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鳳謀江山 第四章、陸遙

作者 ︰ 蕭靈竟

春去秋來四載已過。

陸靖榕也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變成了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孩,雖是不想承認,但她確實不如年幼時漂亮可愛了,但勝在眼神清澈,皮膚白皙,仍算得上是一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只是靖榕雖是不介意,可陸廉貞每每看到靖榕現在的臉龐,都會多言幾句。

「靖榕小時候多漂亮,雖然剛剛開始的時候黑乎乎的,像個乞丐,可一洗干淨臉上的泥,就和荔枝剝了皮一樣,說不出的清新可愛,可越長大,卻越不像小時候那麼漂亮了……難道是因為我害的,據說每日看到誰就會長得像誰呢……不行不行……我得去弄一些個美人來……」本以為他只是說說,卻沒想到,他真弄了百來個與她同年紀的美人過來。

隆慶十一年,春,選秀。

鳩閣閣主之女陸靖榕進宮。

那一年,陸廉貞二十四歲,而陸靖榕,只有十歲。

花名冊上,陸靖榕的名字邊,寫了她的年紀︰十三。而沒有一個人懷疑,為什麼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只有這麼小,也沒有一個人懷疑,為什麼二十四歲的陸廉貞會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兒。

不,並不是沒人懷疑,而是沒人敢懷疑。

陸靖榕低頭走在人群中。對于周圍那紅瓦黃牆的繁華皇城,別的女孩子雖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張望著,但也用余光在不停地注視著周遭景物。

只有她,鼻觀眼眼觀心地默默地跟著人群。陸廉貞說過,這世上,只有兩個地方吃人不吐骨頭,一個是閻羅殿,一個,是皇宮。

這時候,走在最前面的走在最前面的男侍用他那尖銳的嗓音喊了一聲︰「跪。」

眼前那人群齊刷刷的跪下,臉望地,背面天。

只見遠處安安穩穩走來一做肩輿,肩輿由四個侍人抬著,後面跟著四排宮女,手捧香爐,手巾,痰盂等物,而端坐在肩輿上的,乃是一位絕世的美人,那美人的容顏之美,如盛開的罌粟,將那逼人的美麗一絲不收斂地外放著。

跪在陸靖榕身邊的一個秀女有些好奇地抬頭看著,卻只听到頭頂上有人大喝了一聲︰「大膽!」那秀女還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太大,引得宮人注意,顫顫巍巍抬起頭後,才發現原來指的,不是自己,原來是另一位秀女那窺伺的眼神太過于明顯而被發現,而那被呵斥的秀女則是跪在地上連連討饒。

那美人揮了揮手手,四個侍人止住了腳步,四排宮女中的其中一人走了出來,跪在肩輿前,而那美人則從肩輿上踏著那宮女的背走了下來,她緩緩走到那秀女面前,其他秀女雖然還是跪著,卻自發地將路讓開,而領路的侍人則站在那秀女的身邊。

「安福,她是誰?」那凌厲美人問著領路的侍人。

那名叫安福的領路侍人打開手中花名冊,找到那秀女名字,念到︰「回宸妃娘娘,此人名叫紀柔,乃是浙江巡撫紀敏之家三女。」

「紀敏之?我怎麼記得紀敏之家只有三個兒子,怎麼又出來一個三小姐?」那宸妃目光凌厲,看的那名叫紀柔的秀女不敢抬頭。

雖沒有听到紀柔回答,可宸妃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宸妃一笑,美如三月春花,既美且艷,紅顏逼人。

听宸妃一笑,紀柔心中松了一口氣,而靖榕,卻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來人啊,給我拖下去,杖斃。」那宸妃聲如鶯啼,可輕輕巧巧說出來的話,卻要奪人性命。

那紀柔一听,竟是暈了過去,宸妃所跟侍女中的兩人走了過來,將紀柔拖了下去,眾人也不敢攔,就只看著紀柔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

看著宸妃的肩輿遠去,那侍人才高喊一聲︰「起。」

這一次,行走的隊伍卻安靜的要命,只听得到腳步聲和低低的啜泣……

來到安漱院,眾人被分配好了屋子,又領了些宮衣,修鞋。那宮衣的款式極其簡單,里面是長長的露肩白色筒裙,外面再加上一件廣袖長外套,那宮衣素白如雪,也無一絲絲繡,唯一的裝飾,可能就是系在筒裙外面,足有巴掌寬的白色束腰了。

「這衣服白花花的,和孝服一樣,難道我們要穿這個給陛下看嗎?」說話的是一位穿著絳紅色錦衣的女孩,那孩子長得比其他孩子高一些,膚色略黑,眼楮狹長如狐,鼻挺唇薄,竟有三分似宸妃。

此時因無侍人在場,那些孩子又年紀小,又因為自己快見到赤國皇帝而格外興奮。那紀柔被杖斃的事情,他們雖記得,可在他們心中,見到陛下才是頭等大事,那紀柔,不過是自作自受而已。

旁人听那孩子說話,也有些微言,想那宸妃,雖長得美,可穿的也艷,自己穿著這素色衣服還能奪得陛下眼球嗎?

靖榕听到那女孩說話,並不像旁人一般附和,亦只是默默地將自己衣服換下。

「他們叫我們穿,我們便穿吧,多說無益。」這時候,一個已經將衣服換好的女孩子說。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頂我相府四小姐明凌的嘴。」那長得有些像宸妃的女孩子原來是相府四小姐,這明凌不但長得像宸妃,這性格,竟然也有些像。

「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那女孩顯然沒預料到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竟會引得對方大怒。

「那我說的話就不是實話實說了嗎?」明凌將衣服一摔,走到那女孩面前,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頓時,那女孩臉上多了一道紅痕,血,流了下來……

——原來那明凌兩只手上十個指頭,有四個帶了戒指,其中一個戒指劃傷了她的臉。

那女孩一模,手上血紅,頓時叫了起來,而她一叫,明凌便慌了,當那明凌還想第二次打那女孩的時候,卻不知從哪里飛過來一塊碎石,打中了她的手……

她剛要發作,這時候,那名叫安福的侍人走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安福問。

眾人緘默,無人回答。而唯有那女孩捂著臉在低低啜泣,指尖依稀有鮮血流出來。

「宣撫使陸賀之女陸遙,你可告訴我,這里發生了什麼?」安福又問,看的那陸遙臉上有血流出,他亦語氣不變。

「是……」她剛要開口,卻似乎又想到什麼,說道,「是我不小心跌在了地上,傷到了臉。」

她將手拿下,那半邊臉上已是滿臉鮮血,隱隱還能看到掌摑的痕跡。那鮮血流了下來,染紅了她身上白衣,白衣染血,點點朱紅,好似梅花在雪地盛開。

「即是如此,你便不能再見天顏了。」安福一開口便決定了她的命運,可陸遙一听安福的話,竟然是隱隱地松了一口氣。

女子臉上受損若見天顏,便是一個欺君之罪,重者可株連九族。

臨走時,陸遙將陸靖榕叫了出來。

「我知道,剛剛將碎石打過來的那個人,是你……」陸遙輕聲說著,語氣里,滿是感激。

陸靖榕看著她,並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路遙看著她,那眼神溫柔,似乎在看著自己的姐妹一樣︰「你一定在奇怪,我為什麼不向安福說出是明凌將我破相的真相吧。我雖然是宣撫使家的二小姐,但我也不過是一個妾室所生的二小姐而已,怎麼比得過那相府的小姐呢。且我說出來又如何,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我被驅逐出宮而已。」

陸遙笑笑,她本來就是一個素雅的女孩,雖然臉上多了一道疤,可那眉間的淡然卻依舊不改。

「我的志向本部在此,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妃又如何呢?一輩子被關在金子做籠子里,連自由都沒有,那不是很可憐嗎?我只用我的容貌就換取了自由,那實在是,太好了……」陸遙低聲在陸靖榕耳邊說著,若是別人听到她的這一番話,便可以治他個大不敬之罪。

陸遙說著,而陸靖榕,卻只是在默默听著︰「你別嫌我多嘴,也別嫌我破你冷水……這宮里,本來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九死一生……是女人的墳墓……」

眼前這寡言的女子不知為什麼特別讓路遙覺得疼惜,她想要急切地告訴她真相,甚至想要把那皇宮漂亮的外殼撕掉,讓她看到里面那血腥而散發著惡臭的真相。

可陸靖榕,卻只是看著她,不哭,不笑,也不說話。

「是我……多言了……」看到陸靖榕這樣的表情,陸遙也覺察到自己的激動與失言,「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說過一句珍重再見後,陸遙不舍地轉身走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在她轉身之後,那寡言的女孩突然開口說著。而這一句話,陸遙,沒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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