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垂著眼簾,誰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雲羅又不是真是蔡氏生的。想到這事兒,她心頭一驚︰不會是雲羅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蕭眾望問︰「你想到什麼了?」
朱氏靈機一動,忙道︰「當年大嫂生下初雲後,婆母有好些日子總是嘆氣。該不會真是雙胞胎,可是那個卻被當成死胎給丟了吧,大哥是知道的,婆母待我們媳婦自來視作閨女一般,也許是怕大嫂知道了傷心,瞞住了也不一定……」
蕭眾望道︰「我問初雲去。」
朱氏忙道「別呀」,「初雲正累著,她身子又不好,有什麼事明兒再問她不遲。」
這一晚,蔡氏輾轉難眠,想著雲羅對自己的身世知曉多少的問題。
蕭眾望一宿沒睡,則是為那個未見面的兒子折騰的,總覺得那個死去的,活了十幾年他卻不知的兒子才是真正的嫡長子。
次晨,雲羅沐浴完畢,換了身衣袍。
袁小蝶、海棠、水仙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嘉勇伯府內建的閣樓、庭院太多了,顯得有些擁擠。
初雪提著裙擺, 地上了閣樓,站在樓梯口道︰「姐姐,爹讓你去趟上房。」
雲羅應聲,領了袁小蝶出了拱璧樓。
初雪拉著她的手,因想著這是自己的親姐姐,模樣異常親熱,初雪好奇地問︰「听蔡嬤嬤說,昨晚爹一宿沒睡,吵得娘也沒睡好。」
雲羅笑問︰「有什麼心事不成?」
初雪揚著頭,「姐,我們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就是叫雲五公子的?爹非說娘騙他,說當年娘原是生的兩個孩子,卻因哥哥有病,把哥哥給丟了。」
袁小蝶啞然失笑。慕容當真給雲羅出了個難題,也虧得蕭眾望了,居然會以為雲五公子是他兒子。還與蔡氏鬧上。
幾人進了上房,花廳里,蕭眾敬夫婦也到了。
蔡氏神色憔悴,帶著一雙黑眼眶。懶懶地坐在貴妃椅上。
朱氏低著頭,心事重重地看著地上。
蕭眾敬面露期待。
雲羅行禮問安。
初雪道︰「娘,姐姐還沒用早飯呢,人剛起來就被我給拽來了。」
蔡氏與繡桔吩咐了一聲︰「去大廚房給二小姐取吃的。」
蕭眾望道︰「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孿生哥哥?喚作雲五的?」
現在擺在雲羅面前的是兩個問題︰一,說有個哥哥。但接下來,蕭眾望會有一大堆的問題,光是一一回答,就得大半日的工夫。二,說雲五是她扮的,可這事很可能會張揚出去。
雲羅看著袁小蝶。面帶商量的眼神。
袁小蝶走近,立在她背後,在雲羅背上畫了一個「真」字。
這是她們慣用的法子,有時候不便說出口,就這樣告訴對方。
雲羅也是這個意思。輕聲道︰「能請叔父和叔母回避一下麼?」
蕭眾敬也好奇著呢。可這會兒竟要他離開,「初雲,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我不能听的?」
她賠了個笑臉,欠身道︰「這事不大好說。」
朱氏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先告退,辰時二刻要去廣平王府。大嫂可別誤時辰。」
待他們離開,蕭眾敬斥退了左右,雲羅隨他們進了偏廳。
雲羅訕訕地笑道︰「不瞞父親、母親,其實……雲五就是我。」
「你?」蕭眾望大叫一聲,無法相信的看著雲羅。
雲羅肯定地點頭,「江湖中人。易容裝扮都是常有的事。」她伸出手來,露出左手的那枚月牙疤痕。
蔡氏卻是信的,驚道︰「難怪世荃非說你是初雲,竟是這樣的,可是你不是讓人模……」
「這不是怕惹出麻煩麼。讓人用布做了一個那東西墊在襠下……」
還可以這樣的,讓蔡世荃出了那麼大的丑事,害得有好幾個月蔡世荃大門不出,就躲在蔡府,一時間還鬧出了笑話。
雲羅深深一欠身,施了個大禮,道︰「還請父親、母親莫要張揚出去。便是叔父、叔母那兒也不要提。」
蔡氏問道︰「你怎麼給自己取了個雲羅的名字?」這才是讓她昨晚一夜睡不好的原因。
雲羅勾唇笑道︰「救我的師父百樂道人有好幾個徒弟,我是他第六個弟子,我喚蕭初雲,我讓他喚雲兒,可他總叫我雲六。後來,與杜先生重逢,杜先生說不如叫雲羅,羅與六諧音,听起來也雅致。我听著覺得怪好听的,也就同意他們這麼喚我。」雲羅歪著頭,「母親,我第一次听他們叫我雲羅總覺得這名字在哪兒听過,感覺又親切又熟悉。」
原來是這樣!
蔡氏立馬道︰「雲兒、雲羅可不是音近的麼,你自然听著熟悉了。」
朱氏和繡婆子把她抱到自己身邊時,雲羅不過三歲,哪里會記得以前的事,害得她一夜都在想這事,原是虛憂一場。
蕭眾望問︰「那……七月時死去的雲五公子……」
「父親別提這事了,想起來就生氣,我明明在外地呢,豫王府就玩出了這麼一招,居然讓‘雲五公子死了’,害得女兒再不能女扮男裝,父親不知道這有多不方便。我是雲六,再變一個來,可不就是雲五麼。」
原來雲五、雲羅是一個人。
蕭眾望看雲羅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贊賞,眸光移向蔡氏時,含著責備︰當真是糊涂的,連她自個兒生了幾個孩子都不知道。
蕭眾望問︰「你和豫王世子很熟?」
「還好吧,他不是百樂門的新靠山麼,我又不敢得罪他。」
「不得罪就對了,你雖許給了廣平王,可豫王府也要保持往來。」
這兩人都是昌隆帝看中的儲君人選,無論是誰,蕭家都已經拉攏,如此無論將來是誰登基,也不至蕭家落漠。
蔡氏如釋重負,道︰「好些事,為娘還沒問過你呢。當年那場大火……」
「我睡得正香,就听繡桃尖叫了起來,等我呼救的時候,火太大了,後來就被濃煙給嗆昏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便在錢塘城外的一處山神廟里,身邊是一個瘸腳道人,他就是我師父百樂道人。後來他對我說‘你想不想活命’,我就說‘自然想活了。’他說‘你想活就拜我為師,我教你活命的法子。’」
雲羅吞咽了一口唾沫,編故事可是她的強項,「我就拜了他為師。後來師父教了我保護心脈的內功心法,早前倒是極順的,可練到第七成上就怎麼也沒個長進。幾年前,百樂道人病故,把百樂門教給了我,又給了我一筆銀子,說我學武沒什麼天賦,倒有些經商頭腦。又托了門中的副門主、長老們襄助著,才有了百樂門。」
雲羅簡要說了這幾年自己的事。
說了大半個時辰,也就講完了。
蔡氏舒了口氣,初雪在院子里道︰「爹、娘、姐姐,叔母說時辰快到了。」
雲羅欠身道︰「父親、母親千萬別將我是雲五公子的事說出去,豫王世子最可惡,逼著我以雲五公子的身份給禧郡主寫情書,害得禧郡主喜歡上雲五公子……」
這事蔡氏也是听說過的,听人說慕容禧哭昏在雲五公子的出殯禮上,為此還生了一場大病。她隱隱听京城的官太太說過,好似說慕容禧喜歡的人就是雲五公子,只是因為雲五公子有心疾,不得已這才嫁了夏候適。
蕭眾望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會胡鬧。」
蔡氏道︰「還是別說出去的好,否則讓禧郡主情何以堪,豈不讓她成了全城的笑話。我們保守秘密就是。」
倒不是顧著慕容禧的感受,而是因為豫王世子逼雲羅這麼做,他們不敢得罪豫王世子。
初雪聲聲催促,生怕蔡氏誤了時辰,「娘,二房的人都要出門了。」她打小嬌寵,最喜歡湊熱鬧。過來的時候,見二房的朱氏領著兩個兒媳婦又有初冰往二門上去,她自個兒就越發著急了。
蔡氏應答一聲︰「知道了!」
初疏、初真因是庶女,年紀尚幼,今次都不得同去。
元甲、元乙兄弟因要上私塾也不去。
蕭眾望夫婦帶著雲羅、初雪一道去。
蔡氏審視著雲羅,「雲兒這樣穿戴可不合適,太素了些,換身鮮艷的錦袍。」
蕭眾望道︰「回頭讓繡房給雲兒做幾身好的。」
雲羅道︰「女兒先回房了。」
初雪穿了一身紫色的錦袍,頭上戴著漂亮的珠釵、金釵,年紀不大,卻已經透出一股子貴氣來,長著一張與蔡氏相似的五官,靈眸閃動仿若星子。
初真怯怯地站在上房的院門口,她身後跟著略小些的初疏。
初雪道︰「姐姐當真不急,叔母都要出門了,你還不換衣服,你若遲了,可不要被人笑話。」
「是!是!你比我急,要不你與叔母先走。」
初雪嘟了一下嘴。
初真見雲羅出來,欠身行禮︰「給二姐姐請安!」小心地審視著雲羅,欲言又止,倒是初疏急得不行,拼命地與初真使眼色。
初疏道︰「二姐姐要去廣平王府……」想說,又怕亂了規矩,初疏比不得初真,初真有親娘在,春姨娘多少還會護著她一二,初疏的親娘早死了,她雖與初真住在同一個院子,總被初真給壓著,說話行事更不敢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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