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軒然…我是凌菲啊，就算你看不見我，總能听得到我的聲音吧？」
自從莫名其妙的跟著洛軒然進到這所莊園里後，凌菲的這句話已經重復了不下五百遍了︰「就算我是鬼，那也有說話的權利啊，恐怖片里都是先听到鬼叫，再看到鬼的…」
洛軒然一身干淨的白色睡衣，滿臉漠然的坐在餐桌前。動作上看，像個機器人一樣程式化的抬起胳膊夾菜、放到嘴里、嚼幾下之後咽下去，如此循環。
事情絕對很詭異！凌菲站在洛軒然耳朵旁邊，在嘮叨之余也仔細觀察了四周︰這所莊園只有在電視劇上看到過，比洛軒然在帝城的那個「家」闊氣多了，而且…整個空間也比那個「家」擁擠。只是洛軒然的飯桌前，就圍著十幾個侍應生模樣的大哥哥、大姐姐，彎腰屈膝、畢恭畢敬的低著頭。那個凌菲一向看不慣的管家先生是他們的頭頭︰
「少爺，飯菜還合口味麼？」
「……」少爺木有說話，依稀听得見他咀嚼的聲音。而且，一直都是沒表情的那種…
這樣夸張的過頭了吧？凌菲無法想象自己現在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嘴巴一定歪了︰驚歪了！還好自己處于透明狀態，不然一定會被當做恐怖分子就地正法的——不遠處的幾個戴著黑墨鏡的大叔一看就是練過的，多麼霸氣的肌肉！這要一拳打上來，一定過去了……
吞了吞口水，凌菲倒不是饞眼前的那一堆沒見過的美食，不管怎麼樣，還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死是活比較對頭︰
「洛軒然，我是凌菲啊…你不要不理我啊，你可是這里我唯一認識的一個啊！」
……
然後，車輪話再次旋轉五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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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境遇如此不濟，罪魁禍首當然是那個叫做「凌風」的哥哥造的孽了，可老天爺就是如此不公，凌風這邊似乎一切順利…不，是非常順利！
「你怎麼會來這兒？不要妨礙我！」莉莉絲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咬牙切齒的看著對面的凌風，心里在發怒，可表面上不好發作啊……
「你可以來，為什麼不允許我來？」凌風發揮一貫的作風，不緊不慢的打著哈哈︰「難道是我打擾你們約會了？」
「……」莉莉絲無言以對，她迅速的低下了頭，像是害怕凌風從她眼神里揪出什麼一樣。可就是那一秒，凌風看到了︰那是羞澀！能讓莉莉絲露出這種表情的人，除了路西法還真想不到別的人。難道，這個孩子和路西法有什麼淵源麼？
凌風溫和的朝著幾步之外不知所以的洛軒然揮手︰「嗨~我叫凌風。」
「凌菲的…」洛軒然皺著眉，十分不確定的張口扔出了這樣的稱呼︰「……爸爸？」
……
最後，凌風在石化之余抽出空當解釋︰「我是她的哥哥，還沒結婚呢~呵呵……」這個「呵呵」，可謂是笑出了無限的內涵︰
你個臭小子，我有那麼顯老嗎？
你的眼神…是沒帶眼楮的緣故嗎？沒錯，我看純粹就是沒長眼楮吧！
一定是最近太操勞了，回頭得和白商量商量，給我多添點假期…要不就給我加薪！
還有，真心不喜歡這個小子！還是我家小哲可愛些~
……
在凌風無限碎碎念中，洛軒然倒是很少見的認真瞧著這個不靠譜的老哥哥。大家是知道的，凌風的眼楮不算是「濃眉大眼」，再加上這個家伙特別鐘愛「眯眯眼笑」這個動作，所以他的眼楮很難被看得一清二楚。洛軒然心里沒底了，摳著右臉，往凌風那邊走也不是，往那邊那個金發姐姐那邊走也不是……
洛軒然的猶豫不決給了莉莉絲錯誤的信號，她誤以為洛軒然是不想離開她，所以，無視神馬羞澀吧，為了美男豁出去了！
「這里可是我的地盤，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嗎？」終于有點生氣的樣子了，整個夢境似乎變成了壓抑的黑色。
凌風淡定的抬頭望著紅色的天空，喃喃的問道︰「吶，你經常做這樣的夢嗎？紅色的天空、紅色的海洋，還有這浮在空中的…陸地。」
「……嗯。」雖然不能確定這個人的身份，但洛軒然還是點頭，畢竟這是事實。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地方幾乎成了自己夢中的家，不論自己願不願意，只要一合眼，就會墜入這個恐怖卻又安謐的地方。
「會害怕吧，到處都是血的味道。」凌風看向洛軒然，那雙金瞳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展現在洛軒然眼前︰
「我告訴你個故事，要听嗎？」
「閉嘴！」莉莉絲大步的走向凌風，似乎被凌風的話嚇到了︰「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凌風沒有做任何保命的動作，他的表情，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笑。
果然啊，這家伙沒有逃命是有原因的。因為莉莉絲朝著他打過來的手被洛軒然抓住了，莉莉絲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洛軒然就把她推出到安全距離了︰
「請你不要傷害他，他是我朋友的哥哥。」
「哎呀~莉莉絲小姐一定摔得很疼吧？」凌風得了便宜還賣乖，拍著洛軒然的肩膀︰「客氣什麼~以後你也叫我哥哥好了，反正你和凌菲那關系還用說嗎？呵呵……」
他又「呵呵」了，說明他的那句話完全是處于壞心眼說的，其目的是︰讓莉莉絲吃醋。
……
有洛軒然這個傻孩子做盾牌，凌風安心的開始講那個故事︰「聖經上說，路西法因為傲慢被大天神驅逐，就是在紅海之上墮天的。而這紅海里的水…就是屬于莉莉絲的血液。為了尊嚴，莉莉絲放棄‘人類之母’的稱號而與路西法為伍，因為她的這個決定，每天都會有一百個她的孩子…也就是一百個人類死去，他們的血，匯成了紅海。而這里，就是路西法和莉莉絲相遇的地方。對吧，莉莉絲？」
過去的傷疤被一個普通的人類揭開了，疼得厲害，甚至流出了新鮮的血液。莉莉絲甚至可以嗅到千百年前的血腥味兒︰
「我做這些，有錯麼？我活著的目的，不是按照別人的意願。我的命運，只能讓我自己掌控！」
不愧是「人類之母」，說出的話讓凌風也一時啞口無言。沒錯啊，她說的沒錯，人活著，是得靠自己。如果是活在別人的命令下，是不是有些窩囊？有誰會願意呢？
「你學會了愛自己，那你為什麼沒有學會愛別人呢？」洛軒然的語氣並沒有那麼激動，他只是用一種平淡的疑問式的語氣。得知了這個金發女人的身份，也許自己並沒有資格去沖她大喊什麼信誓旦旦的話。
「不，不是這樣的！」莉莉絲看起來很激動，甚至不像是一個活了千百年的魔女，那種哭泣的可憐兮兮的模樣，只有漫畫里的鄰家女孩才能完美的演繹︰
「我愛他，我一直愛他！我愛了千百年…可為什麼這段最重要、最珍貴的記憶會被他留在這里啊！」
……
什麼意思啊？洛軒然越來越模不著頭腦了，別說模頭腦了，現在連頭腦都不知道還在沒在身上︰「呃，凌菲她哥，啥意思？」
凌風對這個稱呼似乎是不太滿意，順著洛軒然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莉莉絲哭得傷心，而且有一種把心里所有的事情都傾訴出來的沖動…實話說，凌風很願意慢慢等她說完，可洛軒然的本體開始排斥外來意識，再不抓緊時間出去，可能這輩子就只能以活死人狀態來結束了……得想個辦法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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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洛軒然記憶中的凌菲此刻的位置處于小洛軒然的臥室︰「洛軒然，你听到沒？我是凌菲啊，听到給我吱一聲兒啊…啊……」
小洛軒然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管家先生禮貌的關了房間里的燈︰「少爺，晚安。」
然後，房間里只剩下了一個人，非得算上的話…還有一只和鬼同類型的東西……
為了不吵到少爺休息，整個莊園里除了雨點聲，最響的可能就是洛軒然少爺的呼吸聲了。忘了，還有某只的「無聲的呼喊」︰
「洛軒然，我是凌菲啊！」終于不耐煩了，凌菲咆哮著︰「你是聾子嗎？我都說了多少遍了？！」
用一句話來回擊︰凌菲啊，你听到過鬼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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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知道嗎，凌菲也在洛少爺的意識範圍內哦~」凌風想來想去，也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那孩子可不是我，沒有經過血獵的正規訓練，可能待不了多久就會被洛少爺的記憶淹沒。如果不想她出事的話，你就趕緊放過洛少爺，讓他醒過來吧。」
「那不正好？就讓她死在這里！」莉莉絲滿臉憎惡，就連眼角的淚花也被她眼神中的殺意染遍︰「哼，就算她能逃出去，我也會殺了她，說不定死在夢里對她來說會舒服些！」
……
「凌菲會死？！」洛軒然其他的沒听懂，這句他懂了︰「那完了，我周末一般都是早晨八點鐘起床的，現在離八點還有多久？那個廢柴一定會掛掉的！凌菲她哥，你快想辦法啊！」
……
本來已經很鬧心了，為什麼這個小子的話會讓人覺得更鬧心呢？凌風捂著心口︰剛才洛軒然的「廢柴」二字，讓他中箭了。這樣的稱呼，已經十年沒听到過了，再次听到，心碎的感覺依舊啊……貌似，這不是重點吧？
「如果凌菲沒了，路西法的損失…應該不小吧？」凌風試探的說著︰「金瞳原本就稀少，據血獵部的統計，這個世上擁有金瞳的人幾乎一半以上都是無能力者，剩下一半的半分之七十都是屬于殘缺品，還有百分之十屬于難控制種類。能夠真正稱之為‘金瞳’的，只有五個。」
「那又如何？除了你們兄妹，還有三個。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會幫他找出來！」莉莉絲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看來下定決心要置凌菲于死地。
「這五個人里面，一個已經過世了，還有一個高度近視，做手術時，眼角膜被磨破失明了。」凌風說到這兒，惋惜的嘆了口氣。這就是他為什麼寧願讓凌菲戴眼鏡也不給凌菲去做什麼磨眼角膜的手術的原因了，風險太高！大家可要好好保護眼楮啊，不然高度近視後，能夠像凌菲這樣幸運恢復視力的概率幾乎沒有……
「余下的一個，十年前失蹤了。當時血族和人類處于戰爭階段，那孩子的存活幾率不超過百分之三。這樣，你也有自信找到嗎？要知道，整個血獵部少說也有十萬血獵，找了十年都沒結果。你找到的概率會是多少呢？」
凌風看到了，莉莉絲的眼神顫了一下，她動搖了！再加把火就ok了︰
「千萬別懷疑我是瞎說的哦，血獵部都是通過調查和核對才得出這樣的數據的，這種事我不騙人~」凌風滿臉都是一副這樣的表情︰哥是個有原則的人……
「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莉莉絲的決心已經被她的語氣徹底打破，嘴上說不相信，心里早就深信不疑了。而且，凌風這次的確沒有說謊。
其實，凌風真正想要加的那把火是洛軒然，正是洛軒然的態度才使得莉莉絲有了下台的樓梯︰「雖然對于什麼魔王魔女我沒听太懂，可是請你不要傷害凌菲。據我對她的了解，她沒干壞事的本事，而且…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請你不要隨隨便便的奪走她活下去的權力！」
「連你都……」莉莉絲的眼圈再一次紅了，強忍著眼淚，低頭、轉身︰
「啊…我忘了，你不是他。只不過是個裝東西的盒子罷了…呵，我居然會傻到做這種事。」
說完這些話，莉莉絲不見了。夢境在崩塌。
「什麼裝東西的盒子啊？」洛軒然小聲嘀咕著，而他身邊的凌風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眼楮又眯起來笑了︰
「洛少爺，綠瞳也是個好東西吶，比金瞳還少見哦~當然了，對于人類來說算是百年不遇。」擁有綠瞳的人類，即可以承載無限的魔力，又不會太難殺死，的確對于某些厲害角色來說，是個藏東西的好法子。
好奇，很好奇啊，路西法除了這段記憶，還有什麼藏在洛軒然身上呢？凌風向洛軒然告別︰
「洛少爺，相信我們在不久的將來會在現實世界里見面，到時候可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哦~」看著洛軒然友善的微笑，以及毫無防備的告別模樣，凌風的微笑里摻了些難以言明的感覺︰
路西法墮天，和莉莉絲相遇這段記憶，為什麼要放在洛軒然的意識里？難道說，這段記憶里還有著什麼別的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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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處于小洛軒然的意識空間內，已經半夜十二點了。可是凌菲還在嘮叨著︰
「洛軒然，我敗給你了好不好？我求你應一聲行不？就算我是透明的，那我也不是啞巴啊，仔細听听我的聲音好不好啊……」
洛軒然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他的眼楮一直睜著，看著房間頂上的水晶吊燈。這間臥室，堪比凌菲她家的客廳…不，是客廳加飯廳！連衣櫃都比凌菲的臥室大…一個男孩子，這麼多衣服？！難以置信！
這位少爺的無動于衷，讓凌菲放棄了︰「我輸了…不打擾您休息了，我找回家的路去，嗚嗚……」這時候凌菲才想起去找回去的方法，順帶著想起了哭……
……
話說，你倒是行動啊！干站在那兒難道回家的路會自己跑出來嗎？！凌菲坐在距離床五米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思考︰如果我不是做夢，那就是洛軒然在做夢，我不小心掉到了他的夢境里…（據說，這個設想的依據來自海mian寶寶…）那就只能等到他醒過來了。話說為什麼做夢會夢到自己小時候呢？難道洛軒然小時候這麼…內向？好像高一的樣子，是來帝城之前的經歷嗎？
……
「你是怎麼死的？」
……
這句話，不是凌菲說的。那就只有他了…洛軒然從床上坐起來，盯著凌菲的方向問︰「身上沒有傷口，難道是自殺？」
……
大哥，凌菲在你耳邊叨叨了半天，你听到沒回答就算了，為毛你開口問人家第一個問題就這麼喪氣啊？！
「你看得到我？」凌菲壓著心里的怒火，異常冷靜、嚴肅的問。
「我听到你的哭聲了。」洛軒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語氣也是淡漠的︰「你一定是被壞人害死的，不然不會變成冤魂。」
「……」靠！再次重申，凌菲不是鬼！只是意識狀態而已！！
早知道哭這招有用，凌菲早就哭了！
「哈，哈。你多慮了。」凌菲皮笑肉不笑，還好洛軒然的回答沒出錯，不然凌菲一定會揍他的。當然，打不打得著另說…
「我是自殺。」凌菲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透明，腳尖已經開始慢慢消失了。
「為什麼自殺？」
「活得不耐煩了唄。」半條腿都沒影兒了，凌菲還在沒正經！
「不耐煩…可我覺得，還是活著比較好。」
「……」別看了，凌菲整個沒影兒了。八成是剛才那個倒霉哥哥在關鍵時候完成任務回去了。
……
過了許久沒有听到滲人的鬼叫，洛軒然問了一句︰「你還在嗎？」
……
又過了許久，房子里的掛鐘的滴答聲慢慢填滿耳畔。一聲嘆息在被子的掩蓋下異常虛弱。
洛軒然側身躺著，看著窗簾︰
「活著，可以被別人看見；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
「幽靈小姐，祝你投胎到個好人家，下輩子別再自殺了。」
……
生活是一場夢，很長，甚至沒有醒來的那一天，那還算不算是場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