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歌難得看到容千尋這般如稚兒鬧脾氣一般的細微動作,心里不由越發開懷了。////
亭下的朱丹並未發現蘇雲歌,她如今還沉浸在容千尋那句話的震撼里,腦中一片空白。
她雖不算頂美,也有中上之姿,何時被人如此直白的罵丑——況且這人還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她愣神的功夫,蘇雲歌便趁機沖容千尋打了手勢,讓他快些離開。
容千尋瞧她的樣子是要戲弄這女子了,不得不說,他十分想要留下來看看好戲。但礙著男女之分,他生怕這女子又與他攀扯關系,倒時怎麼也解釋不清了。
思及此,他就準備起身躍下。但臨了之前,他卻不經意看見朱丹落在亭上的簪子,幽然瑩光。他腦中突然掠過一個主意,拾起那簪子,攥在手里,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身影。
斬草,還需除根。
蘇雲歌等到望不清他了,方才去看朱丹,斂了斂表情,慢慢踱到她身邊。
他們的婚事即將臨近,她著實不願再和這朱丹斡旋下去。自打見到了朱丹的那一天起,她就打算要速戰速決了,只是前有蘇婉仙,所以把她給放在了腦後。
沒想到還真是個不死心的。
「妹妹,緣何一個人站在這里?」
蘇雲歌神色柔和,對著失魂落魄的朱丹輕問道。
朱丹當即被喚的一驚,醒過神來,卻下意識的去看亭檐。
空無一人。
朱丹松了一口氣,但隱隱有些失落。
他就這般厭惡她嗎?只因她模樣不夠美?
朱丹抬頭正看到蘇雲歌,她口如含朱丹,凝脂若幽蘭,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光光這麼站著,便把她比到了塵堆里。
她揪著廣袖的手不禁愈來愈緊,直至骨節泛白。
為何,為何她生來就要被她壓過一頭。
為何那傳言里貌丑粗鄙的蘇雲歌會突然變得如此光鮮美麗,將她那心中僅存的希望盡數熄滅。
家世如此,現在連容貌身段也是如此,她恨上天不公,竟沒叫她投生到蘇雲歌身上。
還總是大難逃月兌,叫她的精心布置次次落空。
憶起那被滅口的丫鬟,她的心就亂成了一團。她是不在意一個不中用的丫鬟的,只那丫鬟白丟了一條命,都沒將人綁到,真是個廢物。
她恍惚想起那神秘男子曾對她說,只要把蘇雲歌交給他,定北王的正妃之位,她坐定了。那是不是,只要現在她把蘇雲歌劫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瞄蘇雲歌身後,沒有丫鬟婆子跟著。此地唯她們二人罷了。
這正是機會!
迷了心竅的朱丹自然沒注意到,早在她臉色變幻之時,蘇雲歌的目光就猶如不見波瀾的潭水,深濃一片。
朱丹抬頭撫發,她記得,那另一支簪子里還藏有以備不時之需的安息香。
「妹妹,可是發上粘了什麼?」
蘇雲歌面色如常,儼然一派溫婉作風,
「你該是取不到的,若不然,讓我來罷。」
她說著就去伸手去探朱丹的發旋,朱丹哪能讓她胡來。便急忙矮身躲開幾步,干干笑道︰
「我自己來就是,哪能讓姐姐費——」
那個心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朱丹呆滯的望著蘇雲歌手上靜靜躺著的碧玉玲瓏簪,只覺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尾,澆的她透心涼,遍體生寒。
蘇雲歌沒有回身,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但她這般不動聲色的模樣卻更讓人心里慌張,正如這會兒的朱丹,連說話的力氣都散的干淨。
「妹妹,」蘇雲歌眉目低垂,一時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像這類的危險物件,以後還是少踫為好。」
她彎唇微微笑著,一手扣緊珠花,一手捻緊簪身,兩頭一扣就打開了簪子里暗關。
極為細致的花紋合路緩緩松開,蘇雲歌淡漠的掀開簪子,把里面的香粉都倒了出來,干干淨淨,半點不留。
「妹妹,你可真是懂香,連這罕見的安息香都弄到手上了。」
她盈盈笑著,仿佛說的不過是家常寒喧。可她的笑不及眼底,只讓人不自覺的哆嗦下去。
「姐,這,這不是我……」
朱丹急惶惶的想要解釋,但越說越小聲,到最後終于沒了聲音。
「妹妹,隨我陪嫁的妾侍,從來沒那麼好當。」
蘇雲歌細細摩挲著那簪子,含笑道,「我有一點,你最是不了解。」
她走進臉色慘白的朱丹,呢喃道︰
「我的醋意,大的很。」
朱丹聞言,猛然抬起頭,卻猝不及防的被蘇雲歌掐住了咽喉,登時一口氣卡在嗓眼里,憋的臉蛋通紅。
「想要與我來斗,也得學的聰明些,你使的那些個不入流的法子,別當我不知。」
蘇雲歌居高臨下的凝著她,譏諷道。
那日有人來劫,蘇雲歌便猜到了那丫鬟是朱丹的人。
「朱丹,你不過區區的旁支的ど女,就打算來取而代之我的位子。你也不怕坐的不安穩?」
她飽含輕蔑的笑道,「既然你這樣執迷,那就該嘗嘗自個兒釀成的苦果。」
蘇雲歌語罷,就在朱丹驚懼的目光下,扯亂了她的發髻,還狠狠踢在她膝蓋,力道之大讓她軟跪在地面,半天挪不動腿。隨後,她忽覺後頸一陣大力,她的薄衫被生生扯了開來,顯出雪白的褻衣。
得虧她臭美,穿了這件料子松便的,不然還真有些難撕。
蘇雲歌扭了扭手關節,暗暗想道。
朱丹直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眼自己凌亂不堪的形容,喉間一梗,正要尖叫出聲。冷不丁陣陣匆忙的腳步就由遠及近的踏了過來,卻是若菊帶著人來了。
于是朱丹就目睹了蘇雲歌瞬時收了漠然之色,轉而清淚微漾,濕了眼眶。
「妹妹,你這是叫哪個賊人糟蹋了!」
尾音淒顫,足以讓若菊一行人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個婆子本就好事,如今听了她喊,登時一個個的仿佛打了雞血似的,耳朵豎的直直的。
若菊素來機靈聰慧,當下便連忙走上前去,焦急道︰
「小姐,這是怎麼了?」容色真切,不比作假,話語間的擔憂恰到好處。
蘇雲歌便掩著唇,哀痛道︰
「還不是丹妹妹嗎?你瞧,你瞧她這模樣,怕是……」
一切盡在不言中,那些婆子哪個不是人精。她們靠著朱丹破布女圭女圭般的作態,如何還能不明白。
「可憐見得,這小小年紀就……」
有些個婆子惋惜道。
「那有怎樣,我看怕是這姑娘自己不守婦道,哪能……」
也有婆子抱以責怪之心。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更多的,還是這一類循規蹈矩的婆子。
朱丹望著眾人或鄙夷或譴責的視線,頓感腦中轟然一聲,那根理智的弦給繃斷了。她努力收攏著破碎的衣衫,尖聲道︰
「是你!是你!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蘇雲歌淚痕未干,這會兒便抬了紅腫的雙眼來看她,委屈道︰
「妹妹,你怎能這般說我?」
朱丹卻不管這麼多,她的名聲也毀了,如今就算死也要把蘇雲歌拖上。
「蘇雲歌,你好狠的心,「朱丹道,「你竟然用這種方法來陷害我,真是夠絕!」
蘇雲歌的淚水便流的更猛了,她抽噎道︰
「妹妹,我知你心中難過,但你也不能隨意就扣我罪名。」
她身後的一干婆子听了,紛紛低語道︰
「我瞧著二小姐的氣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如何會做這種事?」
「那可不,再瞅瞅這位表姑娘,豈是她能比的上的。,」
「哼,一派胡言。」
這些婆子們的高談闊論,全部一不字差的落進了朱丹耳里。她又恨又氣,一時把持不住,劈頭蓋臉對蘇雲歌吼道︰
「總有一日,我叫你求生不得。」
她猙獰道,但很快被捂了口,讓幾個婆子拖了下去。
「若菊,你去秉告夫人。」
昨日的及笄宴已經讓永福公主對林氏極度不滿,若是今日再爆出個朱丹的事情,怕是林氏也要著急了。持家做主,卻接二連三讓府邸中人出了意外。
說出去都打臉。
至于她如何想……
哼,蘇府的名聲與她蘇雲歌有何關系,等她厭煩了這無聊地界兒,走了便是。
若菊連忙欠身應了。
「朱丹……」蘇雲歌揉著簪子,雙眼輕揚,唇角微微彎起,一絲淺笑微露。
朱丹的事並未泛起多大漣漪,仿佛她從頭到尾都沒引起他人的重視。林氏知道此事後,不過淡淡應了一聲。也不說如何處置,只叫人收拾了她的包袱,連夜送回了她自個兒府上。
但蘇雲歌心里明白,這是林氏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
蘇婉仙眼睜睜看著朱丹哭喊著叫人塞到了轎中,面上不動分毫。可心中卻暗暗驚悸,若不是公主女乃女乃庇佑著自己,如今被毀了名節的,怕就是她了。
這兩日蘇雲歌不在府中,蘇婉仙和林氏商議了一番,已打算轉換目標。不過蘇雲歌這門親蘇婉仙卻是鐵了心要壞,不為別的,只是想要借著蘇雲歌的名頭,為自己掙個名聲。
那由頭,可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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