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追上，米果氣喘吁吁。
橙黃的街燈像給黑色的保時捷鍍了一層迷離光暈。她听見汽車發動的聲音，紅色的車尾燈跟著亮起。
幾步外，米果撫住胸口換氣。怎麼辦？要不要上車？
知道他是要驅車離開，卻不知道他願不願載自己。
在車外惶恐地觀察半分鐘，見保時捷沒有滑動的跡象。米果想︰他應該等自己上去吧？
太好了，他似乎並不是那麼生氣。
覺得撿回一條命，米果趕緊又拖著她的小瘸腿跑過去，來副座，拉車門。
哈哈，沒鎖。果然是等自己！
小得瑟，米果抹抹額頭的汗，拉開車門爬上副座。
「我有說要拉你？」司機位上的男人滿臉陰沉看來。
米果心尖很沒出息地惶惶亂跳，不過卻也小聲說，「你在這停那麼久，不是等我？」
「我在預熱發動機！」
「哦」，失望，米果耷下腦袋，小手推開車門。
「去哪？」他口氣凶得米果全身一抖。
米果潤著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楮，委屈扁嘴，「你不是不拉我嗎？」
夏宸直覺額頭三根黑線，毫不客氣的吼，「明天開始喝六個核桃，好好補補你那豬腦！」
「好，好，喝，我明天就喝，不過今晚，你先拉拉我吧。」米果雙手合握舉在面前做求饒狀。
蠢女人！
對她，夏宸又氣又憐，又恨又愛。他不置一語，掛檔，汽車如葉小舟慢慢駛進擁擠的馬路。
他依舊沉著臉，米果天生膽小，有些怕，不敢吭聲。沒開多久，他卻突然說，「以後少和你那朋友見面。」
「誰？亞珍麼？」他突然的一句話，米果有著模不著北。
夏宸眼尾掃來，似乎嫌她反應慢。
「不是她，我還說誰？比起另一個，這個什麼珍的，更不靠譜！」夏宸向來愛憎分明，從不掩飾他的喜好。
米果微咽喉，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尖緊張地絞在一起。她看目不斜視開車的人，怯怯問，「你和她都沒怎麼接觸過，為什麼這麼說？」
並且說得這麼篤定，就像會讀心術似的。
夏宸輕哼一聲，從這聲短短的冷笑里，米果听出濃濃不屑。
「雖然沒見幾次，但我確定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和她玩，你連怎麼死都不知道！之前你不是我的誰誰誰，被她玩死我連眼楮都不會眨。不過如今你既然是我的人，那我就不準你再和她往來！我的話，听明白沒？」
好霸道的男人！
米果蹶嘴，點頭，「听明白了，不過做不到。」
幾個小時不見，膽子漸肥了！
他完美的側顏，在車燈籠罩下，氤氳一層朦朧的迷光。米果小心看他，發現男人嘴角緊抿，看樣子在生氣。
米果歪著嘴角，聲音輕輕，「我和她，還有心然，我們一起從小學到高中，十幾年的朋友。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這未免太不近人情！況且，她是我朋友，我和我朋友之間的事，不要你這個外人插手。」
果然，夏大發火了，「既然是外人，昨晚為什麼爬上我的*？你和她們關系好，那你到是和她們滾*單去啊！」
米果好窘，這都哪兒跟哪兒？況且……
「那明明是我的*好不好？」因此，是你爬上我的*！
夏宸惱怒，不過正開車，就算再生氣，他的視線還是牢牢鎖定在擋風玻璃外的浩大車流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什麼珍，不是好人。用你的話說，那就是不要再和她一起玩耍。」
若不是知道他們沒見幾次，米果還真會以為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她不懂，短短幾次接觸，這男人憑什麼就肯定了亞珍的為人？
「夏宸，說實話，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亞珍？」做為一個大男人，米果覺得他不應該如此排斥一個漂亮的女人啊。
米果定定地看著他，夏宸眼眸微微一眯，冷然道，「她不是好女孩，人品有問題。」
米果一驚，夏大，你真相了！不過你怎麼知道？
「就剛才她要你冒充他男友，又不經你同意之下挽你臂膀，所以你就斷定她人品不行？」米果想問清楚。
拐彎處，夏宸右轉方向盤。他開車很穩，技術嫻熟。至少坐他車，米果從沒感覺暈車或頓挫的不舒服感。
駛向正道，夏宸關掉右轉向燈，知道她在看自己，他卻一個眼尾也沒甩過去。
「有些人，不用深入接觸，僅憑她看人的眼神就清楚。」
米果越听越迷糊，「眼神？亞珍的眼神有什麼問題！」
她有一雙迷人的杏眼，每每看人的時候，眸內秋水橫波。多少男人都溺死在她溫柔嫵媚的眼波中！想起好友的那雙眼，米果羨慕，卻不懂為何夏宸對亞珍那雙明亮的眼楮何來敵意？
知道米果是多麼單純的女孩，避免她沒完沒了地追問，夏宸索性挑明，「她看我的眼神就不干淨，不懷好意。」
米果無語，如果是你人不干淨，還想要人家怎麼干淨的看你？
但這話米果不敢說，她敢的只是傻傻的笑，「什麼呀，搞了半天，原來你是害羞！」
這次，盡管繁華的街道再是擁堵，開車的夏宸還是狠狠一記眼光掃來。
收到他嚴厲地目光警告，頓覺一股幽幽涼意爬上後背。米果識時務地斂了聲，縮在座椅里連大氣都不敢喘。
夏宸繃著臉，「總之還是那句話，離她遠點！」
米果不點頭不吭聲，她只低了眼，攤開掌心，看生命線的密密紋路里，一個長進肉里的黑色小點。依晰記得那是上初中的時候，課間玩耍時，亞珍的鋼筆尖不小心戳進自己的掌心。
那個時候，亞珍攤開自己的手，看那黑色小點。指尖柔柔地替自己擦拭，滿臉著急，「怎麼辦果果，留下印記了。」
搖搖頭，自己說，「沒事，就當這是你戳我掌心里的印記。要是往後咱們走散了，你就尋著這個點來找我。」
隔著歲月的窗，年少時，三個少女無憂無慮的純真面龐清晰躍入米果腦海。
人這輩子，若不長大，若不變，該有多好？
副座的人沉默不語，夏宸疑惑看她。小女人垂著腦袋，似乎在思考什麼。
夏宸長眉輕蹙，旋即又轉開臉，專心致致開車。
直到回家，米果都悶悶不樂。她回房間，一句話沒說，關門上鎖。
夏宸充分給她時間冷靜與思考，這夜，他沒去打擾。可令夏宸想不到的卻是，當他次日去敲米果的門，房間早就空無一人。
這女人，腳剛好，又開始跑了！實在拿她沒轍，夏宸搖搖頭，駕車去公司。
米果清晨出門的時候，街道彌漫薄薄的霧氣。冷風刺骨，一片一片枯黃的卷曲樹葉打著旋兒，落到地上。踩上去，嚓嚓嚓，樹葉干癟的尸體發出清脆地碎裂聲。
寒流來襲，街上的人紛紛裹上厚實的大衣。
沒幾件衣服，衣料單薄的米果躲在站台上候車的人群後，瑟瑟發抖。不一會兒車來，她排隊上車，搖搖晃晃一個鐘後，終于到了影視基地。
還好孫心然正在候場。
米果和她坐在角落的石梯上，望著片場忙碌的工作人員，她一點也感覺不到興奮。
「唉……」石頭在地上畫圈圈，米果又嘆氣。
見不得好友情緒低落，孫心然身子湊近，用胳臂撞了撞她，「依我看，二娃說得極對！黃亞珍那樣的女人，擺明哪里有好處就往哪鑽。她之前不是冷落過咱們一段時間麼？後來也是看你跟了曉哥，才又腆著臉皮回來和我們一起玩耍。又在知道二娃那麼有本事後，哪次不嚷著要你約他出來見面？哦，對了，還有上次……」
說到黃亞珍，孫心然太有意見了，「上次你說要帶我們去見孤兒院的小哥哥，她可是一點面子也沒給你。可當她知道你小哥哥是許瑋後，你瞧瞧她急得那騷樣！就像想八光衣服直接撲上去似的！你還別說，二娃還真是有眼力，就這麼幾次，一眼就能把那小妖精看穿了！」
心然嘴皮子也厲害，米果自嘆不如。可十幾年的好友，不管如何，她還是珍惜這段友誼的。
「其實亞珍沒你們想得那麼自私，記得咱們讀書的時候麼？她可沒少給咱們好東西！」米果憶起亞珍的好，說出來要孫心然也一起感恩。
不料孫心然卻嗤之以鼻，「我呸！那是送麼？明明是施舍！就你這個傻丫頭才會傻傻看不清狀況。」
米果實在天真，孫心然手指戳她鬢角，希望能點醒她，「那些東西是她用不著，或者用過之後喜新厭舊才甩給咱們的好不好？她那時根本就是在咱們面前炫耀！其實吧，她那時候矯情一點我也沒多計，畢竟不關我什麼事。可直到見識她對陶非的絕情以後，果果，我是真沒辦法再拿她當朋友了！況且，我也不認為她拿咱們當朋友。」
並非自己愛私下搬弄是非，孫心然覺得，黃亞珍那樣的女人，還是如二娃所說，別再接觸最好！否則指不定哪天被她背後捅刀，到時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行，我盡量吧！」亞珍的所作所為，自己也早有不滿。加之昨晚，她為了達成她的目的，不惜抵上自己去擋刀。又一意孤行妄想搭上夏宸。她的城府，深到自己害怕！
米果點頭，「朋友一場，我不想做得那麼絕，不過我會試著減少和她接觸。」
這個軟柿子丫頭難得狠下心腸一回，孫心然贊賞地拍她肩，孺子可教的點頭。
「對了，你把二娃同志拐騙過去。對你，他就沒什麼怨氣？」雖然是尋問，但孫心然干淨的眼瞳里，滿滿跳躍著歡喜。
米果對上她蘊笑的眸，心底月復誹︰難道自己被二娃罵，這女人就那麼開心？德性！
扁了扁嘴，米果失意地丟開指尖的小石子，不滿抱怨，「怎麼可能不生我氣？你是不知道，昨晚他離開包間時那步程快得……我根本要用跑才勉強追得上！他都不管我腳才剛剛好，你說他可惡不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