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無邪
一錠銀子直接遞到了胖子的手里︰「放了這個孩子，再來十個包子，這個足夠了吧？」李承歡不用我開口就已經將我想做的全都做妥了。
我不禁感嘆，既然上天並不想將這個人賜給我，又為何要教他讀懂我的心思？
胖子收了錢，沖地上的男孩啐了口唾沫轉身去拿包子了。
我走到孩子身邊，還不等我伸手去扶他，他卻一骨碌自己爬起來了。
「你的眼楮……」我詫異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個乞丐男孩竟然有著一綠一藍的兩只顏色完全不一樣的眼楮，「好漂亮啊。」
「妖瞳！」李承歡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什麼是妖瞳？」我不解的問他。
「傳說擁有妖瞳的人都是惡魔轉世，但凡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克死，父母，兄弟，姐妹，無一例外。」
夜叉女的形象再次躍入腦中，小惡魔嗎？倒是跟我這個夜叉女很般配。
我憐惜的拉起男孩的手︰「既然那麼可怕，那你應該沒有什麼朋友吧？」
男孩呆呆的看著我，似乎還不能接受有人竟敢這樣拉起他的手的行為。
他猶豫了半天才小聲的問我︰「你，你不怕我把你克死嗎？」
「你真的把你父母，兄弟，姐妹都克死了嗎？」我問。
他低下頭道︰「我不知道，我一生下來就被他們扔了，是一個流浪漢收養了我，但他在我五歲的時候為了搶一塊肉給我吃而被人打死了。」
一種無言的痛直接戳進了我的心里，這個孩子看起來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但嘴里所說的卻是一個成人都無法承受的悲傷。
「後來呢？他死了以後你怎麼活下去的？」我問他。
「我學著他以前的樣子四處乞討，撿些別人吃剩下的，或者餿掉的飯菜，偶爾也跟野狗搶奪動物的尸體……」他的言語很平靜，似乎這些非人的生活在他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現在旱災，很多人都餓死了，野狗也被人宰了吃了，我再也找不到食物，不得已才偷東西的。」他說到這里忽然抬起頭看著我，「姐姐，我真的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包子。」承歡將十個包子遞給他。
他想也不想直接就接了過來，如獲珍寶一樣的抱在胸前。
「你不是餓了嗎？為什麼不吃？」我問他。
他抿了抿嘴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說。
「你說，我不會生氣。」我說。
「在離這里不遠的一條巷子里，有個老女乃女乃，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他說，「我想將這個帶回去給她吃。」
「你自己不也沒吃嗎？你給她吃了，你就不餓嗎？」我問。
他沖我揚了揚手里的包子︰「我是小孩，我一天只要吃一個包子就可以了，但女乃女乃是老人，老人經不起餓的。」
這孩子雖然經歷坎坷，心里卻依舊想著幫助別人，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那我與你一起去看那個老女乃女乃吧。」我指著李承歡道，「這個哥哥可是很有錢的，說不定他還能給你跟老女乃女乃安排個住處呢。」
「真的嗎？」小男孩驚喜的望向承歡，「大哥哥，這是真的嗎？」
李承歡看看我又看看那個男孩，直接道︰「她說了算，反正到時候錢不夠了，就把她的嫁妝都拿出去賣掉。」
我暗暗笑了一下，我的嫁妝都丟在了東國的山林里，如果真的要賣，恐怕只有賣我這個人了。
在小男孩的帶領下，我跟承歡一起來到了他說的那個巷子，那是一個堆滿各種垃圾的暗巷，即便現在外面陽光燦爛，但只要一走進這個巷子，就仿佛跨入了黑夜一般。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從巷子的深處傳來，我真的很難相信有人竟然會選擇住在這里。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在快到巷子盡頭的時候，小男孩忽然松開了一直拉著我的手，快步朝里面跑了過去，「女乃女乃，有東西吃了，你看，我帶了包子回來。」
遠遠的，我看到一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角落里，正當我想走過去見見這位女乃女乃時，李承歡卻從身後一把拉住我︰「別過去，那人已經死了。」
我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李承歡沒有回答我，料想以他的能力，十步開外，听人呼吸，斷人生死的能力還是有的。
「女乃女乃，你醒醒，你快醒醒，吃飯了。」毫不知情的小男孩將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十個包子擺在了女乃女乃面前，催促著她起來吃東西。
「這個女乃女乃是以前跟你一起流浪的人嗎？」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小男孩回過頭沖我搖搖頭︰「這個女乃女乃是我前幾天才遇到的，當時她就倒在這里，跟現在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那次我將包子拿過來的時候她很快就睜開眼楮了。」他說著又扭過頭輕輕推了推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你快醒醒啊，這一次我帶了好多包子來呢。」
我無言的看著這一幕，心中如同被大石頭壓著一般難受。如果這個孩子知道女乃女乃已經死了，該會多麼難受？
「女乃女乃很累了，你讓她睡吧。」李承歡在這個時候走過去，「我看你渾身都是傷，不如讓姐姐帶你去醫館，讓大夫給你看看好嗎？」
男孩輕輕搖了搖頭，很無所謂的沖李承歡笑著︰「不用看大夫，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我的身體很強的，上次我還跟一匹狼打過架呢。」他說著將圍在腰間的破布往下拉了拉，一條深黑色的傷疤赫然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當時這里流了好多血，我也沒有看過大夫，你看還不是照樣好了。」
傷疤雖然已經不再流血，可周圍卻明顯紅腫著，顯然里面已經開始在腐爛，只是這個孩子刻意忽略了這些而已。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我緩緩來到他身邊問他。
「我叫小叫花，所有人都這麼叫我。」男孩回答我的時候笑的一臉燦爛，仿佛這個名字有多自豪一樣。
「小叫花……」我蹲子，「不如姐姐重新給你取個名字好嗎？」
男孩呆呆的看著我，似乎並不知道名字究竟有什麼意義。
「就叫無邪好嗎？」我問他。
「無邪？」李承歡喃喃的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無邪又對應了他的一雙妖瞳，就算真的是惡魔轉世，只要做到無邪便無愧于天地。」
我輕輕搖著頭︰「不，無邪，只是天真無邪而已。」
小叫花顯然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不過他還是很高興的沖我點了點頭︰「只要是姐姐給我取的，不管叫什麼我都願意，無邪就無邪。」
「那姓什麼呢？」李承歡問我，「要不要跟你姓穆？那可是南國的國姓。」
「不，姓花。」我說，「小叫花的花。」
「花無邪？」小男孩問我。
「是，花無邪。」我笑著問他，「花無邪，姐姐想將你帶在身邊，讓你跟我一起去往北國，你可願意？」
「什麼？」無邪大吃一驚，隨後卻又連連擺手，「不，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問他。
他低著頭小聲道︰「我，大家都說我是不祥的人……」
「怎麼會呢？我卻覺得無邪是我的幸運星呢。」我笑著對他道，「在遇見你之前姐姐還在為某個人而大動肝火，可一遇到你，姐姐就很快將那些不高興都拋諸腦後了，你說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你呢？」
「真的嗎？」無邪欣喜的看著我。
「那你願不願意一直留在我的身邊為姐姐我消除煩惱呢？」我向他伸出手。
他的表情明明告訴我他很想跟我一起去北國，可一雙眼楮卻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後的女乃女乃。
「你女乃女乃年紀大了，經不起長途跋涉，我會讓承歡哥哥給她找個好去處，讓她以後衣食無憂的。」我說著便看向承歡。
承歡很明白我的意思，連忙接口道︰「是，你放心，我在這里認識一個朋友，他可以照顧女乃女乃。」
「真的嗎？」無邪問我。
我點點頭。
他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將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在了我的手里。
帶著無邪回到醫館，我給他打了一盆洗澡水想要幫他洗個澡，沒想到卻他死活不讓我幫他洗。
「男女有別，姐姐是不能給我洗澡的。」無邪緊緊抓著自己身上的那塊破布就好像我要對他做什麼猥瑣的事情一樣。
「什麼男女有別，你不過就是個孩子。」我說。
「不，我已經十歲了，可沒比你小多少。」
我驚訝的看著這個孩子，不論我怎麼看，他都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可他卻說自己已經十歲了，這顯然是因為營養不良而停止生長的表現。
「那你自己會洗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以前也在河里洗過的。」
除了心疼，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只得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間，輕輕替他關上房門，一轉身卻看到李承歡剛從外面回來。
「辦妥了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買了一口棺材將她埋在了城外的一處墓地林里，也燒了紙錢給她，應該夠她在下面用的了。」
我嘆了口氣︰「可憐的老人家，一定是很久沒吃東西被活活餓死的。」
「不。」他定定的看著我，「我在抬她的時候，發現她的嘴里還含著一塊包子皮，她顯然是被噎死的。」
我吃驚的看著他︰「你說她其實是吃包子被噎死的？」
李承歡點點頭︰「我猜，一定是因為很久沒吃到東西，無邪將包子拿給她的時候，她過于心急才會被包子噎死的。」
好幾天沒吃飯的無邪好不容易偷到一個包子，自己沒舍得吃，給了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老女乃女乃，而結果，這個老女乃女乃卻被這個包子給噎死了，這算什麼？難道真的如世人所說的，所有接近妖瞳的人都要被克死嗎？
「你真的打算要帶他回北國嗎？」他的目光看向屋內。
「不行嗎？」我問。
「我只是擔心他的妖瞳會給你惹麻煩。」
「你也信他是惡魔轉世？」
他搖搖頭︰「如果真是惡魔又怎麼會過的如此淒慘？我只是擔心別人會因為他而對你不利。」
我輕笑一聲，自負道︰「放心吧，能打敗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我不怕別人算計我。」
李承歡愣了一下，隨即卻跟著笑道︰「也是，反正我也會一直在旁邊保護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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