問︰「林總,沒有看上的嗎?今晚的這些藏品可都是珍品呢,就是有錢都不一定有貨。」
林澤宥淡淡的掃視了他一圈,眸子微黯說︰「那些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不知道帶著多少煞氣呢,還是不要沾的好。你呢?也沒有看上的?」林澤宥反問。
盧天呵呵的笑出了聲,道︰「我也一樣啊,怕沾上了煞氣。」
林澤宥听著也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的笑聲吵到了拍賣會的人,只見主持人站在台上,眼神朝這邊望過來,其余的賓客也都將目光投向他們。
林澤宥微微斂神,卻被一道灼熱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循著目光看見前面一女子,看她的容貌美得不可方物,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哪里見過她。
那女子看見他也在看她,不喜也不惱,像陌生人一樣,轉過頭去,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一直到拍賣會結束,林澤宥尋找著那道目光的主人可惜,再也沒有看見她。
林澤宥再次開始調查盧天的背景。
盧天,絕對不是他了解的這麼簡單,想起盧天當了關長,照顧了晟天不少的生意。想想當年,他們第一次的合作,林澤宥漸漸明白。那時不是他借助林家的權勢打壓了他,而是他盧天給自己設的一個圈套。全怪自己當時正是春風得意,沒有細想。現在想來,這件事破綻那麼多,竟被自己忽略了。要不是自己隱藏的夠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太大意了。
派去的是黑鷹中最擅長情報的人。,得到消息還是半個月後了。看到拿到手的這些少的可憐的消息,林澤宥更加堅定了盧天的背景絕對是不簡單的信念。
盧天的父母竟然不是親生的。可是,他的親生父母是誰,沒有一點兒線索。
就在此時,那個神秘的郵箱又發來了一封更加神秘的信。全文是柳永的《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一切,詭異中透著熟悉!林澤宥想到了一個人,若說今生今世能有一位知己的話,那麼,非她莫屬了!
盧天接到了林澤宥的邀請函。
這只是一次小範圍的聚會,僅僅限于林澤宥的親舊。
盧天拿著那燙金的帖子,心中有些不安。林澤宥最近的小動作他是一清二楚,可是,心中還是有些不舍,那個女人,好久沒見了。
理智還是敗在了女人面前。
林家人全都去了,包括袁敏。現在的林澤宥如同是驚弓之鳥,只有看著家人在自己的面前才能夠放心,所以,盡管知道面對袁敏會尷尬,可是想想三十年的兄妹情分,他就更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了。
林澤宥的私人游輪,讓見過世面的林家人也吃驚不小,更不要提是易曉冉和豆豆了。
袁怡推著林志忠在甲板上曬著太陽、吹著海風,愜意的就像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兩人初次見面,是在萊茵河的一座游輪上。
豆豆和林澤瑤最是興奮,換了泳裝就跳進了游泳池里。林澤宇和易曉冉坐在泳池邊的藤椅上,吃著水果。易曉冉瞥視了林澤宇一下,家里很少吃水果,沒想到船上來就開始吃了。一盤不夠,連她的那盤也被他吃了不少。
袁敏暈船,剛剛吐完,此時正在自己的套房里休息。漱了口,還是覺得嘴里面淡的不行了,叫來服務員拿一盤橘子來,此時正是金桔上市的時節。
袁敏端著一盤橘子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一只一只的吃著,一盤橘子快吃完了。盧天終于忍不住了,發話︰「你怎麼吃這麼多?不怕上火。」袁敏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吃完了整整一盤,不由得怔住了。她以前從來都不吃橘子的,怕酸。
「怎麼了?不舒服?」盧天皺著眉頭,問,眼里是滿滿的擔憂。她剛剛趕他出去,他只好一直不說話,怕打擾到她,可是最後看著她那吃相,還是忍不住了。
「啊∼∼」袁敏突然扔了盤子,捂住嘴巴,沖向衛生間。
瞬間,盧天的臉色也變了,跟她進去看看究竟。
一個天大的事實擺在面前,原本泰山崩于前而變色的盧天此時一臉的菜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可是,要是沒有嘗過那種噬骨鑽心的滋味,這人生,又有何樂趣?
船緩緩的駛向了公海,遠遠的看見一艘游輪關了引擎,隨波逐流,林澤宥坐在船長室里指揮若定。他們的船靠近了,又分開了。
盧天看了一眼那越來越遠的游輪,臉上顯出一種決然的表情,拉住袁敏的手,一手撫上她的小月復,眼里是無盡的哀傷和眷戀,久久注視著她,最後,用一種悲戚的語調說︰「拿掉他,好好活著。」
這幾個字,突然就像是一個個錐子,扎在袁敏的心上。
「拿掉他,好好活著。」
他是說給她的。這話,是說給她的!
二十多年來,有誰跟她說過,好好活著?
她明白,要一個父親生生的斬斷自己的骨血,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從他的眼神里,她看的出來,他是多麼的期盼這個孩子。剛剛,就在剛剛,他那中歡天喜地的欣喜,他是多麼的高興啊!
可是,轉眼間,他就叫她拿掉他!這要多大的勇氣?
小言里的橋段不都是他告訴她「無論怎樣,生下我們的孩子,讓他好好長大。」不是嗎?可是他卻告訴她,拿掉他!
袁敏的心,被什麼東西緊緊的攥住了,一刻也不能呼吸。陽光、海風,被她的周圍形成的屏蔽罩隔絕開了。
這一刻,生離死別寂靜無聲的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